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这话说的。咱们各论各的，你叫我叔，我叫你吴老板。咱们交情是一回事，你是开门做生意的，跟我不一样。”

乔康倒是通情达理，却越发让吴则难堪，“你就直说嘛，没什么不能说的。”

吴则还真不好开口。

沉吟片刻，他抬起头询问道：“你们六队现在请我过去做项目技术指导，不怕局里或者队里有人故意刁难？”

“刁难什么呀，我听说你们公司现在有资质了？”

“有，刚申请下来的丙级资质，等公司有钱了，有项目了，再多请一些人，争取申请到乙级资质。”

“那不就行了！”

乔康倒是好说话，生怕双方还有误会，趁此机会解释道：“之前不让你参与金矿项目，主要是当时你们公司没有资质，把项目一部分工作外包给你们，不合规。我是没想到你们那么快就申请到了资质。有了资质，请你们帮忙做项目，就合理合规了。”

这一番话无可指摘。

“这倒也是。”吴则认同。

乔康端起茶杯慢慢喝，眼眉低垂，也是在心里思考问题。

过了片刻，他才沉吟道：“这样，咱们也别谈给你多少多少顾问费之类的，这种数字很虚，给多了有人觉得领导谋私利，给少了也是对技术的藐视。”

他也是考虑到双方之间的隔阂，也是考虑到直接谈钱不好开口，于是想了个办法。

“既然你们有资质，那就好办！”

他快人快语，“咱们就按照之前既定的办法，签订合同，把项目一部分工作量外包给你们。你们完成多少工作量，我们六队给多少钱！”

“按照咱们之前谈好的，预算标准的七折？”吴则确认。

“技术方面的工作，七折。”乔康点头。

“打钻呢？”吴则又问。

技术服务，只有人工工资和野外补贴的成本，除此之外，也就是税收了。

钻探不一样，有一定风险，也有直观的成本，搞不好还有可能亏钱。

“我们现在打钻，请了私人老板过来，也是打七折。你的钻机要是过来，给你算八折吧！”

“成交！”吴则也很痛快的答应了。

这小子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

有钱赚，动作麻溜得很。

乔康觉得事情谈妥了，心里却又开始打鼓，“你确定真能找到中型矿床以上？”

“我有信心，就是不知道乔队长对我有没有信心？”吴则反问。

“嘿！”

乔康跟吴则对视了好几秒，终于还是败下阵来，摇了摇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掩饰自己的一丝狼狈。

“物探仪器，你该用就用，至于产生多少费用，按照市场租赁价格，我估计也就几万块钱，到时候从外包费用里面扣除就行。”他又说。

“那我就不多就久留了。我在铁矿项目那边做完物探测量，马上抽人过来做金矿项目！”

吴则顿时觉得时间紧迫，得争分夺秒去挣钱。

等到吴则离去，刘开齐还是一肚子气，不管现在吴则说的做的有没有道理，这时候必须对着干了。

“乔队，吴则的话不能轻易相信了！”

“要是不相信吴则，你有办法？”

乔康斜眼看过去，心里对刘开齐的质疑越来越大。

之前他刚刚调到六队这边任职，手底下没什么信任的人，跟员工们私下聊天中，从一些人口中得知刘开齐技术经验不错，在单位内也是得到不少人的拥戴。

于是乎，主动拉拢刘开齐，给足了信任。

好几个项目做下来，做项目的基本规范方面，写报告这种基本功，倒是能见到刘开齐的经验。

可要是遇到找矿难题，还真指望不上。

偏偏这些年，偶尔有些闲言碎语直指刘开齐利用项目谋取私利。

甚至有一次就在他的眼皮底下，队里请专家住酒店，刘开齐见酒店大堂摆了不少名烟名酒，顺手就拿了几条烟和几瓶酒，花费自然是计入招待费里面，开发票报销。

这事被乔康撞见，他解释这些烟酒是用来招待。

乔康没好说什么，但心里挺膈应，万一自己没撞见呢？

“万一花钱越来越多，最后却没有找到金矿，没法向队里职工交代，也没法向局领导交代！”

刘开齐还是据理力争，“自己搞矿权，投那么多钱进去没见冒個泡，局领导追究下来，到时候总得有人担责任！”

“我来担！”

乔康瞥了一眼，没好气道：“你不用担心，轮不到你来担责！”

