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婷看了一眼,只见纸上画着一个木杆,长约三尺多,一端微微弯曲,看起来像一个木钩子。
“这是武器吗?”
耿三笑道:“对,这东西是总管画的,然后找招贤馆几名擅长绘画的士子精修了一些,名叫鸟铳,总管说连天上的鸟儿都能打中!”
舒婷道:“这东西是铁制的吧?”
耿三道:“是啊,就因如此,制造特别困难。四月末总管就将图纸给胡老头了,可他愣是制不出来!”
舒婷关切道:“那怎么办?”
耿三笑道:“没事,总管打算用鞑子主帅换元廷十名工匠,这些人都有过制造手铳的经验,有他们帮忙,应该就不难了!”
舒婷思索了一会,忽然道:“如果有一個泥制的实物,对你们会不会有帮助?”
耿三呆愣了一下,猛地跳了起来:“你能用泥烧出一样的实物吗?”
舒婷迟疑了一下,道:“我可以试试,但不一定能成功!”
耿三欣喜道:“若是有实物,一定大有帮助!”
舒婷点点头,盯着图纸又看了一会,一字字道:“我会尽力!”
趁着舒婷心情大好,耿三趁机与她天南地北的闲谈起来,舒婷只是微笑的倾听者,偶尔才说上一两句话。
正当耿三眉飞色舞的说着自己如何一箭射中王蒙哥时,舒婷笑道:“耿将军,已经二更天了,我要休息啦!”
耿三后知后觉地朝门外一看,只见外面天色已经漆黑,摸了摸后脑勺,喃喃道:“都这么晚了吗,时间怎么过这么快?”
舒婷站起身道:“你赶紧回去吧,你兄弟应该也回来了吧。”
耿三只好答应一声,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回到府邸时,耿三发现大门是锁着的,不由暗暗奇怪,都这么晚了,耿四怎么还没回家。
于是他在大堂中默默等候着,也不掌灯。
临近子时,门外才想起敲门声,耿三赶忙去开了门,回来的正是耿四。
“兄弟,明天就是封王大典,你怎么回这么晚?”耿三一边拴好门,一边埋怨道。
耿四一面朝大堂走着,一面说道:“猴子查到明天有人想在封王台附近搞破坏,所以找我帮忙,我们俩查到现在,才抓到对方。”
耿三跟在后头,忙问:“是什么人?”
耿四瘫坐在一张椅子上,捏了捏肩膀,道:“除了元廷细作,还能有谁?”
耿三点点头,问:“你饿了没,要不要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不用了,刚才和猴子一起去吃了夜摊。”
耿三道:“那就早点休息吧!”
“你先去睡吧,我要再想想,还有没有什么事忘了处理。”
耿三点点头,径自回房睡了。
次日清晨,第三阵鸡鸣声响起,耿三才从床上爬了上来,快步来到窗边,抬头一看,是个大晴天,非常满意。
他穿好了衣服,和耿四一起在附近的十字街用过了早膳,然后兄弟俩分开,一个朝总管府而去,一个朝军情署而去。
按照大典流程,文武官员先在总管府集合,然后一起去封王台。
耿四因为要负责大典安全警备,所以并不与众人同行。
耿三来到总管府大堂后,只见文武官员已经来了大半,或站或坐,泾渭分明的分列左右。
耿三来到右边武将集团,只见王大正坐在一张椅子上,眉飞色舞的说着什么,孙虎、赵德胜都站在一旁听着。
因为孙虎的缘故,耿三没有过去,目光扫了一圈,发现徐百升、山猪等领兵在外的将领都回来了。
能进入大堂的几乎都是熟面孔,唯一的生面孔是俞延玉,耿三也见过一面。
他找了张靠后的椅子坐下,朝对面的文官集团看去,发现两个生面孔,皆是四十多岁,独自坐着,并不与周围人说话。
耿三正猜测着哪一个是新任右相国时,旁边忽然响起王大粗犷的声音。
“耿三,你听说没有,昨天一帮子起义军在咱们保障湖开了一个义军大会!”
耿三道:“听说了啊,怎么了?”
王大笑道:“其中有个叫明玉珍的小子和一个叫花云的小子打起来了,你知道不?”
听到‘花云’两个字,耿三下意识瞟了赵德胜一眼,道:“那倒没听说,谁打赢了?”
王大嘿的一声,搓了搓手,道:“没打成,不过听说明玉珍力气更大?”
“为何没打成?”
