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英带回了罗老憨,跟着家里人是什么也没说,戴秀芬的那顿损打就像是没听过一样,只字未露。
赵明玉还处于生子的喜乱之中,一会儿瞅着包垫里的小儿发呆,一会儿又捏了两下傻乐。
罗老憨刚迈进外屋门槛儿,赵明玉就抱了孩子冲过来:“老憨哪,我有儿子啦——”
“……”罗老憨硬是愣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呀,弟妹生了啊。文英这孩子,刚才也没提前说一声,我也好从家里拿点东西,就这么白花手过来了,你看看。”
赵明玉抬头朝着院子里的赵文英投去一眼,心里暗怪道:这个老大,真是憨傻的没边儿了,这种话还用教啊,不迎头就把这好消息递过去,两家这实在亲戚,咋地不得包个两块钱,外加些鸡蛋哪。
嘴上却是另外一套话:“嗨,都是自家人,给什么东西,就这么过来看看就挺好。文英那丫头啊,就是个实心眼儿,知道向着你们,就怕你们破费。”这姑娘大了,还真是不中留,迟早都是外姓人。还没出嫁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了,还是这小子好哇。
罗老憨摆摆手,道:“哎,那有啥破不破费的,家里的鸡蛋还有,拿些过来给弟妹补补身体。坐月子那得吃些好的,才有奶水喂给孩子。”
“可不是,就想的是这个,今儿个才要杀的猪。不都说猪蹄子汤最好下奶吗,烀烂糊糊的给他妈吃。”赵明玉提到妻儿相关,就是一阵乐呵。
“那行,这就抓猪吧?”罗老憨挽了袖子,准备开干。
赵明玉点点头,把小儿子放到炕上,两人出了屋。
院子里放了个临时搭起的铁皮炉灶,锅里的水已经烧的滚开,冒着热气。
赵文英蹲在锅前扒了扒火,听见动静扭头,道:“爹,你和罗大爷进屋坐着吧,不用你们俩,刚才郭叔和他家二哥进猪圈了,马上就好抓出来了。”
“啊,他们进去抓了啊——”赵明玉有点意外,也带些不情愿。
这一个院子住了四家,加起来就有二三十号人,全都请了过来吃饭,一头将才百来斤的小猪,劈吧劈吧也没有多少肉,一顿饭都能吃掉一半去,还有没有了?
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哪家杀猪都是自家人动手,不找外人帮忙,到时候挨家客气的喊两声,哪个也不好意思白吃白喝,这肉自然也就省下了。
不光是院子里的几家人这样,全村也都差不多是这个情形。明明是一个院子里住着,眼见着哪家杀猪,却都装聋作哑,人家没上门招呼,那就都装不知道,别再热心肠上去帮忙,反倒让人家为难。
当然,这并不是说猪杀好了,饭做上了,就都是自己一家吃肉,让这街坊四邻的干看着,闻味儿。关系处的好的也会邀请对方过来一起吃一顿,这也仅限当家的男人,妻儿幼小那是基本没有。
一起住了这些年,哪家是什么样的人,不说完全了解,那清楚的也是十有八九。大致上来说,姜家奸滑诡头,崔家淡漠无争,郭家厚道平和,三家人里,就是属着郭家最是好相处,也懂礼数,识大小。
要是说这姜家见缝插针,为了吃肉不请自来,倒也还说得过去,他家别看条件不错,钱挣的多,可那诡心思也是不少。看见这边杀猪,借口过来帮忙,到时候全家过来蹭饭,他们也是能干出来。
可是这老郭家,还真是不至于。郭怀仁和邱惠真俩口子自然是不必说了,极厚道的两个人。他们的那三个儿子,那也都挺仁义,属于能干活还不多言多语的,见面碰个对头儿都只会叫声‘叔’,别的不会多说的老实小子。
这一家子都不是那主动上赶子凑上前占好处的人,怎么就招呼都不打,自己进去抓猪了呢?
赵文英半垂着眼,答道:“是,已经进去有一会儿了,应该快了。”
听着猪叫声,死命嘶嚎了的动静,差不多是抓住捆上了。
都已经上了手,接近末尾了,再去阻止也是来不及了。赵明玉也就没动地方,越寻思越觉着不对,就问赵文英:“老大,是你叫他们过来帮忙的,怎么没跟我说一声?”
老大这是心疼罗老憨,怕再把这公爹给累着,有心卖个乖吗?先头还说她不告诉生孩子的事,给亲家省钱,指不定还真就是这样。
“不是我,我没去喊。”赵文英摇了头,回答的略微有些急,刚抬起的头,说着又低了下去,道:“是老三,她碰见郭叔他们,开口叫的帮忙。”
这么说,多少觉着心虚。
刚才她在院子里烧火,去找罗老憨被损白那一顿,听着实在是不舒服。心情不好,她就容易表现出来。别人是挂在脸上,她则闷在肚子里,靠着闷头干活来发泄情绪。
不知怎么的就被老三给瞧出来了,那也是个话少却主意正的,啥也没问,去了仓房拿了捆绳,就要进圈抓猪。
刚好郭家爷俩走进院儿,看见她一个人往猪圈里跳,跟着过来好心的问了两声,老三倒也不客气,直接开口让两人帮忙。
郭叔倒是迟疑了下,可能是想着妥不妥,紧跟着想到她们家成员情况,也就没推脱,叫上二小子,一起进了猪圈。
赵明玉一听是赵文多叫的人帮忙,直觉的叫了声:“哎呀,怎么把这个丫头给忘了。”
也不怪他没想起来,生了儿子光顾着高兴了,锁碎杂事全都抛到了脑袋后了。
赵文多刚考完期末试,这两天在家等着听分数,还没开始正式放假,算是短暂的临时休息。
接生婆牛春花走了后,吃过了早饭,一家人碌续都有了差事。赵文兰装好了饭盒,拿着去上了班。赵文英去请假找人,赵文男趴在炕上剥花生,也就是这时候赵文多跟着出去的门。
跟平时一样,赵明玉只当是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也没太当回事,就没想到赵文多还在家。
赵文英把他前后两副面孔看在眼里,先前还瞪眼扒皮的要教训她,这会儿就敛了怒气,除了惊讶些啥也没变。
人还是怕厉害人,父女俩也是如此。
同样的事情,憨厚老实的就可以想训就训,想损白就损白,冷脸硬气,倔犟不听摆愣的就消了音儿,差别对待,过于明显了。
赵文英苦笑了一声,心下里尽是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