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刚入府,又年纪小,这府中的规矩我就细细同你们说一说,若是遇上不懂的就来问我!”
吃过饭后,赵六一行新丫头站在廊下听训,上首的婆子喋喋不休的说了十来分钟,要归纳在一起那就是:
进了府,就好好干活,主子的命令比天大,不过鉴于她们一时半会儿也伺候不到主子面前去,这条先按下不说。
最主要还是,听话。
“这该看的不该看的,该说的不该说的,你们心头需得有杆秤,别犯了事让主子不爽快,一次两次尚可回旋,要是接二连三的犯,就得拿了错处发卖出去,出了荣国府的门子,可就没这么好的日子过了!”
四个小丫头点头称是,卖身成丫鬟的第一堂课就是被敲打一顿。
有了一起上课的接触,四个小丫头迅速熟稔起来。
下了值几个小豆丁也不敢乱逛,俱是齐齐的回宿舍待着。
小孩子吃了顿饱饭,性子就活泼起来,已经能互相说上几句话。
只是也不好喂诶欸的叫着。
“我叫王七,家里排行第七,是九月里生的,今年七岁,你们呢?”
有人带头开始自我介绍。
那两个都说自己六岁,一个是三月的,一个是五月的。赵六在一旁听着,不自觉抠了抠耳朵,多冒昧的名字啊,三月生的那个叫张三,五月生那个叫李四。
一时间赵六也不觉得自己这个名字难听了,不比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强?
她年纪最小,又初来乍到,今天也算见识了古人是多么的早慧,她更加不敢贸然去结交任何人。
于是捏着裙角怯生生的说,“我叫赵六,既行六又是六月里生的,今年五岁。”
下晌有人带着她们去库房领了衣裙被褥和姓名腰牌,衣裙里还有一对做工精致的铜蝴蝶卡子。
主子还没有赐名字,她们就还按自己的名字叫着,腰牌是一块巴掌大的楠竹片子,也不知道古代人是用什么打磨的,比七个小老头盘出来的还要光滑,上头用油墨写了赵六两字,穿上绳子就是临时腰牌了。
赵六看那蝴蝶卡子新奇,她小时候头发少,从来别不住卡子,等年纪大了又过了别卡子的岁数了。
如今穿成赵六,虽然发质干枯,但发量勉强够扎两个丫鬟髻,那蝴蝶卡子别在头发上,随着人行动之间,蝴蝶上的弹簧触角摇摇晃晃的,看起来栩栩如生。
一行人回到宿舍,放下床褥衣衫后又要去听训了。一直被训到太阳西斜,才再次回到寝室来。
厚实的棉花褥子垫在身下,赵六坐在床上套着枕头芯子,枕头里灌的是谷壳,可以根据脑袋的形状团成各种高度,晚上睡觉时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床头上有个柜子做的屏风,就是这个带着储物功能的屏风将两张床分隔开来,床一侧靠墙,如果一侧再挂上个帐子,就形成了一个独立的小空间。
可惜不让挂帘子。
不过这也比在赵家睡大通铺不知道强上多少倍。
她并不怀念赵家,自打穿过来,她都没吃过两顿饱饭,倒是进了荣国府,第一天就吃了两顿肚儿圆。
这日子才算好过,赵六睡了穿越以来最香甜舒适的一晚觉,梦里没有饥饿,没有寒冷,恍惚间好像回到了现代。
正当她还在回味和朋友们一起分食榴莲蛋糕时,就听见耳边有人推喊她,赵六妹妹,该上值了。
上值?
哦哦,上值。
在听到自己从下个月起每个月还有二百文月钱时,赵六洗白菜的身影更加诚恳勤快。
二百文钱,她问过厨房的采买娘子,足足可以买十斤猪肉!虽然换成人民币也就两百来块钱吧,但那可以纯净赚。
更何况以后还有得涨,听闻院子里的洒扫丫鬟一个月还有半吊钱。
一时间赵六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几百块怎么了?上学的时候她还发过三十块钱一天的传单呢,扣掉来来回回的路费和水钱也没剩什么,那可比国公府里的工作累得多。
“快,将这些芥菜茎洗了去,鸳鸯姑娘点名要的酸笋鸡皮汤,耽搁不得。”
那厨娘从案板后面掏出来一把小菜,递给正在井边洗白菜的赵六,吩咐她优先洗这个。
赵六手里动作不停,仔仔细细的将那芥菜茎清洗了,生怕里头夹着泥沙污垢,洗净后又拿了个小碟子端到那厨娘身旁去。
小小的身子跟灶台差不多高,站在一旁陶醉地吸了口气,夸那厨娘好像在做满汉全席。
厨娘笑得花枝乱颤,说你小孩子家家知道什么满汉全席?她可不会做满汉全席。又转身检查了芥菜茎,然后微笑着夸她活干得爽利仔细,是个好孩子。
夸得赵六有些羞涩,她只是闻着那汤太香了,想再闻一口而已。听得人家这么说,又赶紧从厨房挪出来继续洗白菜。
酸笋鸡皮汤她不知道怎么做,但是鸳鸯姑娘是谁她知道的!
荣国府史老太君身边的一等大丫鬟,要能耐有能耐,要体面有体面,还掌管着老太君的私库,能在红楼几百口子角色中脱颖而出,足够说明这位鸳鸯姑娘的能耐。
可惜,她也只是知道名字而已,连这位鸳鸯姑娘性情如何,脾气怎样,她都不知半分。
早知道有这一遭,她保管把红楼读得滚瓜烂熟!不说倒背如流,也得差不多。
在厨房洗了三天菜,看了一天炉子,学了个糖蒸鸡蛋的手艺,赵六又被派到花园里学洒扫去了。
真的是洒扫,看着那比她高上不少的苕帚,她有些楞神。
“哎哟,这么点的豆丁,怎么也被派来洒扫来了?”
管理院子的妇人高声问道,十分不满,旁人要是看见了,不得说她故意欺压后生?
“对不住娘子,我…奴婢是新来府中的,管事说要我们各处轮值,奴婢今日头一次到您这里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荣国公府在红楼里可是一等一的富庶,即便这个家族一直在走下坡路,那也是在辉煌中倒下的,她一个卖身的穷丫鬟,没有比这更好的去处了。
为了保住工作,平常里赵六更加谨慎少话,只专心埋头干自己的活计,等人家实在是问到她头上,眼瞧着躲不过去了才肯多说几句。
说得多错得多啊,想想自己接触的仅仅是些最底层的丫鬟婆子,都个个生了十八副拐弯的心肠,说话办事又有条理又有机锋,她可不敢上赶着找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