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溪和克莱德对视着,面色虽然惨白已不见血色,可她的目光清明,不见半点昏沉。
列数下来,陆溪穿越到异世界,身上可以落到实处的依仗只有两点,一是她身上价值未知但绝不便宜的珍珠宝石,二就是每天早上四点的身体状态刷新。
后者保证了陆溪不会轻易在异世界死去,而前者则提供了能让陆溪在异世界生活的基础。
至于什么所谓的贵族身份,远在天边的农场金手指,对目前的陆溪而言,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无法为她带来一点用处。
纵然她真的有一重贵族身份,可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国家,谁知道她究竟是哪个王国的贵族。
就是说那个农场金手指,在陆溪没有完成新手任务,彻底激活金手指之前,它也不过是个看得见摸不到的海市蜃楼。
陆溪是真的被这只红色幼龙所打动,想要帮它,但同时她也在思考,自己帮了这只红色幼龙,能不能获得什么对自己有利的好处。
原本陆溪的打算很明确,她会在库瓦村再呆上五天,等到维古里城镇的巡逻队抵达后,跟着巡逻队一起去维古里城镇,然后在维古里城镇里寻找机会,再想办法前往农场。
这个主意看起来并不算好,麻烦也不会少一点,毕竟陆溪的“贵族”身份肯定会被通知到维古里城镇的高层负责人那里,而陆溪对于自己的家族没有一点了解,很容易会暴露出问题。
她说不明白自己的家族在哪个国家什么位置,也讲不出来家族里有什么人,又都是做什么的——鲁力村长没有试探的问陆溪,只是因为他对于贵族也没有多少了解,一个实习骑士,连贵族的面都不曾亲眼见过几次,又能了解多少东西呢。
而且就算陆溪能够把这些都掩饰过去,她还要想办法获得地图,弄清楚自己金手指的农场所在方位,然后再找到可以护送自己前往农场的人,相比较来说,这一点其实才是最重要的。
毕竟这个异世界遍地都是魔物,它们不像是地球上的野生动物,魔物是真的会元素魔法的。
陆溪幸运的在前一个月里只遇见一只狮子低级魔物,还有小缘跟随,为她守夜探路,寻找安全的栖身之地,但即便如此,她也依旧遇见了很多次生命危险。
都不需要有什么强大的魔物,只是难以行路的地势便足够让陆溪吃满苦头,要不是有着身体刷新的能力在,一次伤口感染、一次吃错食物,都足以要了陆溪的命。
陆溪本身只是一个毫无能力的普通人类,在这样危险的世界里,如果不去寻找别人的护卫,护送她前往农场,她自己又能在路上活多久呢。
原本陆溪与猎龙佣兵团的几人,应该是互不干扰的状态,到底不是同路人,陆溪身上挂着贵族的标签,而佣兵一听就知道,是和贵族凑不到一起去的人群。
陆溪也担心自己会在这群佣兵面前暴露什么,他们一看就不是那种无知的普通平民。
所以一直以来,陆溪都在避开深入接触,只是旁敲侧击的了解过一些信息,增添自己的世界观,但世事往往不以人意而发展,所以她现在就坐在了这群佣兵对面进行谈话。
按理来说,陆溪身受重伤,应该先去休息,等她伤势好了,状态稳定了,再来讨论那些东西。
但各种事情发生的太仓促,并没有给她能放心休息的时间和机会。
首先是小缘偷蛋,现在事情结果倒是清楚了,但在当时,陆溪面对的就是一群把小缘当成小偷的佣兵,她如果离开休息养伤,那些人就是趁她不在,随意处决了小缘,她也说不了什么。
陆溪不了解这群人,又怎么知道他们会做什么事情呢,只能以最坏结果做打算,何况低级魔物本身便是一种威胁,除了陆溪,没人会去保住小缘。
难道她一个手无寸鸡之力,又没有其他武力依靠的小姐,还能和这群战斗力强大的佣兵战斗吗?
