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略带赞赏地将他上下看了一遍,说道:“举止有礼,端方持重,嗯,不错。”
顾云霁不认识这人,却莫名觉得他的长相有些熟悉,从官服上可以看出他品级不低,但不知道对方的官职,只好问道:“大人过誉。敢问大人如何称呼?”
那人哈哈一笑:“你不该叫我大人,你该叫我堂叔。”
“堂叔?”顾家亲戚众多,顾云霁一时没反应过来是这人到底是哪个堂叔。
“我是二房的顾远晖,你父亲顾开祯是我亲堂兄,你不叫我堂叔叫我什么?”
那个二房老太爷顾正律的次子,现任朝廷刑部尚书的顾远晖?顾云霁想起来了,连忙见礼:“云霁见过堂叔。方才我没认出来,您不要往心里去。”
顾远晖并不在意,笑着说道:“你之前又没见过我,不认识很正常。之前听说陛下一门心思地要来鹿溪书院见一个学生,我还当是哪来的小子巧言令色,蛊惑陛下,居然是咱们顾家的后生!”
顾云霁尴尬地挠挠头,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顾远晖走上前来亲热地攀着他的肩膀:“我就说,别家的小子哪来这个本事博得陛下青睐?果然还得是咱们松江顾氏的子弟才有这个能力!就是得这样,现在就能让陛下记得你,将来的官途岂不是更加通达了?”
听顾远晖这意思,在不知道皇帝要见的人是谁之前,他对此应该是很反对的。结果发现皇帝见的人是自家子弟之后,态度马上来了个大转弯,立刻对顾云霁加以肯定和赞扬,也不觉得皇帝来鹿溪书院是不对的了。
真是双标啊,顾云霁默默腹诽着。
见顾云霁被皇帝亲自接见后仍然不骄不躁,顾远晖越看越满意:“前几年咱们家出了个顾明宣,二十岁中进士,我已经觉得很不错了。没想到这才多久,又冒出来你这么个顾云霁,更是惊才绝艳。真是后浪推前浪,我们松江顾氏真的要兴旺起来了。”
“你祖父他们光听说你被徐山长收为徒弟,应该还没收到你被陛下接见的消息,过两天我亲自给他们写封信,他们知道了一定会更高兴的。”
说起祖父,也让顾云霁想起了好几个月没见的家人,不禁被勾起了些思念之情,略带惆怅地说道:“是啊,他们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自从过完年到了鹿溪书院,我就再也没回过家。”
“说不准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回家了。”看着顾云霁疑惑的眼神,顾远晖接着说道,“你大哥顾云霄要成亲了,可能就在端午前后吧。”
“大哥要成亲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顾远晖道:“刚定下没多久,之前听说你拜了徐山长为师,你父亲想要你好好读书不被分心,定亲的时候就没告诉你,但等到成亲的那一天你肯定还是要回去的,说不定信已经在路上了,我只是提前告诉你一声。”
顾云霁走之前还没见顾开祯和王夫人给顾云霄议亲呢,这么快就下完聘要成婚了?他有些好奇:“是哪一家的姑娘?”
“扬州府通判郑海丰的嫡女,闺名叫做秀云,刚满十八岁,听说长得秀丽可人,和你大哥很是相配。”
顾云霁闻言心头一动,问道:“可是大伯母的外甥女?之前听大伯提过。”
顾远晖点点头:“正是,据说这桩媒还是你大伯促成的呢。”
去年端午在府城的时候,顾开礼还热情地要给顾云霄说媒,当时说的正是这郑海丰之女郑秀云。没想到这一年过去,当时随口提起的一个女孩儿真的要成为自己的嫂嫂了,缘分真是妙不可言,思及此,顾云霁心中感慨万千。
这时,远处皇帝休憩的房间外随从们突然一阵忙碌,原来是景丰帝谈话完毕,和潘时良他们出来了。顾云霁和顾远晖见状不再多聊,连忙走过去在一旁侍候着。
景丰帝出来深深地呼吸了一口这山中清新的空气,顿感神清气爽,一时游兴上来,对着众人道:“朕看这里景色清幽,风景不错,不如咱们就在书院里逛一会儿?”
徐承裕正要上前带路,旁边一个干瘦古板的老臣就说道:“陛下,时候不早了,杭州府上下大小的官员还在山下等着您召见呢。这书院臣看了,无非就是些学堂宿舍之类,没什么可逛的,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景丰帝闻言眉头一蹙,上扬的嘴角耷拉下来,沉着脸摇摇手中的扇子,半晌没说话。
这时,顾远晖站出来说道:“陛下,臣倒觉得来得及。下山的路程也就半个多时辰,只要赶在夜幕降临前接见官员就可以了。而且这鹿溪书院是杭州著名的学府,此次为迎接陛下,官府还特意拨了钱修缮。陛下愿意在这里多待一会儿,说明当地官员办事得当,这也是对他们的认可和勉励啊。”
“何况陛下难得有此雅兴,随便逛一逛而已,周大人何必阻拦呢?”说到这,他意味深长地斜了一眼那干瘦的老臣。
“顾卿说得甚是。朕只是逛逛,耽误不了什么事。”景丰帝见提议被否,很不高兴,正缺人站出来赞同自己,此时见顾远晖附和,心情又愉悦起来,迫不及待地走在前面开始逛起来,众人见状也不敢再反对,连忙跟上去。
顾远晖虽然赞成皇帝,但他自己看起来却没什么游览的兴致,缀在队伍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
内阁大学士方述走到他面前,搭话道:“你之前不是特别反对陛下来这鹿溪书院吗?怎么看你如今这意思不仅不反对了,还巴不得陛下多留一会儿似的?”
顾远晖目不斜视,没搭理他,只优哉游哉地走自己的路。
见他笑而不语,方述顿时像想起来了什么,狐疑道:“陛下要见的那个小子姓顾,不会是你们家哪个远方亲戚吧?”
顾远晖悠悠道:“什么远方亲戚,那是我亲堂侄。”
“好你个顾老狐狸!”方述恍然大悟,“我说你怎么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原来那小子是你家的后生!怪不得看你今天总是笑眯眯的,家中的子弟有出息,你心里早乐开花了吧!”
顾远晖客套道:“哪里哪里,你儿子方子归也很不错,乡试解元。也就是在拜师比试中输给我那小堂侄了而已。”
“犬子也还……嘿!你变着法儿地夸你侄子!”方述听到他前几句,正准备谦虚一下,谁知道对方还是在炫耀自家的子弟。
两人经常斗嘴,顾远晖对他这副跳脚的样子并不稀奇,装作没听到一般,快步走到前面去,方述见状也不再和他拌嘴,跟了上去。
日头渐渐沉下去,景丰帝再不好留在这,于是和众人准备下山,走之前还对顾云霁勉励道:“你可要好好用功,朕还等着在下次殿试上见到你呢!”
顾云霁恭声应道:“是,学生定不负陛下所望。”
见状,大家纷纷对顾云霁投来羡慕的目光,顾远晖更是抚着胡须一脸骄傲,如此年少便得陛下看重,前途无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