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秦苓思和何小妹一起从屋子里出来了。
何小妹向秦苓思告了别,带着刘五离开了马场。秦苓思则继续指挥着马师们训练战马。
卞元通远远站着,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找秦苓思谈一下自家兄长的事。
忽然,一阵急促的铃铛声响起,只见一匹乌黑透亮的健马从大门冲了进来,守门的军士在后面追着。
那匹黑马冲入马驹群之中躲了起来,它身形比马驹们大上许多,犹如鹤立鸡群,极为显眼。
秦苓思又惊又喜,仔细盯着那匹马瞧了一会,已瞧出这匹马不逊色于她的紫鹂。
正要进马群把那匹马套住时,牧场门口突然响起一阵喧闹之声,一名军士飞奔而来,朝秦苓思汇报道:“场主,外面有人要硬闯进来!”
秦苓思心下一惊,暗道:“莫不是黑马主人来了?”
正迟疑间,只见几名黄衣人从门口冲了进来,守门的军士竟拦他们不住,手中兵刃都被对方给夺了!
秦苓思暗暗心惊,守门的军士虽只有十几人,但都是北门军营的老兵,战力绝对不差,这群人什么来头?
抬目视之,只见对方只有六人。
其中一名黄衣青年极为雄壮,两肋各夹着四根长枪,另一人是个温文尔雅的中年文士,手上握着一柄折扇。
“你们是谁,好大胆子,竟敢擅闯总管府马场!”卞元通迎上前去,大声喝问。
中年文士也有些惊讶,他本以为这里只是一处私人牧场,这才闯了进来,眼见数百名马场守军围了过来,翻身下马,拱手道:“我等不知此处是官署,还请恕罪!”
秦苓思道:“你们是来追那匹黑马的吧?”
中年文士微笑道:“正是如此,此马野性难驯,半路上竟咬断缰绳逃了,我等一路追踪,这才寻了过来。”
秦苓思抱着手臂,道:“你若是答应将此马卖给我,我就不怪罪你。”
中年文士道:“实在抱歉,此马不可售卖!”
秦苓思立刻变脸,凶霸霸地道:“不答应?哼,那我就把你当细作抓起来!”
中年文士微笑道:“小姑娘说笑了!”
“谁和你说笑了,你卖的话价钱好说,不卖的话牢饭管饱!”
中年文士和黄衣青年对视一眼,哑然失笑道:“姑娘若是抓了我们,只怕你们张总管会责怪你!”
秦苓思一愣,哼道:“你谁啊,口气这么大!”
黄衣青年笑道:“我们从安丰而来。”
秦苓思吃了一惊,安丰是刘福通的地盘,紧紧盯着中年文士,道:“你不会是刘福通吧?”
一名黄衣随从皱眉道:“姑娘太过无礼了吧,竟直呼我们刘大帅名讳!”
中年文士一摆手,笑道:“无妨,大家都是起义军,干的杀头买卖,讲那些虚礼做什么?”朝秦苓思笑道:“我叫杜遵道,不知姑娘可听过这個名字?”
秦苓思当然听过,江北红巾军除了刘福通外,名声最响的就是军师杜遵道,号称江北第一谋士。
不过如今江都军名声也越来越响,她这个江都军三号人物面对江北军二号人物,可不能怯了场。
“你是为我姐夫的大婚而来的吗?”她挺了挺胸,问道。
杜遵道目光一亮,道:“原来姑娘就是大名鼎鼎的龙潭寨二寨主,不敢有瞒,在下正是为贺婚而来,那匹马就是贺礼!”
秦苓思见对方认识自己,大为受用,欢喜道:“我也久仰杜先生大名,我立刻带你去见我姐夫吧!”
杜遵道指了指马群,笑道:“还是先捉回这畜牲再说吧!”
