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黄老爷还是那个黄老爷,就只是死了个替身,怎么局面一下子就变得不可收拾了?
答:黄老爷死没死,死的是個真的还是个替身,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所有人都认为他死了的那一刻,哪怕他还活着,也是个死人了。
同样,当所有人都认为你好欺负的时候,就一定会有人跳出来欺负你。
孟周不知道白婆婆知不知道这个道理,提醒一下总归是没错的。
而后,孟周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旅舍,从怀中取出那本费了他颇多心力才搞来的《水养润身诀》。
白丫将之交给他时,孟周就大略翻看了一下,以他将水养诀修至大成水准的眼光判断,这确实是一本和水养诀有着同一核心理念,在阐发上却比之更加完善彻底的功法。
现在,他看的更加仔细,字斟句酌,一边看着手中功法,还一边与水养诀相互印证。
因为有修至大成的水养诀打底,这本《水养润身诀》读起来一点都不费力。
“水养润身诀,关键点一在水养,二在润身。
水养侧重于教人如何塑造出这般特质的法力,润身则侧重于如何用这般法力疗愈滋养自身。”
若把前者看做是教人赚钱,后者就是教人花钱,而他以前,看似也在“花钱”,却近似于将之当成一种物理武器在用,就差没直接把钱抡起来砸人头上。
这般想着,孟周心中忽觉有些惭愧。
“以前,我对法力的使用确实太糙了。
除了每次功法突破时,其对身体自然而然的改造,其他时候,这门主打温养疗愈的功法几乎就没有发挥出其应有的作用,而只是将其当成了增幅武技威力的特殊能量。
事实上,无论是水养诀还是水养润身诀,其长项都不在战斗领域。”
一遍细读下来,整本《水养润身诀》就已经领悟了八九成。
而后孟周盘坐在床榻之上,慢慢运转起水养诀的法力,那仅剩不多的疑难也如同扔进常温河流中的冰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解掉了。
在这水养诀法力一遍遍的缓慢运转之中,他并没有刻意的控制,其行经路线便自然而然的发生了变化,向着水养润身诀的方向偏移。
这就像是他行走在一条道路上,前方出现了一个转弯,他并没有有意识的让思维去控制身体以及迈出的脚步,但当临近这个拐弯处时,身体很自然的就已经做出了最恰当的调整。
等周身缓慢运转的法力再次停下之时,个人信息的功法一项,已经发生了明显变化。
在此之前,这项信息是“水养诀大成:364/400”,距离再次突破也仅咫尺之遥,而现在,这项信息却变成了“水养润身诀大成:189/600”。
他对功法的感悟并没有任何降低,甚至在无缝衔接之时,心中还多了许多新的感悟。
就如小杯中的水转入大杯,水量没变,但水位却降低了很多。
而随着根本功法的改变,那种只有在每次功法层次突破之时才能体验到的美好感受始终浸润在身体中。
虽然感受没有那么强烈,但却让他的身体始终保持在一种极舒服,精神则始终维持在一种极放松的状态。
孟周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是干涸而贫瘠的大地,而水养润身诀的法力就像是绵绵普降的甘霖,对他的身体持续的滋润着,温养着,似要推动这具身体一点点变回曾经那种生机勃发、承育万物的丰饶肥沃状态。
而后,孟周暂停了根本功法的修炼,开始今日份的武技修炼。
当他结束之时,幻步游龙停留在了“宗师:610/640”。
“明天,明天这门武技就可圆满。”
怀着这样的想法,孟周闭目盘坐在床榻之上,开始第一次正式修炼水养润身诀。
“咦,效果确实好了很多。”
当这一晚的修炼结束,功法一项信息变成了“水养润身诀大成:209/600”,从一天只能修炼十六个周天提升到了二十个周天。
而修行进度却从“练气四层14/100”提升到“19/100”,提高了五个点。
“虽都是大成水准,水养诀却需运转六个周天才能加一点进度,而水养润身诀却只需要四个周天便能加一点进度。”
虽然具体到一点上的变化并不多,但各方面的优势总加起来,却让他的修行效率提升近倍。
