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青山等人一路向南,来到一处山坡,却不敢继续前行。
前方出现一座庞大的营寨,寨门口到处是巡逻的江都军军士。
他们只要一靠近,很可能就被当做细作给抓了。
好在哈密部的人没有追来,他们索性也不逃了,等着这场大战打完,再离开不迟。
其实就算绕到了东边,张青山也不打算离开,他一定要亲眼目睹这场大战!
这场战争很可能决定关中归属,也决定着全村人的命运!
不知过了多久,大地突然开始震动,尘土飞扬,喊杀声四起。
哈达叫道:“快瞧,蒙古人开始冲锋了!”
张青山等人站在靠南的方向,在他们视野里,蒙古人左右两翼化作两股黑色浪潮,汹涌而来!
张青山浑身微微颤抖,握紧拳头,咬牙道:“不要怕,顶住啊!”
他这句话,更像是对自己说的。
江都军的主将面对蒙古人冲锋,却依然沉着冷静,随着旗兵和传令兵下达命令,两个方阵一左一右,迎向蒙古人的双翼。
哈达道:“不好,江都军骑兵不够,左翼迎敌的方阵是步兵!”
张青山变色道:“步兵怎么能和骑兵对冲?为何不利用数量优势,固守原地,江都军主帅在想什么?”
哈达道:“应该是想利用壕沟减速后,趁机挡住骑兵!”
壕沟最大的作用就是逼迫骑兵减速,倘若不减速,很可能掉入沟里。
通过壕沟后,骑兵又会再次加速。
所以一般的战法,是在敌人刚跨过壕沟、还来不及加速时迎敌。
张青山本以为江都军步兵速度太慢,根本赶不及在蒙古骑兵提速时迎上去。
谁知步兵速度惊人,蒙古骑兵跨过壕沟三丈后,两军就短兵交接,厮杀在一起。
从高处俯视,骑兵就像一个锥子,插入步兵阵线之中,倘若阵线被割裂,那就代表着步兵战败。
江都军展现出极高的战斗素养,牢牢顶住了蒙古骑兵的冲锋。
对江都军来说,王保保的蒙古骑兵已经败给他们一次,将士们在心理上具有优势,没有丝毫畏惧之情。
反观蒙古骑兵,数次败给对手,心中总存着一丝忌惮。
眼瞧着左翼蒙古骑兵的冲锋被挡住,李青山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便是混战和消耗战,骑兵的优势没那么大了!
右翼则是江都军的骑兵大战蒙古骑兵,双方就像两只拳头撞在一起。
很多骑兵直接与敌人骑兵撞在一起,战马当场撞死,士兵也被甩飞到敌人阵列中,瞬间被乱刀砍死。
一时之间,战场呈现胶着之态,很难看出哪方占据优势。
就在这时,哈达叫道:“快瞧,蒙古人又派出一支骑兵,想要迂回绕后!”
李青山抬头张望,果然瞧见一支蒙古军从中军奔出,沿着东面绕了一個极大的圈子,想要迂回袭击江都军左翼。
这说明王保保还是想从左翼步兵寻求突破口!
江都军中军也很快有了应对,派出一支骑兵奔过去阻截。
哈达叫道:“不好,这支迎敌的骑兵骑术太差了!看来精锐都在右翼,左翼有危险了!”
李青山愣了一下,道:“他们背后备着的是什么?看起来像一根棍子!”
哈达道:“应该是枪吧?”
“胡说,哪有这么短的枪!”
哈达:“管他是什么,你瞧,这支骑兵疯了,他们竟然停了下来,还下了马,是把骑兵当步兵用吗?”
李青山道:“奇怪,他们举起了棍子……有的人还蹲下来了……”
就在这时,一阵“啪啪啪”的声音响起,冲锋过来的蒙古骑兵顿时倒下一大片。
少顷,又是一阵啪啪啪的声音,蒙古骑兵又倒下去一大片。
没过一会,“啪啪啪”的声音再次响起,冲锋的蒙古骑兵竟然开始勒马逃跑。
一阵金鼓声响起,王保保鸣金收兵了!
李青山和哈达都惊呆了,他们都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为何冲锋的蒙古骑兵一个个摔倒在地,连战马也一样!
哈密王子额头冒下冷汗。
“国师,刚才发生了什么,汉人莫非会妖法?”
年老蒙古人沉默了许久,缓缓道:“应该和那些棍子有关,可能是一种新式手弩,也可能是改良手铳,汉人最喜欢研究这种武器!”
哈密王子怔怔道:“手弩怎会发出那种声音,倒是和手铳声音有点像,可手铳需要一只手装填火药啊!”
年老蒙古人叹道:“那就不知道了,总而言之,两军交锋的第一阵,扩廓帖木儿战败了!”
当天夜里,哈密王子睡梦之中,隐隐听到鼓乐之声,顿时被惊醒。
出山谷一看,不由愣住了。
月色之下,只见一队江都军正隔着壕沟,擂鼓奏乐。
远处的蒙古营寨一片混乱,火光四起,似乎以为敌人夜袭。
鼓乐声奏了一晚上,哈密王子一夜没有睡好。
第二天用清水洗了洗脸,然后在谷口等待,一个时辰后,两军又在谷口列阵对峙。
今天还是扩廓大军主攻,只是攻势没有昨天猛烈。
战斗持续到黄昏,双方便各自归营。
到了夜晚,鼓乐声又响了起来。
哈密王子又被吵醒,哼了一声,道:“国师,汉人就会用这种阴损伎俩!想要扩廓的军队睡不好觉,明天就没有精神!”