秦苓思立刻命马师们将马群带回马厩。
那匹黑马一开始也傻傻跟在马驹群中,朝马厩而去,走了几步,忽觉不对劲,冲出马群,朝大门逃去。
早有四名马师执绳等候,去套那匹黑马,那黑马奔速迅捷,躲过三根绳套,只有最后一名马师套住它马脖,却被黑马拖得飞在空中。
两名离得近的马师奔将过去,拽住那名半空中的马师,谁知黑马力气极大,竟将三人全部拖倒在地。
这时,黑马从卞元通身边奔过,卞元通一个跨步过去,伸手去拉绳,却依然无法止住黑马,和其他三名马师一样,被拖在地上滑行。
秦苓思飞快朝黑马奔去,想要跨上去驯服它。
忽听一道猛喝声,斜刺里窜出一人,手中绳索正好套住马脖上,侧身一拽,黑马掌握不住平衡,翻身倒在地上。
其他马师一拥而上,将黑马制服,带上马笼头,那黑马才总算老实一点。
秦苓思看向黄衣青年,笑道:“你挺厉害的,也不知和王大比,谁的力气更大!”
黄衣青年笑道:“在下怎敢跟贵军王大将军相比?”
秦苓思走到黑马旁边,在它耳边揉了几下,又将头贴在马头上,眼睛与它对视着,双手以一种奇异的节奏轻轻抚摸着马鬣毛。
半晌后,她微微一笑,拍了拍马头道:“好孩子。”解开笼头,那马竟老老实实的一动不动,还蹭了蹭秦苓思的脸。
黄衣青年和杜遵道对视一眼,心中都觉惊讶,难以相信秦苓思这个小姑娘竟如此轻易就让黑马顺服。
“咱们走吧!”
秦苓思招呼一声,向马场文吏们交代了几句,翻身上了紫鹂马,离开了马场,那匹黑马竟乖乖跟在紫鹂的屁股后。
卞元通赶紧骑马跟上,黄衣青年和杜遵道也带着随从紧跟去了。
回到江都后,已是日落黄昏时分,大街上冷清了许多。
秦苓思本想带着杜遵道去拜见张阳泉,后者却说大婚前去拜见,不符合礼仪,于是先住进了馆驿。
秦苓思与卞元通分手后,径直回到鹂园,来到张阳泉屋中,发现秦苓君也在,而且在和张阳泉下棋,不由惊奇道:“阿姐,你怎么还在鹂园?”
按照这次婚礼的流程,秦苓君的娘家在龙潭寨,她现在应该在龙潭寨才对。
秦苓君随意的摆摆手,道:“反正还早,过会用过晚食,我们再一起回龙潭寨。”
秦苓思哦了一声,她和秦苓君一样,当了这么久山贼,便不是很在意那些繁文缛节,将杜遵道的事告诉了两人。
秦苓君落下一子,道:“没什么好奇怪的,这几天住进馆驿的起义军使者有好几拨,连徐寿辉都派人来了!”
秦苓思错愕道:“他现在不是被打得很惨吗?还有功夫派使者给咱们贺婚?”
秦苓君道:“谁知道呢,反正来的人身份还挺高,是袁国公欧普祥。”
秦苓思哼了一声,道:“赵普胜对咱们翻脸不认人,如今又派欧普祥来唱白脸,我看就该晾晾他,让天完军知道咱们不是好惹的!”
秦苓君见张阳泉一直不说话,也不落子,问道:“你在想什么?”
张阳泉盘腿坐着,用手撑着下巴道:“你说杜遵道忽然来江都,会不会是冲着杨荥母子而来?”
秦苓君目光一闪,道:“很有可能!”
张阳泉想了想,朝秦苓思道:“小妹,你派人去告诉杨荥一声,就说杜遵道来了!”
秦苓思答应一声,亲自去猴子家,将杜遵道的事告诉了杨荥和猴子。
杨荥得知后,反应倒很平静。直到秦苓思离开后,才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脸色变得苍白。
猴子安慰道:“你别怕,我这就去找耿四,让他派人盯着杜遵道!在江都地界上,没人能强行带走你!”
杨荥苦笑一声,道:“你不知杜遵道的能耐,此人口舌如剑,当初起义时很多人都心生畏惧,不愿跟随,都是他一一说服的!”
“那又如何?我就不信他的舌头比咱的刀子还利!只要他敢踏入我候府一步,我就剁了他舌头!”
杨荥幽幽道:“他不会来找我们,他会直接找总管。”
猴子脸色急变,道:“总管从不会让自家兄弟吃亏,而且还有大寨主在旁边,任他巧舌如簧,那也没用!”
杨荥默然半晌,低叹道:“但愿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