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资金的问题解决了。
吴则还记着欠堂叔吴建华的30万元,好几年过去了,总得给人把钱还了,不能因为别人不缺钱自己就死命赖着。
他给吴建华打去了电话,约好了在华新大锰见面。
吴则本来是想跟堂叔说一声,确认一下银行账号信息,然后直接去趟银行,把30万元借款和利息一并打过去,结果堂叔说是有个事情要当面跟他聊聊,于是就过去了。
吴建华还是没什么变化,脸色比女生还白,活脱脱一个小白脸的模样。
“知道你们要来,我特意跟我爸……我媳妇的爸爸,跟他说了一声,弄了一只大鹅,一会儿去家里,顿鹅吃!”
他们见面的地点是在吴建华的办公室。
“好啊,我也是跟老爷子很久没一起喝酒了。”
吴则简单寒暄,便直言道:“我们这次过来,就是当面向你表示感谢。还有就是把几年前借你的钱,全部还清。我这次过来,就是跟你要一個银行账号,然后就去银行转账。”
“我不着急,你现在生意越做越大,肯定用钱的地方比我多。我现在就生活在锰矿区,逢年过节都有购物卡,生活物品直接在矿区超市用购物卡刷就行了。上班时间,吃饭也都是在食堂,不花钱。回家吃饭,也是老丈人他们买菜。说句可能不太恰当的话,我自己赚的钱,真不知道该怎么花。”
“凡尔赛!”
吴则实在是有些羡慕堂叔的生活,什么事情都不用操心,每天就上班下班,混吃等死,钱花不完,这日子别提有多惬意。
“我也想像你一样做事业,可我没那本事啊。”吴建华摆了摆手。
“借了钱就得还,这是原则。”
吴则把借亲戚的钱还清,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行,你现在赚钱多了,给我还钱压力应该是不大。”
“有压力没压力,这钱都得还。呵呵,堂叔,之前在电话里,你说有事要当面跟我谈,什么事?”
吴则大老远跑过来,就是这个原因。
“哦……”
吴建华说着,连忙转身从身后实木书柜上取下来一份报纸,举起来笑道:“南国早报,我看到你的照片了,还有你们公司的报道,勘探发现了一处石墨矿大型矿床!”
“这个事情啊!”吴则不禁哑然失笑,“献丑了。”
“出名了啊!”吴建华半开玩笑。
“关于我们的报道,没几句话,都是歌颂生活和社会的。”
“有这样的报道,那就不简单!”
吴建华让吴则大老远跑过来,可不只是说报纸的事情,而是有更加重要的延伸意义,“我们公司高层,现在出现了这样一个情况。单总最近在好几次会议上,公开炮轰陈银。现在锰精矿价格持续下落,公司去年的利润大幅下跌,单总很不满意公司经营状况。查账的时候,发现去年一年的各项勘探技术服务费用,超过了1亿元,结果增加的资源储备储量还不足500万吨!”
“矿产行业火热了十年,行情调整回落,有所起伏,也是正常情况。”吴则对人家公司高层不好评论,只得说一些客观的大环境。
“外部环境是一方面,改变不了,但是内部环境是要好好收拾整顿。”
吴建华俯下身,低声道:“单升荣对陈银意见很大,连带着也对陈银后面的东方工程技术公司也产生了质疑。我们公司那么多矿山,每年都会花费上千万元资金,聘请矿山技术顾问公司。最近这些年,一直是东方工程技术公司提供技术服务,赚取大笔的利润!单总现在有个项目,就是找一家公司或者地质单位,替换掉东方工程技术公司提供矿山地质技术服务。”
“你的意思是我去提供矿山地质技术服务?”吴则知道堂叔有好事又想着他了。
“是!”
吴建华点头,“我本来觉得你们公司可能规模小了些,资质不太够,但我前两天看到你们公司上报,然后拿着报纸去找单总聊了一次。单总同意了。”
“直接让我们去提供技术服务?”吴则总觉得不太真实。
每年上千万元的矿山地质技术服务费用,旱涝保收,简直不要太爽。
关键是这种好事,能轻易落在自己头上?
“单总基本同意,但还是需要跟你当面谈一谈。”
“怎么谈,谈什么?”吴则一点准备没有。
当然,这个事情涉及到陈浩,这就令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我也不清楚。莪就是向你转告一声,你感兴趣的话,可以直接去跟单总谈谈。”吴建华向来是不管事的性格,让他带个话还行,要真让他去做事,能拖拖拉拉很久。
“今天单总有空吗?”