短期内看去这还不是很明显,时间越久,差距就会越悬殊。
而且,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变化,孟周感受着体内涌动的活力,看着个人信息中寿命一项,生命上限从66岁变成了67岁,增加了一岁,这还是第一次在寻常修炼中出现这种变化。
此前,生命上限的增长都是发生在根本功法提升或者是修为层次提升的时候。
“正常练气修士的生命上限都在一百二十岁到一百六十岁之间,这基本因各人的身体和所修功法共同决定。
我的身体被血魔功掏空了身体潜能和生命元气,生命上限远比正常练气修士低。
水养润身诀最擅长的就是对身体的温养疗愈,随着我身体的缓慢恢复,反映在数据上,就是生命上限的慢慢提升。
以前,这种变化只在水养诀或者修为提升的节点上发生。
现在,随着根本功法的补全,这将不再局限在功法或者修为的提升节点上。”
此行顺利完成任务,结果也非常令人满意。
怀着愉悦的心情,孟周出了房间,来到一楼点了份灵食早餐。
正在座位上等着,忽见街道对面的房主打开门,探头向左前方观望,然后猛地从房中冲了出去。
与此同时,还有更多的动静声从街道上传来。
孟周心中一凛,其视线方向,正好是白婆婆杂货铺的方向。
是巧合吗?
孟周闪身出了房间,转身看过去,只见七八个人都聚在白婆婆杂货铺门口,各个都是探头探脑的向屋内观望。
孟周心中忽然生起不好的预感,一闪身便来到杂货铺门外,也通过小门探头向屋内观望。
杂货铺的大门是关着的,只有一个在大门上开出小门半掩着门板,近十颗脑袋都凑在这小小的门框周围往里看。
旁边,一个只先他一步过来,什么情况都不了解的人向先来者好奇询问:
“都在看什么,有什么不对吗?”
“要说不对,这不是很明显吗,要是正常情况,咱们这么多人围观,白婆婆还不早就开骂了?”
“呃……也对。”
“而且,我今儿一早起来,便见她家房门就是这般半掩着,当时我还奇怪,白婆婆可历来都没有早起的习惯。
而且,都过去半个时辰了,小门还是这样开着,大门却又始终不开。
这还不够蹊跷吗?”
“嗯,有道理!”
后来者连连点头,又低声问:“那咱们现在要如何做?”
先来者扭头在一众街坊身上扫过,对于孟周这个乱入的外人,还特意多看了两眼。
不过,也仅此而已。
他便道:“我想进去看看,可刚发现这里蹊跷时就我一个人,若就这么进去,我担心到时候发生些什么我有嘴也说不清。”
几名后来者恍然的哦了一声,便直接簇拥着他往杂货铺里去。
孟周也默默地跟在了众人之后。
杂货铺内的空间并不大,从小门进入,视野一阔,屋内情况便基本一览无余。
孟周发现,前面众人却像是被施了集体定身术一般,全都呆立原地,一动不动。
孟周曾来过店里一次,那个方向,正是白婆婆放藤椅的方向。
孟周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往侧面移动了一下,终于从人缝中看到了几乎让他心跳暂停的一幕。
白婆婆笔挺挺的躺在藤椅上,浑浊的双目圆睁,嘴巴微张,脸上表情凝固在惊惧刚起的瞬间。
明显已经死去多时。
而在这人缝中,藤椅旁的地面,孟周还能看到一点枯黄的色泽,就像是春天的青草还没有完全长成,就已终结在肃杀无情的深秋寒冬。
这一瞬,孟周只觉自己的心被狠狠的抓了一把。
就在这时,前面那些仿佛被施展了定身术的众人忽然动了起来。
身形灵活迅捷,宛如恶狗扑食。
他们的目标,既非白婆婆,也不是白丫,而是,那散了一地的数百枚灵石。
见到这一地灵石,和众人的争抢,孟周的情绪忍不住再次抽了抽。
他基本可以确定,这些灵石,都是昨天自己亲手塞白丫手里的那些。
为了争夺灵石,众人已经各施绝技,除了都很默契的没有使用大威力、大范围的手段之外,都发挥到了各自能力的极致。
而在他们争抢之时,眼神还都不时瞥向一步步走近的孟周,都在用目光警告他,只要他这个外人敢参与进来,他将遭到所有人的共同针对。
孟周顶着几人目光的压力,向前走了几步,来到扑倒在地的白丫身前,蹲下身去,再次看到了她那双睁得大大的眼睛。
只不过,曾经的光彩灵动变成了死一样的呆板。
这也正常,它们的主人都死了,它们又岂会还有光彩?
