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清早,秦苓思先将行李藏在柜子里,便要去找猴子,商议一下城外碰面地点。
刚出王府,忽见曹掌柜远远站在一棵树下,朝她招手。
秦苓思走了过去,奇道:“曹掌柜,你在这等我吗?”
曹掌柜连连点头:“场主,科举放榜了!”
“放榜就放榜了,你干嘛特意来告诉我?”
曹掌柜一脸肃然道:“陆公子没有中!您说奇怪不奇怪!”
秦苓思愣了一下,露出思索之色。
陆一鸣如果没有中科举的实力,害他的人为何千方百计不让他去看榜?
还是说这只是巧合,害陆一鸣的人只是别的仇怨,与科举无关?
正当她思索之际,只听马蹄声响,远处来了几辆华贵马车,旁边跟着很多侍卫。
从车上下来六名官员,分别是左右相、四大平章政事。
秦苓思望着这群人进入王府,嘟囔道:“这些人一定是为科举的事来找姐夫!”
曹掌柜道:“场主,昨日您离开后,我和陆公子说了很多话,这才得知,他老师是大都有名的人物,他科举不该落榜才对!”
秦苓思对大都没好印象,撇嘴道:“就因他老师?”
曹掌柜道:“不仅如此,据我所知,陆公子将算学的所有题目都做出来了!”
“那又如何?”
“您有所不知,昨天有不少士子来过我的鸭铺,从他们谈话来看,这次科举最难的就是算学,大部分人都答不上几题!”
秦苓思露出思索之色,道:“那他为何没有上榜?”
曹掌柜低声道:“根据鄙人浅见,那个害陆公子的人,一定又在背后做了什么!”
秦苓思沉默了一会,道:“将一个能上榜的人弄的不能上榜,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
曹掌柜声音更低:“要么那人能影响到国子监,要么那人就是国子监官员!”
秦苓思沉声道:“走,咱们去国子监!”
……
王府书房中,张阳泉看着名册上的中榜名单,不由有些惊奇。
此次参加科举的士子共有一千两百多人,共有一百人被录取,其中前三甲竟然是李善长、许瑷和吕恂。
李善长竟然参加了科举,还取得了状元!而且他的算学还取得了难分!
张阳泉半是惊奇,半是欣喜。
众官员们就只有惊没有喜了。
吕良佐沉声道:“大王,李善长是朱元璋派来求救的使者,依臣之见,他参加科举是为了与您见面,好请您出兵援救朱元璋,应该取消此人资格!”
马玉麟朗声道:“此人将我大楚科举当做儿戏,应该再打他三十大板,逐出江都府!”
陈基皱眉道:“也许此人是见朱元璋势微,来投靠我们也未可知?”
马玉麟冷笑道:“如此小人,更加不能任用!”
郭念生道:“良禽择木而栖,李善长来投靠我们,我们却将他赶走,将来还有谁敢来投我们?”
张阳泉点头道:“郭相说的有理。”
马玉麟皱了皱眉,道:“那如果他是为了做说客呢?”
刘伯温道:“在下以为,无论他为何而来,我们都不必太在意,等中午的鹿鸣宴举办后,自可见分晓!”
按照规矩,科举之后,往往会举办一场鹿鸣宴,亲自嘉勉这些新科举子。
吕良佐看了他一眼,道:“刘御史说的太轻松了吧,若是他为求援而考科举,传扬到天下,我军必成天下笑柄!”
陈基道:“不然,李善长如果是为求援而来,足可见此人忠肝义胆,不计個人安危,此事只会传为佳话!”
马玉麟道:“那是朱元璋军的佳话,不是我军佳话!”
吕良佐看了陈基和刘伯温一眼,道:“两位莫非希望大王答应他的求援不成?”
刘伯温淡淡道:“在下并未说要答应救援,只想趁此机会,让天下人明白大王的仁德和宽厚!”
陈基笑道:“不错,责罚此人,只会让世人觉得大王心胸狭隘,不能容物!接见此人,才能体现大王海纳百川的胸襟!”
张阳泉自然是希望见李善长一面,出声道:“既如此,就让李善长也参加鹿鸣宴吧,正如刘先生所言,无论他为何而来,咱们从容应对就是!”
众人见他拍了板,没有再争,齐齐拱手领命。
张阳泉又道:“鹿鸣宴时间就定在正午,何祭酒负责筹备此事!”
何太公应诺道:“老臣领命。”
众人离开王府后,各自坐上马车,朝中书省返回。
吕良佐刚回到右相衙门口,一名文吏上前道:“相爷,赵司业来了,在里面等着您呢。”
吕良佐点点头,进入屋子,只见一名四十多岁的官员正在里面来回踱步。
瞧见他进来后,那官员跪倒在地,道:“相爷,您要救救下官啊!”
吕良佐吃了一惊,急忙将他扶了起来:“赵司业何故如此?”
这位赵司业本是招贤馆士子,也是南派士子,张阳泉设立百官司后,他受到吕良佐举荐,在国子监担任司业,与吕良佐多有走动。
赵司业道:“下官犯了一件大错,只可惜悔之不及,还请相爷相救!”
吕良佐皱眉道:“到底何事?”
赵司业咬了咬牙,道:“下官将一名上榜考生的试卷给扣下了!”
吕良佐大吃一惊,急忙走到门口,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这才回到屋子,斥责道:“你疯了?这种事也敢做?”
赵司业叹道:“下官也是为了咱们南派士林界着想!”
“何意?”
赵司业道:“那人是北派士子,科举成绩压过了令公子和许瑷,若是传扬出去,定会对我们南派不利!”
吕良佐紧紧盯着他,道:“赵广,我们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我自认对你还是了解一些,你若是再不说实话,我就真的爱莫能助了!”
赵司业脸色一白,咬牙道:“刚才我说的确是一方面原因!”
吕良佐默然不语,等着他继续说。
赵司业头一低,道:“我家那个不争气的东西,这次刚好卡在了一百零一名!”
吕良佐暗暗冷笑,心知这才是赵司业的真正目的。
赵司业见他面色不善,急道:“相爷,您想想,如果我只为犬子着想,随便找个九十多名的试卷扣住,何必冒这么大风险,扣排名第二甲的试卷?”
吕良佐默然半晌,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是不是那考生告到府衙了?”
赵司业低声道:“他找上了秦场主!”
吕良佐变色道:“什么?”
赵司业头更低了:“那位场主正在大闹国子监,非要亲眼瞧瞧陆一鸣考卷。因为何祭酒不在,大家不敢擅做决定,才尽力敷衍着。”
吕良佐冷冷道:“秦场主是什么人,你应该知道,既然被她盯上,还来找我做什么?”
赵司业猛地抬起头,咬牙道:“相爷,你真要见死不救?”
吕良佐怒道:“秦场主是王妃的亲妹妹,我若是插手,自个也得搭进去,你让我怎么帮?”
赵司业哀求道:“您就帮莪想想办法吧,只要我能趟过这次坎,以后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吕良佐摇头道:“说实话,那丫头比刘伯温都难缠,我这次是真帮不到你!”
赵司业叹了口气,道:“也罢,是我自己一时鬼迷心窍,吕相,在下告辞了!”
吕良佐忽然道:“你准备去哪?”
赵司业苦笑道:“事已至此,我只好去向大王坦白认罪了!”
吕良佐点点头,道:“去吧,大王最多将你充军或者流放。等过几年风声过去了,我再想法子帮你。”
赵司业拱手行了一礼,转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