所以陆溪咬牙撑住不曾离场,直到确定了小缘一事结束。
然后紧接着便是幼龙孵化,引起骚乱——陆溪倒是想离开,不去管幼龙,可幼龙哪里会让陆溪离开,它粘人粘的很紧。
陆溪就只能再找个地方,把幼龙的事情解决。
这时候她也不在意自己的伤口了,反正血也止了,她一时间也晕不过去,倒不如一口气把事情都做完。
克莱德认真的打量起陆溪,他并不喜欢贵族,这很容易就能看出来,他对于陆溪更多的还是无视的态度,没有主动打探过陆溪的事情,只要不在他眼前,做的事情和他也没有关系,他就完全不介意陆溪做了什么,或者想做什么。
有些佣兵会愿意讨好贵族,哪怕不能成为贵族的骑士,也希望能去为贵族做事,哪怕自身的实力已经足够强大到不需要去尊重那些所谓的贵族。
一来是贵族给的报酬足够大方,随便给上一笔钱,都比在野外苦兮兮的杀几十只魔物还赚,二来替贵族做事,遇见的危险会少很多,生活也更安稳,谁会不愿意过轻松的生活呢。
只是需要付出一点良心,偶尔去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还有些佣兵则会非常厌恶贵族,他们大多有着悲惨的经历,和贵族有关,以至于他们生活不下去,只能成为佣兵,但即便这样,他们也不会对贵族做出什么事情来,除了那些黑佣兵。
只要还想过正常生活的佣兵,都不会去招惹贵族,除非他本身的实力足够强大,强大到贵族甚至不敢同他动手。
或许在故事中,佣兵总会是一个很潇洒自由的角色,可实际上,佣兵远远没有那么美好,它也只不过是一群人为了生活而选择的职业罢了。
克莱德不喜欢贵族,但也说不上不仇视,他也会接下贵族的悬赏,但前提是悬赏金给的足够多,就像是这次关于龙蛋的悬赏。
之所以会说龙蛋孵化后,他们的任务就失败了,是因为克莱德了解过那位下了悬赏的贵族,对方悬赏龙蛋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孵化幼龙,养一只强大的魔宠。
而是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可以通过吃龙蛋来延长寿命,成为拥有龙之血脉的“半龙人”,获得龙的一半生命。
龙并不是多么长寿的生物,至少比不上精灵族,但龙依旧可以活上几千年不死,人类却只能活上百年不到。
克莱德其实并不想接这个悬赏,但是对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这件事又不是什么伤害到其他人的事情,他也是真的很缺钱。
而现在,龙蛋已经孵化成了幼龙,就算把幼龙作为悬赏物品提交给对方,对方也不会承认,甚至都不会给他们多少钱。
把幼龙交给对方后,幼龙的下场也很好猜测,对方连龙蛋都要吃,又怎么会放过幼龙,用不了多久,幼龙就会成为对方餐桌上一盘盘食物。
克莱德不是丧心病狂的人,他杀的都是些伤人的魔物,龙虽然也是魔物一种,普通魔物却不能和龙相提并论。
一是,龙是有智慧的魔物,和那些懵懂只知道伤人吃肉的魔物不同,它们甚至可以学会人类的语言,和人类对话,拥有比人类还要聪明的智慧。
二是,龙基本不会主动伤人,人类对龙而言,和蚂蚁对人类而言,没有多少差别,龙所做的那些袭击事件,都是人类率先惹怒了龙,才会受到龙的报复。
让克莱德对于这样聪慧的幼崽下手,他是做不到的,哪怕身为佣兵,克莱德也有着自己的坚持,龙蛋还可以辩解说成“死物”,可活生生的幼龙,他怎么可能下得去手。
如果没有陆溪这位贵族小姐在,或许克莱德他们,此时考虑的事情就是要怎么在不被冰龙发现的情况下,把幼龙送回去了。
或许卖了幼龙也是一条出路,但运送幼龙的这一路也决不会轻松,幼龙可不会老老实实的跟着他们走,然后等着他们把它买掉。
但他们遇见了陆溪,露西小姐是他们的一个好选择,她善良,愿意以自己的生命去保护一只魔物幼崽,而且拥有不俗的财产——虽说贵族不一定都非常富有,可她是一位拥有自己农场的贵族小姐,又怎么可能没有财产呢。
至于克莱德是怎么知道的……鲁力村长昨天晚上回到家里,和夫人分享了一下消息,又被阿依那所听闻,然后克莱德他们自然也就知道了。
甚至村民口中传的消息要更夸张。
陆溪自己可能都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被打造成了“超级富婆”的身份。
克莱德虽然也关心了一下陆溪的身体健康状态,但有些事情就是要趁快才能做成,比如此时此刻,不趁这个所有人心神恍惚不定的机会,忽悠对方为幼龙付钱,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们可不会觉得骗贵族的钱有什么不好的,毕竟贵族的钱都是剥削平民而来的,哪怕露西小姐如此善良,可她的钱财又和她自己有什么关系吗?
