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清早,文武官员们便穿着官服和戎装,来到了承天殿。
朱元璋昨夜与汤和大醉一场,早上起来时,脑袋微微发晕,喝了醒酒汤才清醒了一些。
一番耽搁,来到承天殿时,距离朝会开始,只差一刻钟了。
刚踏入殿门,他就愣住了。
殿内突然摆了许多张椅子,排列整齐,不少官员正对着椅子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很显然,这些椅子是为大臣们准备,不少臣子脸上都带着喜色。
唐朝时期,大臣们上朝时便是跪坐在垫子上,到了宋朝才改为站立,进入元朝后,臣下奏报改成跪下奏报。
如今皇帝给大臣们赐坐,显然是不打算效仿蒙古人带来的陋习,恢复前人礼仪,众大臣自然欢喜。
朱元璋是个武将,习惯站立,并不在意这些,他更关心的是皇帝为何突然开朝会。
群臣之中,消息最灵通的是耿四,不过朱元璋与他并不相熟,而且耿四正被王大、耿三几人围着,也不方便去问话。
游目四顾,他忽然瞧见李善长正在与刑部尚书刘惟庸说话,遂朝两人走了过去。
“李先生,可知陛下为何突然召开朝会吗?”
李善长笑道:“大都那边传来消息,孛罗帖木儿被刺杀,扩廓帖木儿在大都城外解散军队。大都之乱,已经平定!”
朱元璋目光一凛,孛罗被杀,他并不意外,却没想到扩廓竟然解散军队,没有帮助太子登基!
如此一来,元廷几乎平和渡过危机,甚至连皇位更替都没有。
接下来,他们必定重新对己方用兵,这就难怪皇帝要开朝会了!
辰时刚到,张阳泉便从角门走了进来,上到宝座台,众大臣齐齐见礼。
“众卿不必多礼,坐下说话吧。”张阳泉摆手道。
张阳泉坐下后,大臣们才纷纷落座。
“耿卿,你把前线最新的消息告诉大家吧!”
耿四应诺一声,站起身,将大都的情况细细说了,和李善长刚才说的一模一样,只有孛罗不花的事没提。
王大立刻起身,道:“陛下,既然鞑子不内讧了,咱们不如趁着汴梁空虚,赶紧出兵,收复汴梁!”
好几名武将立刻出声附和。
汴梁一直是汉人心中的一种象征,似乎只要打下汴梁,恢复汉人江山就有希望。
马玉麟高声道:“不然,元廷目前只是表面解除分裂,其实隐患反而越来越深,我等应该继续观望才是!”
李善长道:“静观其变的同时,也可以派出细作,重新挑起元廷内斗!”
梁荣反对道:“汴梁现在守备空虚,攻打容易,若是等元军南下,再想打就难了!”
罗贯中小步出列,低声道:“元军若是南下,现在经营汴梁已经来不及了。若是打下汴梁,又再丢去,得而复失,不如不打!”
耿三大声道:“只要打下来,就绝不会丢!”
不知不觉中,文武官员们又争执起来,似乎每次朝会,都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张阳泉目光看向刘伯温,咳了一声,打断了众人争论,说道:“刘卿,你以为如何?”
刘伯温道:“如今我方与元军相争,绝非一城一地之争,没必要现在攻打汴梁!”
“那你也支持按兵不动?”
刘伯温朗声道:“依臣之见,眼下元廷比我们更头疼,可以静观其变,后发制人。”
“怎么讲?”
刘伯温道:“金州刚刚取得大胜,所以摆在元廷面前的最大问题,是先攻打徐州还是先收复金州!”
张阳泉点点头。
刘伯温接着道:“臣以为继续用之前定好的战略即可,利用金州的位置优势,调动元军南北奔走,伺机消耗他们的力量!”
陈基哈哈一笑,道:“依我看,他们肯定会分兵,一支人马攻打金州,一支人马攻打徐州!”
刘伯温成竹在胸,道:“那正好,他们如今兵力有限,若是分兵攻打,只会尖担担柴,两头脱!”
张阳泉高声道:“那好,咱们继续按照之前的战略,固守徐州!”
李善长见刘伯温的意见又被采纳,心中一急,赶忙出列。
“陛下,臣以为,咱们可以派人去联系关中的军阀!”
张阳泉道:“联系他们做甚?”
李善长道:“据臣所知,关中的军阀们经过一年混战,已经形成四支最强大的力量,而且并不听元廷调遣,可以拉拢!”
张阳泉问:“哪四支力量?”