“走,我带你去看看吧。”
他们来到总经理办公室门口,跟秘书说了一声,秘书直接带他们进去。
单升荣一看到吴则,一眼便认了出来,“好久不见,请坐!”
他还是温和的模样,梳了大背头,很有气场。
寒暄几句,吴则单刀直入,“单总,我今天过来,是想跟您聊聊你们公司矿山地质技术服务外包的事情。”
“吴主任前些天专门给我看了报纸,说你们公司登报了!我仔细看了报纸,你们公司确实是很长脸啊,全省石墨矿勘探的重大突破,证明咱们省不是石墨矿的贫瘠区,很了不起,也很提振咱们省矿业的气势!”
单升荣夸了一句,一看吴则面不改色,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个年轻人软硬不吃,当即沉吟道:“我们公司有很多矿山,跟多个单位都有合作。比如地质六队,我们每年都会请他们做某一个矿山的矿山地质。你们公司这么出众,可以参与今年的竞标。”
“竞标?”吴则一听就头皮发麻。
对于这类企业来说,竞标不过是走过场,其实中标的单位早已经是内定了。
“走个过场嘛。”单升荣温和的笑道。
“对我们有什么要求吗?”吴则很冷静。
“当然!”单升荣点头。
吴则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下一刻,单升荣便以一种轻松地口吻说道:“除了基本的地质技术服务之外,我希望我们的投入和产出成为正比。比如说我们给你们公司一年一千万元,那么就要求你们一年内,能够给我们增加至少一千万吨的锰矿储量。”
储量是矿企的核心资产。
没有资源储量,就意味着矿企高屋建瓴,迟早崩塌坠落。
这就是为什么勘探投入资金量大,见效期漫长,但每一家企业仍旧每年划拨一定比例的利润投入到勘探。
“一千万吨的锰矿储量,半个大型矿床,哪有那么容易啊。”
吴则顿时苦笑,“单总,这不是对我们的要求,而是对我们的胁迫啊!”
“以前没有这么高的要求,但我们发现不提要求,就没有成绩!去年花了上亿元的勘探资金,结果新增储量还不到一千万吨!关键是增加的那些储量,大部分就是原先推测的储量,现在只是验证了一下而已!”
单升荣温和的表象之下,其实掩饰着强硬的作风,“想要多拿钱,那就必须要拿出足够的成果!”
“如果完不成你们的要求呢?”吴则反问。
“那就别拿钱了,一分钱都拿不到!”
“东方工程技术公司去年拿了多少钱,又完成了多少成果?”
“东方公司去年从我们这里拿走了两千万元,勘探查明的锰矿储量500万吨左右。我们很不满意,所以才会做出改变。”
单升荣看向吴则,温和的笑着,“你们不会打退堂鼓了吧?我觉得你们有技术实力,所以特意抽出时间跟你们谈谈,如果你们听到这样的成果,就直接打退堂鼓,我想你们也不过如此。”
激将法!
吴则嘴角微微上扬。
他还真就吃这一套。
当然,有个前提,那就是给钱足够多。
或者给他足够多的其他利益!
“单总,你小看我们了。”他波澜不惊,不卑不亢。
单升荣眼睛微微眯起,眼含笑意,“我喜欢跟强者交朋友,尤其是真正的强者,而不是吹牛的人。”
吴则也露出微笑,直视着单升荣的眼睛,丝毫不畏惧对方身上久居高位的威严感,“一年一千万元,找到一千万吨的锰矿。一千万吨的锰矿,或许不好找,但一亿吨的锰矿,或许我可以帮你们找到一个。可我想知道,一亿吨的锰矿,值多少钱?”
“一亿吨?”
单升荣只想说这小子吹牛真不打草稿,张口就说,而且吹牛没边,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我们公司目前的锰矿储备,也就一亿多吨。你说你能找到一亿吨锰矿,那就是再造一个华新大锰!”
他也是眼神戏谑的盯着吴则的眼睛,“你觉得一个华新大锰值多少钱?”