“我知道，我就是替您考虑啊！”刘开齐还是苦口婆心。

乔康摆了摆手，像是不耐烦的驱散耳边嗡嗡作响的苍蝇蚊子，“你忙去吧，这事我心里有数。”

“哎……”

刘开齐长叹一口气，总觉得自己是忠臣，而君上被奸臣蒙蔽了双眼。

……

吴则把杨山河喊到了市区，商量一番之后，跟六队借用了电磁测量仪器。

仪器放在皮卡车后斗，杨山河隔天就驱车返回铁矿项目区。

吴则暂时留在市区，跟杨晓芳商量之后，重新跟地质六队拟定了一份项目外包合同。

签合同也不是小事，杨晓芳挺着大肚子忙上忙下。

杨胜利最近没出野外，有空就去吴则新买的房子，也就是幸福苑那里帮忙盯着装修。

回到单位一看，女儿女婿忙得脚不沾地，实在没辙，只得喊老伴早上去帮忙盯着房子装修，自己干脆帮杨晓芳整理资料。

程珍琴每天晚上还得回家买菜炒菜，饭桌上免不了数落杨胜利和吴则两人，主要是觉得杨晓芳挺着大肚子还得工作，很是不合适。

尤其是吴则，跟杨晓芳领证结婚，算是自家人了。

程珍琴对吴则是一点不客气，能唠唠叨叨一整个晚上，一会儿说他杨晓芳上次去医院体检他就没在场，一会儿又说他整天忙着工作不懂得照顾人。

杨胜利也没能幸免于难，被唠叨几十年重复的话题，耳朵都起茧了，无非是说他干地质长年累月不着家。

签完项目外包和仪器租赁的合同，吴则受不了唠叨，直接跑去项目上了。

他对物探测量不是很擅长，但多多少少对里山铁矿的隐伏矿体有一些预知的印象，所以能够指导物探测量，少走一些弯路。

电磁测量结果反馈也很不错，地下的磁异常很明显。

做完物探测量，接着就打钻验证。

事实证明，他们的方法没错，果然又发现了两百多米深地下，在原先已发现矿体的旁边，又发现了一个层状的褐铁矿体。

之前听说吴则打钻偶然发现的铁矿体边缘出现了尖灭，矿体不大，甚至储量还达不到小型矿床。

邓飞榕有些着急，于是跟着专家组的人过来视察。

专家们给的建议正是进行物探测量，以期找到更多的隐伏矿体。

这点，跟吴则的想法不谋而合。

现在物探测量和钻探验证果然又发现矿层，邓飞榕再次过来视察，亲眼所见，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自然也是非常满意，并当场向吴则传达指示，继续勘探。

继续干活，有工作量，自然就能拿更多的勘探经费。

随着钻探一个个见矿孔的数据汇集，项目的储量数据也是水涨船高，结果是喜人的。

在钻探过程中，吴则又往已发现的矿体四周，布置了一些物探测量工程，又发现了多个潜在的隐伏矿体。

自己的项目稳步推进过程中，乔康没少打来电话，询问他的工作情况，甚至是关心他的身体情况，然后催促他赶紧到金矿项目来帮忙。

金矿项目几乎已经停滞了。

那天刘开齐在队长办公室跟吴则吵了一顿之后，大受刺激，没理由吴则能找矿金矿，他就不能。

他可是地质六队的总工程师！

拥有高级工程师证，而且还准备评教授级高级工程师。

于是痛定思痛，跟梁杰淼苦心研究，又在金矿项目上试验了诸多找矿办法，物探测量、化探元素分析、水文采样……

能用的办法都用上了，还是没有发现比较好的金矿特征。

放弃了。

他们直接把项目技术员全都撤回了单位。

过了没多久，地质六队内部，不知从哪里开始，竟流传着一些闲言碎语，说金矿项目根本没矿，省里的专家都不认为有矿，就是乔康固执己非要自己花钱去勘探。

这等于是把乔康放在火上烤！

要是见矿还好说。

若是不见矿，乔康必然是威信全无，非得被全队职工的口水淹没。

往最坏的情况去考虑，甚至有可能丢了辛苦大半辈子打拼来的职位！

他私下甚至骂起来，有些人业务能力不行，但算计人的本领是真的如火纯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