年老蒙古人看了他一眼:“你是这样想的吗?”
哈密王子愣道:“我说的不对吗?”
年老蒙古人叹道:“你太小看汉人的谋略了,知道什么叫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吗?”
哈密王子摇了摇头。
年老蒙古人道:“他们每天晚上都用鼓乐声骚扰,然后某一天真的夜袭大营,如果是您,能够招架吗?”
哈密王子脸色一白,摇了摇头。
“那要怎么做,才能应对这种计谋呢?”
年老蒙古人道:“除了每晚都严加戒备,我暂时想不到别的法子!”
“那还怎么睡觉呢?”
年老蒙古人没有回答,露出沉思的表情。
第三天夜晚,鼓乐声刚响起来,便立刻停了。
哈密王子急忙来到谷口,抬头看去,只见一群蒙古人正站在沟壑一边,朝着对面吹鼓乐的敌人射箭!
哈密王子哈哈笑道:“不愧是青铁,立刻想到了对付的法子!”
年老蒙古人淡淡道:“不,这没用!”
话音刚落,一阵“啪啪啪”的声音响起,射箭的蒙古兵倒下一排,对面那群拿着木棍的士兵又出现了。
蒙古兵不甘示弱,射箭反击。
双方隔着壕沟,一方用弓箭,一方用木棍,对射了没多久,蒙古兵败退,逃回营帐。
又过了一会,鼓乐声又响了起来。
哈密王子苦笑道:“想不到青铁也会有这般窘迫的时候,汉人军队真是可怕!”
第四日清晨,江都军忽然一改常态,主动朝蒙古大军冲锋。
扩廓帖木儿沉着应战,摆出守势。
年老蒙古人眯着眼道:“江都军主帅还是太沉不住气了。如果再过几日冲锋,扩廓大军必定疲劳至极,无力抵抗。现在却还早了些!”
哈密王子兴奋地道:“您是说扩廓会取胜?”
“说不准,现在决战的话,两边都有胜利的机会,攻方比较吃亏!”
战斗进行到正午时,局面依然难分难解。
就在这时,战场忽然出现异变,王保保右翼一支人马忽然后退,包抄到中军后方,袭击王保保中军!
就在同一时候,江都军中军全线进攻!
王保保中军腹背受敌,很快被冲垮,右翼也被冲破,只有左翼还在坚持。
前面僵持几天,都不分胜负,眼下却在一瞬间,战斗就决出了胜负!
哈密王子失声道:“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年老蒙古人双目如鹰,冷冷道:“扩廓帖木儿手下的部将背叛了,这才是汉人最擅长的手段!”
一名随从道:“殿下,国师,战斗即将结束,咱们赶紧离开吧!”
哈密王子深吸一口气,道:“走,咱们返回哈密国,我需要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父亲!”
山谷南边一处山腰,张青山欣喜若狂,呼喊道:“赢了,我们打赢了!”
哈达急忙拉住他,道:“快找个地方躲起来,现在不是庆祝的时候,马上他们就要清理战场了!”
张青山连连答应,几人躲在山上,足足等了几天,山谷的军队才全部离开,他们朝着长安返回。
秋夜,月残星疏,冷冽的北风吹荡在营帐中。
王振威掀开帐帘,大步进入蓝玉的营帐。
刚要开口,忽然瞧见帐内情况,眼珠瞪得像猫头鹰一样。
“你在干嘛?”
昏黄的烛火之下,只见蓝玉正光着屁股,端着水盆朝身上浇水!
水是冰冷的,现在已是秋末冬初,这里又是关中苦寒之地,没有哪个正常人会用冷水浇自己!
蓝玉刚把一盆冷水浇下,呲了呲嘴,打了个颤,用手臂飞快搓着皮肤,道:“废话,当然是洗澡!”
王振威撇嘴道:“这种天气,用冷水洗澡?”
“少废话,有屁就放,没屁就滚!”
王振威哼了一声,道:“我来找你,当然有事了。刚刚兰州传来军情,徐元帅打败了王保保!”
蓝玉眼中闪过一道异芒,快步来到王振威跟前,抓住他手臂。
“怎么赢的?”
王振威后退了一步,瞪眼道:“你先把衣服穿上行不行?”
蓝玉催促道:“别岔开话题,快说!”
王振威道:“听消息说,我军与王保保大军在黄河西岸大战,徐大帅白日采取守势,到了夜晚,就派人隔着壕沟,又是击鼓又是奏乐,扰得元军无法安睡!”
蓝玉目光一亮,道:“这是打草惊蛇,以逸待劳!”
王振威笑道:“对啊,三日之后,徐大帅一鼓作气,全军压上,王保保仓促应对,手下又有部将叛乱,结果惨败而逃,只带着一万多残军逃到中兴府去了!”
蓝玉愣道:“王保保部将叛乱?”
“这个嘛……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
蓝玉点点头,道:“肯定是用了反间计之类的招数,咱们身在局外,所以看不明白!”
王振威道:“咱们前几次请命攻打李思齐时,陛下说先解决了王保保,再去解决李思齐!如今王保保败退,总可以收拾李思齐了吧!”
蓝玉笑道:“原来是为这事,难怪这么急着来找我!”
王振威道:“你快穿好衣服,咱们现在就去见陛下!”
“急什么,你也不瞧瞧现在什么时候?”
王振威抓了抓头,道:“”那就明日一早,再去找陛下!”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