“这个问题的答案,单总比我更清楚。”吴则淡然道。
“值很多个亿。”
单升荣笑笑不说话了。
他觉得吴则把牛皮吹破天了,没什么意义。
她不想跟小孩子玩过家家。
可是印象中吴则这个年轻人不是轻佻的人。
吴则也知道自己的话不会让人轻易相信,因为一亿吨的锰矿储量,显得很不真实。
可现实的情况,比他所说的还要更加魔幻!
“我知道单总不相信我的话。”
他心态很平和,气息稳重,“这样行不行?单总,咱们来个对赌,如果我们勘探发现一亿吨的锰矿,在正常勘探费之外,你额外给我们一亿元的对赌奖励,如果是两亿吨储量,你们就给我们两亿元奖励。”
“如果没有勘探发现一亿吨锰矿呢?”单升荣觉得谈话内容越来越离谱,越来越失去耐心。
“如果少于一亿吨,我们输掉对赌,不但返还所有的勘探费,而且还赔你们一千万!”
“你们赔得起吗?”单升荣这话就明显是在歧视。
吴则不想说话了。
他确实赔不起。
“行了,我还有个会,就不陪你们多聊了。吴主任,招待好他们。”
单升荣起身整理着装,而后大步流星离去,留下吴建华、吴则、杨晓芳三人站在原地凌乱。
在吴建华家里吃了晚饭离开后,杨晓芳一边开车还一边跟吴则怄气。
吴则喝了点酒,脑子有些兴奋,一边听着《夜曲》,一边跟着五音不全的哼唱。
“你别唱了,吵死了!”杨晓芳没来由的一声,打断了吴则的雅兴。
吴则连忙闭嘴,然后调小了音乐的声音,“谁惹你生气了?”
“你!”杨晓芳语气生硬。
“我?”吴则左思右想也没想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
“白天的时候跟华新大锰的总经理谈话,我听他的语气,本来就要给咱们活干了。就跟地质六队一样,每年总能从华新大锰拿到几百万的活,结果你非要吹牛,非说自己能找一亿吨锰矿,把人家老总都给吓跑了!”
杨晓芳当时就在吴则旁边,三番两次想要劝住吴则,好歹对人家总经理真诚一些,结果竟听到吴则满嘴胡话。
但凡是个正常人,也不能信了他的话!
“你不懂。”吴则侧过头来,看着杨晓芳的洁白脸蛋,满眼都是宠爱。
“你不要看不起人!”
杨晓芳斜眼给他一个警告,“你平常挺稳重,今天突然疯了一样!”
吴则一看杨晓芳对他有误解,连忙坐直了,掰着手指头分析道:“陈银还是华新大锰的副总,而且还掌管技术。正常的合作,咱们在陈银那里,肯定经常被人收拾。跪下赚钱,你觉得有意思吗?”
“不至于,人家单总给咱们诚邀,陈银只是个副总,他还能反了天!”
“县官不如现管。”
吴则微微叹气,“还有,单升荣今天给咱们提的这个要求,那就是仗势欺人!一千万元必须找到一千万吨锰矿储量,这样的要求,有哪家地质单位敢接?找矿项目,没人能保证一定找到矿!没矿的地方,就算投进去一两个亿资金,一样没矿!”
“我不懂技术!”杨晓芳一句话,把自己的过错撇得一干二净。
“陈浩还在给华新大锰做事呢。”吴则提醒道。
“对啊,陈浩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杨晓芳一听到这个名字,血压就往上窜,“咱们这两年那么辛苦,才把贷款的坑差不多填满。都是陈浩那个王八蛋,害我们欠了一屁股债!”
“别着急上火,找到机会,我须把陈浩收拾一顿!”
吴则说起这个名字,也是咬牙切齿,恨不能把陈浩大卸八块。
但现在是法治社会,暴力手段是不行的,必须讲道理,用手段。
“华新大锰想要我帮他们找矿,可以啊,他们来求我!”
“人家凭什么求你?”杨晓芳说完自己就很无奈。
“他们会求我的。”
吴则在等待一个机会,也要充实自己的羽毛,有一天直飞九万里,“就算他们来求我,我也未必会帮他们找矿了。除非他们把陈银给开了,要不然我不可能给他们找矿!”
杨晓芳扭头看着吴则,没发现吴则有时候也挺能吹牛的,莫名的觉得有些好笑。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一整天都疯疯癫癫的。”
吴则加大了音乐声音,摇头晃脑喊道:“人不疯癫枉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