“首先最强的是邠国公李思齐,他的地盘以凤翔为中心,位于关中西面,拥兵十万,把守着入蜀通道。”
张阳泉思索着,道:“就是那個与察罕帖木儿,公不离婆秤不离砣的人吗?”
李善长笑道:“正是此人,察罕死后,他不满元帝将兵权交给扩廓,愤而引兵返回凤翔。”
张阳泉点点头,道:“第二个军阀就是与李思齐争斗的张良弼吧?”
“对,张良弼雄据蓝田,此人年纪轻轻,却勇不可挡,曾大败过李思齐。他的地盘在关中东面,若要接触,可优先选择此人!”
张阳泉道:“还有两人呢?”
李善长沉吟道:“另外两人都位于北面,一个叫脱列伯,一个叫孔兴,原本都是答失八都鲁部下。答失八都鲁死后,两人便自立了!”
梁荣忽然道:“他们的地盘都不与咱们相连,只怕不会投靠咱们!”
李善长道:“现在可以先联系着,慢慢熟悉彼此,将来时机成熟,再拉拢就容易多了!”
张阳泉沉吟不语。
李善长又道:“咱们派人拉拢,就算不成功,将来也可以故意将这事透漏出去,引起元军内部猜疑!”
郭念生微微一笑,道:“对啊,成不成功,咱们都不吃亏!”
张阳泉终于点点头,问道:“依你之见,先拉拢谁?”
李善长道:“脱列伯和孔兴实力较弱,拉拢了也无用,优先选择是李思齐和张良弼!”
陈基忽然道:“我见过李思齐,此人精明过人,咱们若是派人过去,人头很快就会被他送到大都!”
李善长赶忙道:“那就选张良弼!此人年纪轻,容易被煽动!而且他的地盘距离咱们最近,只要打下汴梁,就与他接壤了!”
张阳泉目光看向刘伯温,道:“刘卿以为如何?”
刘伯温沉吟着,道:“臣以为可以一试,就算不能劝说他们归附,也可以设法让他们团结起来,共同对抗扩廓帖木儿!”
张阳泉笑道:“有理,只要他们不被扩廓吞并,就会形成对峙局面,到时扩廓的处境就会越来越差!”
李善长大急,生怕张阳泉把这差事交给刘伯温负责,赶忙道:“陛下,臣手下有一人,可以完成此任务!”
“谁?”
“胡惟庸!”
张阳泉想了想,道:“那好,李卿,联系张良弼的事,就交给你负责。另外你可以顺便多探听一些关中情报!”
李善长欣喜道:“臣领命!”
朝会之后,张阳泉单独把耿四留下,让他给孛罗不花传消息,促成元廷分兵攻打金州和徐州!
……
大都,镇南王府。
酉时刚过,天色一片朦胧,镇南王府华灯初上,府门外尽是来往的马车,热闹非凡。
孛罗不花自从封相之后,别的事没怎么干,每天晚上都要在府中雷打不动的开一场宴会。
每次邀请的客人还都不一样,有时是宗室贵族,有时是朝廷官员,有时是豪商巨绅。
这些人只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很有钱!
每次他们过来,都会送上一份厚礼,孛罗不花图的就是人家的礼物。
这天晚上,孛罗不花又招待了一批商人,商人最肯花钱,而且嘴巴甜,马屁拍的人很舒服。
当然,对方也会适当提一些请求,比如垄断市场、查封对手的铺子、在牢里捞人、让家中子弟入仕。
只要价钱给的舒服,孛罗不花有求必应。
宴会结束后,孛罗不花清点礼物,发现一晚上又赚了大几千两银子,不禁暗暗欢喜。
只要赚的钱够多,将来就算功劳不够,也足以买下江都府的镇南王府。
牙罕沙忽然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脸严肃,朝他打了个眼色。
孛罗不花当即和他一起来到水阁,屏退其他人,问道:“怎么了,是不是陛下又传来消息?”
牙罕沙低声道:“陛下让咱们想办法,让元廷分兵攻打金州和徐州!”
孛罗不花笑道:“这个容易,依我看,妥懽本来就想分兵!”
牙罕沙点点头,道:“问题还是在扩廓身上,上次朝堂上,他就提出要集结全国兵力,攻打江都府!”
孛罗不花哼了一声,道:“他这是白日做梦,别说陛下了,如今太子都不愿将所有兵力交到他手上!”
牙罕沙正要再开口,忽然瞧见王府管家沿着水廊跑了过来,立刻住了嘴。
孛罗不花脸一沉,训斥道:“本王不是说过了吗?我在水阁议事时,不准打扰!”
管家急道:“陛下传来旨意,明日辰时,在大明殿举行朝会!”
孛罗不花摆手道:“知道了,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