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差役绕远路从青云县城请的大夫于申时初刻到来。是一个留着山羊须的中年人,姓宋,带着两个徒弟。
季同伤得太重,另外几个也不轻,师徒三人一来就开始忙,忙到此时才将将忙完。
洞口火堆边熬了好几罐药,药味飘散在整个山洞里。宋大夫坐下来喝一口水,让徒弟煮些东西来吃,杜至忠摇摇晃晃的走出来:“宋大夫,求你帮鄙人看看。鄙人昨日在水里泡久了,一条腿失去知觉,请您救救鄙人。”
宋大夫尚未开口,守着药的差役说话了:“大夫是我等请来的,要看病可以,先交五十两银子,大夫的银钱另算。”
“我交,我交。”
杜至忠急切的从贴身口袋里往外掏银票,生怕别人不给他治。
靠一条腿走路,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到边疆的。不计任何代价都要治好。
杜若梨从赵家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这个人居然还有银子!除了四个银锭子,居然还藏着大额银票!
一无背景,二无靠山的人,做了两年小官,被抄家一番之后,手里居然有超过一百两的银子。
呵呵,说贪墨是被冤枉的,也就杜长兴那个怂包族长才信!
是时候让族长交出属于全族的四十两银子了。
宋大夫眼神闪了闪,狮子大开口:“诊费二十两银子,药费三十两银子。总共五十两银子,老夫累了,要治便治,不治拉倒。”
就你那贪生怕死的样儿,老子不信你不治!
看腿价钱高到离谱,堪比京城太医。给杜至忠气得双目通红,全身颤抖。
宋大夫毫不在意,指点徒弟:“猪蹄再炖半刻钟,炖到骨头将脱未脱,啃起来才有味。配上一杯小酒,喝了一觉睡到大天亮,最安逸不过了。”
见对方铁了心的要高价,杜至忠将心一横,咬牙道:“我治,五十两银,我治。”
宋大夫笑眯眯的接过银票:“这样就对了嘛!身体是自己的,要好好爱惜!”
杜若梨懒得看几个流氓做交易,回去找沈三枝。
沈三枝正眼巴巴的等着她,看到她手里的空匣子,顿时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真的卖出去了,没有烂在自己手里。若是将好东西糟蹋了,我会寝食难安的。”
杜若梨将空匣子和三两银子交给她:“伯母说的什么话!您难道不信我吗?我说行肯定行呀!”
不行可以自己消化嘛!她反正要吃东西的。
“不是不信你。就是……就是……”沈三枝急得汗都出来了,就是表达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杜若梨赶紧说:“我开玩笑的,您别当真。我懂您的心情,就是太想把事情办好了,让大家都满意。”
沈三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不怪伯母就好,伯母下次再不急躁了。”
杜若梨笑:“急躁也没事,习惯就好了。”
沈三枝笑着摸摸她的脸:“好闺女,伯母听你的。”
“伯父呢?该分钱了!”
杜若梨四周看一圈,没看到杜长贵的身影。不仅他不在,好多汉子都不在。火堆边空了一大半。
沈三枝说:“听说山上有一窝野猪,跟着凑热闹去了。”
杜若梨惊了:“啥?夜里狩猎?没听说谁会夜里狩猎呀!他们出去不危险?”
杜至全一家算是族里狩猎最厉害的了,也只是在白日里狩,从不在夜里行动。
夜里狩猎的难度系数是白日的十倍,危险系数也是白日的十倍,一般人是不会去冒险的。
沈三枝笑着说:“没事,他们不是瞎胡闹,有陆公子带队呢。陆公子多厉害,一个人能空手对付一群野猪,一窝更不在话下。你叔伯兄长跟着去,也就是帮忙跑个腿,捡个漏,无有危险!”
神特么空手对付一群野猪!
那是技战术好吗?不代表他自己能打!
好吧,懂技战术的才是真牛啤。有他跟着,亲人们确实没有多少危险。
杜若梨很好奇,陆际洲那个孤僻的怪人,为何忽然愿意带杜家人玩儿了。
陆际洲不是一时兴起的,从进入流放队伍开始,一直在观察杜氏一族。
奈何族长实在差劲,族人对杜至忠过于宽容,让他瞧不上。
也就是最近,族人脑子里的水,终于挤出来不少。敢于跟族长对着干,将杜至忠当成跟自己一样的普通人。
敢想,敢干,又不失仁慈的队伍,正是他需要的。好好锤炼一番,养出忠心,他这一趟,就算是超额完成任务了。
夜里,姚三走后,他坐在树上发呆,看见杜至全等人,点着杉皮火把,在山洞附近找兔子洞。
看样子是不敢在夜里进山的,他飞身下树,活捉两只肥硕的野兔,一手一只,大摇大摆从他们面前经过。
寻找兔子洞的八兄弟眼睛都直了,杜至全口水咽得山响,舔着脸问:“陆公子,请问您的野兔从何处抓来?”
陆际洲停下脚步,轻描淡写的说:“在林子深处抓的,里面遍地都是,笨得很,你们去试试。”
试试不就是逝世吗?杜至全哀嚎:“我们学艺不精,不敢夜里进深林,额,白天人少了也不敢进。能吃猎户饭,纯粹是仗着家里人多。”
所以,能指个附近的位置吗?他是真的很想吃肉啊!
这也忒实诚了,一句话将自家老底揭得干干净净。陆际洲忍着笑意说:“山里有一窝野猪,我准备去端了,缺几个打围的,你们有无兴趣?抓到野猪,分你们一条大腿,外加一副肠子。”
好事当前,八兄弟心动了,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最后一击掌:“干了!”
担心人少,还将昨晚下山找人的另外22个人叫上,凑成30人,浩浩荡荡的跟在陆际洲身后,上山打野猪。
杜若梨万万没想到,出去卖个货的功夫,单纯的,从未出过村子,未跟外人有过多接触,不知道外面世界险恶的族人,竟然掉进陆际洲的圈套。
这不能怪他们,要怪就怪姓陆的处心积虑,放长线钓大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