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很浓,漆黑无光,晚风轻轻拍打着湖面,一道道“噗通噗通”的声音响起,却是鱼儿们纷纷跃出水面,呼吸着氧气。
船队无声无息的靠到了岸边,几名身穿黑衣的斥候矫捷的跃上岸,熟练地登上附近高点,仔细勘探附近地形,然后回到船上汇报。
“禀告两位将军,附近并无异常!”斥候队长进入船舱后,拱手说。
方远点点头,命人点燃烛火,摊开水舆图,在水舆图上搜索了一会,指着某一处地方。
“我们应该在这里,距离蒲卢口两里左右。”
李二道:“赶紧派人去蒲卢口与军情署的人碰头吧!”
这次水军出击,由两人担任主将,两人分别带上了俞通海和傅友德。
水军这次的目的是袭击粮道,然而要想成功,就必须先知道元军运粮的详细情报。
目前只知元军每日都会有无数支车队从北面运送粮草到宝应,然后每隔几日,宝应就会派出一支运粮队分别前往高邮和兴化。
张阳泉已经下令军情署全力打探敌军运粮情报,并且让水军抵达高邮湖后,直接与军情署的人在蒲卢口碰头,从而节省时间。
派出的斥候没去多久便回来了,带回了一名军情署斥候。
原来耿四那边早就提前完成任务,让斥候早早在蒲卢口等着了。
那斥候正是杨百户,进入船舱后,朝方、李二人拱了拱手,直入正题道:“禀告两位将军,我们已探知元军运粮路线和时间!”
方远喜道:“干得好,他们走陆路还是水路?”
杨百户道:“水路!”
方远点点头,一般有水路可走的情况下,运输队都会选择水路,这一点他们已经猜到,所以用水军去攻击运粮队,是最佳选择!
李二问道:“他们几日运一次粮草?”
杨百户道:“五日一次,一次运送粮食一万五千石,草料五千石,还有近一千石的攻城器械和伤药!”
傅友德突然道:“高邮城外的元军还有多少存粮?”
杨百户迟疑了一下,道:“这方面的情报很杂乱,我们也判断不出哪个是真是假。”
傅友德点点头,没有再多问。
李二道:“他们最近一次运送运粮船是什么时候出发?”
杨百户道:“就在今日,明天酉时左右,会经过蒲卢口一带!”
“随行保护运粮队的人马有多少?”
杨百户道:“每次都是一万人马,三千水军加七千步军,水军乘坐的都是运输用的大货船。”
李二喜道:“很好,明日我们就从蒲卢口进入运河,然后消灭这支运粮队伍!”
傅友德却道:“将军,咱们倘若直接消灭他们,元军立刻就会有反应,至多三天,就会有另一支运粮队伍朝高邮而去,对他们影响不大!”
李二皱眉道:“到时候我们可以继续攻击运粮队啊!”
方远接口道:“傅兄弟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们第一次突袭最容易,第二次元军要么严阵以待、要么走陆路避开我们,总之都不容易得手了!”
李二沉默了一会,道:“这是难免之事,只要我们进攻一次运粮队,元军必定加强防备,到时再想其他办法吧!”
傅友德进言道:“其实有个法子既能阻碍运粮队去高邮,又不让他们立刻做出太大反应!”
李二忙问:“什么法子?”
俞通海脑中猛地一闪,插嘴道:“让他们触礁!”
傅友德看了他一眼,笑道:“然也!”
杨百户却道:“恐怕行不通,鞑子每次都会有一艘水军船只走在前面,当做引路船,就算触礁,也是引路船最先触礁,后面的船会立刻停下。”
傅友德道:“无妨,想让他们全部触礁本来就不可能,只要能拖延一段时间就行!”
李二道:“元军有一万人随行,就算填埋石块,制造暗礁,他们一两天就能清理河道,耽搁不了太多时间。”
傅友德笑了笑,道:“让他们多触礁几次就行了!”
方远哈哈一笑,道:“就算多耽搁一天也是赚的,这法子应该能用两次,连续触礁两次后,运粮的鞑子再蠢,也知道有人在对付他们了!”
