这一次,他结结实实的摔倒在地,几次挣扎都没能爬起来。
陆泽把之前他所发的劲气原路奉还,数种力量在其体内肆意游走,到处乱窜,立即引发了三处最严重的内患,导致他真气走岔,内息全乱,几乎当场喷出血来。
“你以为只是那三处穴位有患,其实是足阳明胃经和任脉都出了问题,连带着你一身阴脉诸穴都无法正常运作,故而练的少林武功越多,修为增长越慢。到了近些年,甚至有退步的征兆,有些时候,感觉力不从心。”
萧远山听着他的诊断结果,渐渐冷静下来,停止剧烈挣扎,内息也因此而自动平复少许。
他箕坐于地,目光依然阴冷,沉声道:“你说的都对,也都是废话。现在老夫手指也无法动一根,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别动不动就生啊死的,人命不是韭菜,脑袋掉了再也长不出来。”
陆泽无法理解一个精神病的想法,这人思维走入极端三十年,已经无法拉回来。
“我告诉你病证,是让你做到心中有数,以后慢慢调养,把丢下的根本武功重新捡起来,未必不能回顾旧观。”
“老夫还有将来?陆道人,休要在那里谎话连篇,想从老夫这里得到什么,痛快说出来。”
萧远山嘿嘿冷笑不已,脸上写满了不屑。
怎么说实话就是没人信呢?
陆泽自我反思,态度已经很坦诚了啊,他修道人来的,整天说谎等于是给自己挖坑,没那个必要。
他抬手按了按眉头,无奈的道:“贫道不需要你的任何东西,只要你别再胡乱杀人,逼着乔峰割断与大宋江湖的正当联系,令他在中原彻底无路可走,被迫北返大辽,担负起你当年丢掉的重任。”
听到此话,萧远山露出少许意外:“哦,你居然能猜到老夫的用意?”
陆泽眼皮上翻,这都是明摆着的么。
不把乔峰逼得伤心绝望、无路可走,他三十年来所受的教育成果,对大宋和武林的深厚情感,很难轻易割舍。
这是萧远山作为一個不称职的老父亲,对从来没插手关心过的好儿子,唯一能做的事情。
还是以他认为最正确的方式。
萧远山再次沉默片刻,目光变得犀利森冷,直视陆泽:“你不需要老夫搜集的少林秘辛,也不用我这一身武功帮你做事?”
无利不起早,陆道人满肚子阴谋诡计,岂能轻易放过他?
陆泽幽幽一叹,抬手打个信号。
萧远山猛然警觉,抬头望去,见远处闪耀相继闪出几道身影。
段誉和王语嫣施展“凌波微步”,带着其余三人,如轻烟般倏忽闪动穿行,时隐时现,转眼间来到院子门口,轻轻落下。
那身法缥缈若仙,举重若轻,毫无人间气象。
感受着二人体内澎湃的北冥真气,远比自己更加深厚精纯。
阿朱的气机变幻不定,难以捉摸,隐隐有一股刺人的锋锐。
阿碧武功不高,可双眸闪动间,有强烈的精神触动,显然另有奇功。
修为最低的林灵素,也是英华内蕴,身强体健,显然打下了非凡的基础,一飞冲天是必然之事。
萧远山顿时明白了,这道人根本不缺强力打手,且更加可靠。
“看来,老夫隐匿许久,已经看不懂这天下武林,的确到了该退场的时候。”
他终于开始服老,甚至想到一种可能。
这道人能迅速造出一群高手,整个大宋江湖都将因他而变。
果然,自己三十年苦心孤诣,最终成了笑话。
萧远山忍不住仰天大笑,眼睛里飚出泪来。
实力的绝对碾压下,他再无丝毫侥幸,巨大的心理落差打击下,反而暂时挣脱了长久的执念与阴郁影响。
效果立竿见影,他体内的真气恢复运行,身上有了力量,脚尖微微用力,直立挺起。
挥袖拍打下灰尘,顺便擦干泪水,恢复冷硬如铁的模样。
“峰儿快要到了,我等还是暂避一旁,看他如何作为。”
萧远山转头看了一眼静悄悄的屋内,不甘的握了一下拳头,当先往山腰僻静处闪去。
陆泽冲众人挥了挥手,带他们重回原地。
“你叫我们下来,就为了亮个相,显露一下实力?”
王语嫣不满的嘀咕,她还以为要上前动手,与那强大的老汉过招。
“你们往旁边一站,自然有无形的威慑,乃是一锤定音的关键。”
别跟拧巴的小姑娘讲理,那根本说不通的。
其他人没什么意见,照常以先天气场遮蔽行藏,纵使树上鸟雀也无法察觉。
萧远山此时才明白陆泽的手段,已经不是他所理解的武功范畴,越发的沉默。
等了半个多时辰,乔峰的身影在坡下出现。
他多年不曾回来,似乎有些踟躇,望着粗壮的枣树失神片刻,才迈步上前,一眼看到被打成了废墟的远门墙壁,顿时大吃一惊。
“爹,娘,你们还好么?”