陆溪当然明白他们的想法,这实在很好看透,但她忽然想到了更多,猎龙佣兵团既然连龙蛋都敢去偷,自身实力肯定是有所保证的,弱者也不敢接这个任务。
那么护送她去往农场,应该也不会有更好的人选了吧。
最主要的是,陆溪不必去和维古里城镇的那些有权势的人交际,不必费尽心思掩饰自身的身份,也不必浪费时间去等什么巡逻队到来。
为幼龙赎身,这不就是一个很合适的接触理由吗?不会显得陆溪找他们是别有用心,更不用陆溪去编造什么合适的借口。
现成的借口不就在这里吗。
“为什么?”克莱德同陆溪对视着。
“难道你们就可以带着龙进城了吗?”陆溪反问,如果龙也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类城市中,就不会有那么多关于龙的不好传说了,只会传出某某与龙的伟大事迹。
克莱德眼中露出一瞬间的心虚,怀特也扭过头去,其他人更是看天看地都有,咳……他们猎龙佣兵团的人数还可以,分出一半进城,补充物资什么的还是能做到的。
看见他们的反应,陆溪开口冷笑一声,“如果龙这么好出手的话,你们也不必来找我了。”
而后陆溪又痛快承认,“我的确有几分不忍,愿意出这份钱买它自由,但我现在连自己都不能保证安全,买下它也只是为自己增添烦恼,甚至不能轻易进城。”
陆溪又看向怀特,“我与小缘是曾相依为命的情分,我愿意舍身相护,但和它只不过是一面之缘,难道我也会因为它,而选择牺牲自己吗?”
怀特面色一僵,而后迅速挂起笑容,正准备开口。
陆溪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非常理直气壮的开口,“最重要的是,你们怎么就能确定我身上有这么多钱。”
也许陆溪身上带着的那些珠宝价值能有一千金币,但她此时是肯定不会承认的。
“我流落野外至今,身上只剩下零星珠宝还有点价值。”陆溪坐在椅子上,后背往后一仰,视线自然带了些睥睨的感觉。
“若是想要一千金币,你们就要和我一起回家。这一千金币,我给的不是它的价格,而是护送我回家的价格。”
当然,陆溪也不知道请人护送是什么价格,但总之,一千金币绝对只多不少,就算搁在现代,也没有见过什么人请保镖能直接花费一个亿的。
至于到时候如果还不起怎么办……那就等到时候再说吧,大不了写个欠条,就不信了,她激活金手指之后,还发不了财。
怀特整个表情突然呆住,他把陆溪当成贵族小姐来交谈,确实有些忘了,这位贵族小姐是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流落过来的,身上不可能有什么钱。
反倒是克莱德淡定依旧,简单想了一下,就点了头,“可以。”
“不知道露西小姐家在哪里?”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