傅友德笑道:“若是用点手段,让他们触礁三次也有可能!”
蒲卢口距离宝应七十里,距离高邮八十里,是高邮湖与“高邮-宝应”段运河相连的六個河口之一。
当天夜里,李二和傅友德率领五千人在蒲卢口登岸,趁夜来到蒲卢口上游十里处的运河段口。
先派几人探测水深高度,然后选择河床最高的一段区域,大量投掷大块沙石入河中,待最上方的石块距离水面不到七尺时,才停止填石。
到了次日未时,斥候来报,元军运输队竟比预料的来得快,正朝着蒲卢口而来。
方远、李二怕被元军发现,将船队朝西而行,远离岸口五里才停下。
没过多久,斥候乘坐小船过来汇报,元军果然在昨日设陷阱处触礁,军队正在清理河道。
这天深夜,江都军故技重施,又在蒲卢口上游五里处填石设陷阱。
这次因为距离元军只有五里,李二和傅友德格外的小心,派出数支斥候在上方盯梢。
最终有惊无险的设置好暗礁,傅友德将一块木牌戳在岸边,用短刀在上面刻了几行字,然后与大军一起离开了。
第二日中午,太不花才收到手下汇报,说运河疏通完毕,可以行船,不过负责疏通的将领说了句话,令他皱起了眉头。
“水下的石块菱角锋锐,而且全都排列在某一段河床,并不像自然形成,更像是人为造成。”那将领这样说。
这让太不花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不过事已至此,也不能因为怀疑就改走陆路,毕竟陆路比水路要慢上两天。
脱脱那边粮草已经很紧张了,绝不允许他这么做。
于是太不花抱着侥幸心理,下令队伍继续前行。
运送物资的船队一共有四艘,每一艘都是六千石大货船。
水军乘坐的是两千石货船,原本是六艘船,一艘触礁停靠在岸边,等待修补,只有五艘继续护送运粮船前进,每只船相隔的距离都很远。
左右岸边各有三千骑兵护送,另有一千骑兵在前方十里探路。
这番布置可谓万无一失,只要不是遇到起义军主力,没有谁能打劫这支运输队。
太不花就站在前面一艘水军船的甲板上,甲板上风很大,将太不花额前小绺吹得摆来摆去。
就在这时,太不花似乎听到什么声音。
循声望去,只见前方一艘水军战船在剧烈晃动,船上士兵射出响箭,其他船只紧急收帆、抛锚急停。
太不花脸色阴沉,先命人下水检查,再让人用绳子绑住触礁的船,让岸边的骑兵将船拉到岸边。
一名将领检查完毕后,过来汇报。
“左相,检查清楚了,和昨天的情况一模一样,显然是有人故意制造暗礁!”
太不花冷冷道:“你不说我也知道,连续两次触礁,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一定是有人跟我们捣鬼!”
那将领道:“会不会是徐州那支起义军跑到这边来捣乱?”
太不花摇头道:“他们已经被我消灭干净了,只逃出几十人,没能力与咱们作对了!”
那将领道:“那会不会是附近山贼?”
太不花叹了口气,道:“若是山贼还好,就怕是江都军或者濠州军……”
那将领惊道:“江都军和濠州军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太不花沉吟不语,暗中琢磨着要不要把此事汇报给脱脱。
就在这时,一名将领扛着一根木牌过来,汇报道:“左相,这根木牌是在岸边发现的!”
太不花抬目视之,只见木牌上写着几行字。
“俺是马首山的李龙王,你们这帮鞑子狗太不懂规矩,天天从俺山脚过,也不知孝敬爷爷。限你们一日之内,送一千石粮食过来,不然爷爷让你们再沉一艘船!”
太不花命人喊来行军响导,面无表情道:“附近有马首山这个地方吗?”
响导道:“有,距离此处不到二十里,山上有一伙山贼。”
太不花指着那名抗木牌过来的将领,冷冷道:“者米勒,你领一千骑兵,给我灭了马首山贼人!”
那将领应诺而去。
一名文官道:“左相,要不要把此事告诉丞相?”
太不花怒视着他:“你想让丞相觉得咱们连一支山贼都对付不了吗?”
文官悻悻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