白丫的神情,凝固在疑惑茫然的瞬间。
蹲下身的孟周与她对视了片刻,伸手轻轻覆在了她脸上。
嘴上还一边咒骂道:“什么凶手这么没人性,连小女孩都不放过!”
而随着他这句咒骂,停留在他身上的视线快速减少,并对他都有了一个基本的判断,一个喜欢为不相干之事出头的烂好人。
而另一边,孟周手掌刚覆在白丫脸上,他就忽觉胸口发出轻微震动。
他一开始不解其意,很快便意识到了什么,心中陡起波澜。
胸口震动之物,分明就是昨日白丫送给自己的那只草编蚂蚱!
难道,它还真是个活的?
这震动,在数息之后达到最高峰,然后,缓缓停了下来,再次在他胸口变得安静起来。
说来话长,其实整个过程也就十息不到。
孟周这才把覆在白丫脸上的手掌移开,她那瞪大的双眼已经闭上,那原本凝固成疑惑茫然的神情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嘴角微微弯起,就像是熟睡中正做着一个美梦。
做完这一切,孟周缓缓起身,摊开双手,示意自己什么也没拿,大步向房外退去。
作为一个陌生的外来者,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再向前多走一步,就逾越了“烂好人”的人设极限,很难不让人怀疑自己和白丫她们的关系,所以,他理智的停在了这一步之外。
刚从小门出来,就见越来越多的人向这里聚来。
屋内众人为了争抢灵石,出手可没有一点顾忌,混乱的法力波动自然向四周扩散,自然立刻被其他人察觉。
当他出来时,数十道目光齐刷刷全钉在他身上。
这群人中,就有孟周住宿旅舍的掌柜,他直接开口问:“周道友,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孟周住店登记时,自称姓周。
他也没有为屋内众人遮掩,直接道:
“白婆婆和白丫都死了,还有散了一地的数百枚灵石,似乎还有夹杂有不少中品灵石,现在大家正在疯抢。”
他这话才出口,原本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全部转移向了大门紧闭的杂货铺。
下一刻,已有数道身影发起了冲锋。
“轰——咔——”
紧闭的大门被直接撞出一个个窟窿,那数道身影已消失在屋内,而屋内,更激烈的法力波动从中传出。
继他们之后,还有更多人闯了进去。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在往杂货铺里挤,他们都只做一个旁观的看客,并不亲自参与其中,其中,就包括与孟周相熟的掌柜。
他还诧异的问孟周:“那么好的机会,你怎么不趁机捡几颗?”
孟周苦笑:“你是没看见当时你那些老街坊看我的眼神,要是我敢擅动一颗,今天怕是都不能活着走出这大门。”
众人了然点头,看向孟周的眼神,就像是再说:“你小子还算识趣,没被灵石冲昏头脑。”
孟周向掌柜的拱了拱手,径直回了旅舍。
回到屋内,一人独处,剥下脸上的轻松面具,孟周一屁股坐在床榻上,一脸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