王大做了一个两手向左右一抓的姿势,笑道:“被卞元亨给阻止了,他这样一抓,就把他们两个给架住了!他奶奶的,早知道我也去了,这风头就轮不到卞元亨了!”
耿三撇嘴道:“你要是去了,只怕非但阻止不成,还会挨揍,丢咱江都军的脸!”
王大和耿三是老交情,被他挤兑两句也不生气,哼哼道:“那也不一定,我最近跟着三寨主苦练刀法,三寨主说我天赋异禀,长进很大!”
耿三忍不住笑道:“行了,你找别人吹牛去吧!”
王大道:“别啊,我还没说完呢。刚好下午常遇春跟着徐百升一起回江都,听说此事后,常遇春便约了卞元亨比武!”
耿三心中一凛,忙问:“谁赢了?”
王大笑道:“步战卞元亨赢了,马战常遇春赢了!”
耿三默然半晌,叹道:“反正我永远也练不到他们的武艺。”
王大抱着手臂,点头道:“那不是当然吗,要说咱江都军中有谁将来能超过他俩,也只有我了!”
耿三懒得再理他,摸了摸袖子,心道:“等鸟铳造出来了,我也未必没有翻身的机会,大家走着瞧!”
一炷香时间后,外面响起鼓声。
众文武官员出了大堂,来到总管府外,只见仪仗已在外面列好,都簇拥在一辆五匹马拉着的华贵马车旁边。
未几,张阳泉牵着秦苓君从总管府走了出来,张阳泉穿着蓝色锦袍,秦苓君穿着红色凤霞。
两人上了马车后,车队朝着城北封王台而去,文武官员们各骑着一匹马,随行在马车后面。
耿三正跟着车队行着,忽然瞥见一名将领垂头丧气地骑在马上。
明明是大喜日子,众人都满脸笑容,唯有他显得格格不入。
耿三拍马过去,问道:“梁荣,你怎么了?”
梁荣转头瞥了他一眼,叹道:“是耿哥啊,你别管我,过一会我就没事了。”
梁荣是至正十年加入龙潭寨的山贼,资历虽然不高,作战却很勇猛,更可贵的是并不会因此对老资历的寨民不敬,所以耿三对他比较关照。
“有什么事就说出来,憋在心里只会更难受!”耿三安慰道。
梁荣沉默了一会,低声道:“昨天下午夫人把很多人喊到了龙潭寨谈话,我也被喊过去了。”
耿三也听说过此事,道:“夫人和你们谈什么?”
梁荣苦笑道:“夫人将我们斥责了一顿,说我们最近干差事不用心!”
耿三心中一惊,庆幸自己没有被叫过去,忙道:“那以后好好干就是了,何必沮丧?”
梁荣低声道:“夫人这时候让我们过去,再明显不过了,今天的封赏大会我们都没希望升职了,搞不好还会降职!”
耿三沉默了半晌,低声道:“你别怪总管和夫人,说实话,你确实没把城防卫管好,当时连我的神机营都混入不少细作,还得我自己揪出来!”
梁荣苦笑道:“不用你说,莪也知道。耿哥,你让我一个人静静吧。”
耿三叹了口气,只好驱马离开。
这时,马车队穿过城门,来到了城外,忽见后方一人快马赶上了队伍,正是猴子。
他负责的是城内的防备工作,如今车队出城,他的任务也算完成,所以驱马并入大队。
耿三赶忙驱马靠了过去,笑道:“猴子,听说你昨天代表咱江都军参加了义军大会,怎么样,有意思吗?”
猴子哈哈一笑,道:“你是不知道,那帮子起义军相互间龌龊不断,明明是一起商议对付鞑子,结果自己却先吵了起来!”
耿三忙问起详细情况,猴子将各家复杂的关系一一说了。
耿三听完后,笑道:“我看朱元璋军情况不妙,不仅得罪了天完军,还得罪了赵均用,总管对他也没好印象,只怕撑不到明年了!”
猴子道:“那也不一定,我看盛文郁似乎有拉拢他的意思,如果北军肯罩着他们,至少赵均用不敢轻易对他动手!”
耿三道:“那还有天完军啊,我听说天完军正在大举收复失地,只要他们夺回蕲州,与无为就只隔着一个安庆了!”
猴子摆手道:“你不懂,天完军如今日子并不好过,下面的将领都不听徐寿辉调令,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
耿三见猴子一副见过世面就嘚瑟的嘴脸,撇嘴道:“是,就你懂。”夹了夹马腹,策马与他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