乔峰焦急的叫起来,连续几个纵跃冲入院子,一掌拍开屋门,见乔三槐夫妇正躺倒在地,心脏忽悠一下,跳错了拍子。
“二老遇害了?”
他急忙俯身一探,发现二人呼吸正常,只是被某种手段强制沉眠不醒。
是谁做的?!
乔峰霍然起身,将房前屋后上下搜索一遍,没有任何发现。
便在此时,忽听一阵急促衣襟破空声传来,四名少林武僧施展轻功身法,飞速赶到近处,一看崩塌的院墙和浑身凶戾的乔峰,当即停止脚步。
一名高个子僧人怒容满面的叫道:“可惜,咱们还是来迟一步。乔峰,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就算乔三槐夫妇并非你亲生父母,也养育你十几年,恩比天大,你居然忍心将他们杀害?”
不由分说,起手就是功劲十足的一掌,随着飞身前扑,从十丈之外迅即拍到乔峰的胸前。
乔峰正为找不到凶手而暴怒,见这僧人竟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痛下杀手,顿时想到马大元说的那些话。
这少林寺果然不讲理,从三十年前自己还是个婴儿,便一直暗中提防,总想找个借口致自己于死地。
从杏子林惊变到现在,不过三天时间,他们连借口都想好了,还来的如此凑巧。
“呵呵,果然不愧天下第一大派!”
乔峰怒极而笑,虎吼一声,竟用胸膛硬接那和尚的一掌。
高个子僧人万没料到他竟如此招架,急切间来不及变招,结结实实的拍中了,却发现那里虚虚荡荡,冲进去的劲气毫无着落,反而有一股莫名的黏着之力猝然爆发,将他右掌牢牢吸住。
乔峰霍的抬起右手,一把按住僧人肩膀,噗的一口浊气喷的他面皮变形,双眼失明。
半山腰处,萧远山冷哼道:“意气用事,无端弄险,愚蠢!”
话虽如此,他眼中却闪过满意的光彩。
这小子血脉之中的秉性没有变,颇类生父,不错。
乔峰拼着受伤的危险,一举拿下这僧人,其余三人投鼠忌器,当即停住脚步,纷纷运功警戒。
一名微胖的中年和尚连忙劝阻:“乔峰,且慢动手,有话慢慢说。”
被擒下的高个僧人横眉立目,兀自叫嚣:“与这契丹胡种有什么好说?你想杀了义父母隐藏出身,只可惜此事已轰传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竟是骨头刚硬,宁死不屈。
乔峰却转手将其猛地丢进屋里,怒道:“你睁大了狗眼看清楚,我爹娘可是活生生的。”
恰在此时,陆泽在乔三槐夫妇身上留下的手段消解,二人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正看到一个锃亮的光头,一双震惊的眼睛,直愣愣看过来。
“啊,这位大师可是有要事?咦,我怎么睡到了地上?”
夫妻二人莫名其妙,缓缓爬起来。
随后看到院外的乔峰,顿时喜出望外,颤声叫道:“峰儿,你回来啦,爹爹莫不是在做梦?”
乔峰泪如雨下,进来噗通跪倒在地,抱着乔三槐的双腿,泣不成声。
外面三名僧人顿时尴尬的你望我眼。
自己四人冲过来兴师问罪,人家好端端的活着,这下子如何收场?
最糟糕的是,就在乔峰与二老说话的当儿,又有十几名僧人急忙奔来,手中提着兵器。
为首二人手持方便铲,连声喝问:“如何,可拿下了乔峰那契丹孽种?”
此话出口,才发现那三人面上的尴尬。
这时,屋里的乔三槐也听见这大嗓门的声音,登时浑身一颤,转而看向乔峰,问道:“峰儿,你……你都知道了?”
乔峰一抹脸上泪水,用力点下头:“请爹娘放心,不管外人如何说法,孩儿永远是你们的儿子。”
乔三槐连连点头,却是怎么也不敢相信,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守了三十年的秘密,将在今日大白于天下,也终将失去儿子。
乔峰又宽慰两句,转身来到院中,认出那两个拿方便铲的,正是戒律院的“持戒僧”与“守律僧”。
“不用如此兴师动众,乔某随你们去少林寺,拜见我恩师玄苦大师,还有玄慈方丈,把事情问个清楚,论个明白。”
众僧却不敢就此轻信,留下四人守护院落,前呼后拥的包裹着乔峰,好似押解犯人一般,“护送”他向山上快速行去。
萧远山有心跟着去暗中观瞧,却见陆泽毫无挪步的意思,不禁皱起眉头。
“你不好奇那些贼秃会如何整治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