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之下,很黑,周遭伸手不见五指。
刚刚想要睁眼就是宛如剜目的疼痛,粘腻腥臭的血黏在了眼睑上,裴夕禾恢复些许意识,就因为浑身的剧痛瞬间无比清醒。
她想要伸手把凝聚的血痂从眼前拂去,却发现双手完全使不出力气,就像是面条软趴趴地挂在身边两侧,无法控制。
放弃这个想法。
当她的视觉因为无法睁眼被封闭之后,听觉就开始变得更加敏锐。
风声呼啸,却无野草或是花朵杆径被风吹动摇摆而发出了轻微响声。
周遭该是寸草不生。
裴夕禾无法移动身躯,百骸都充斥着一股连绵不断的疼痛,更可怕的,是她的四肢都无知无觉。
那碎魄针委实过于阴毒,若非赵晗峰为她挡下大半力量,将之削弱了少说八九成,自己此刻早就化作了一团碎肉。
可最为致命的是,她的丹田被那碎魄针穿过,若非是天光无极这卷功法的镇守,恐怕她的灵根都会受到损伤,灵墟破碎,彻底断送根基。
如今的丹田破了个大口子,就像是破口的水缸,灵力泄露已成无可阻止之态,此刻浑身上下全无半分灵力。
有着极阴之力在灌入她的体内。
这股极阴之力的侵蚀,混在肉身即将崩碎的痛苦下,反倒是不算什么了,甚至没有第一时间感应到。
对,深渊,她被那条黑渊蟒蛇一尾巴拍到了深渊之下,那個在诸宗门之中被称作十死无生绝地的黑色深渊。
和之前探查到的极阴极寒之力一般无二,此地还真是诡秘神奇,无论是阳绝还是阴绝,都是罕见绝地,即使是双阳小世界也是阳盛阴衰罢了。
此地却为阴绝之地,全无半分的阳气可言。
流淌的血脉之中,凤凰的长鸣声在耳畔作响。
丝丝的暖意从血液之中流淌传达而出,汇入全身各处。
凤凰精血在体内燃烧着,散发出仅存的余晖力量。
若是可以如同传说之中的妖神凤凰涅槃重生一般就好了。
可纯血凤凰都不一定能有涅槃的天大机缘,何况是她呢?凭借一滴血参悟出了凤凰翼的神通,已经是极为罕见难得,若是参悟凤凰一族的涅槃大秘,绝无可能。
裴夕禾也想一步涅槃,保不定此刻的危机全部都可以解决,破而后立,重焕新生,谁不想要,可谁又能做到?
她心中涌现出了大量的负面情绪。
怨恨,后悔,不甘,痛苦,哀愁,嫉妒。
宛如黑色的洪流,这些情绪冲刷着泥丸宫那颗本就已经稍显暗淡的道心,在上面留下了无数的痕迹,让之更加虚幻起来。
裴夕禾心里想。
她废了,在没有以灵墟化金丹,脱离丹田束缚的情况下,丹田一碎,浑身的灵力顿去,再也无法修炼。
可明明,都已经得到天阴玉髓,明明都已经差一步就能出小世界迎来自己的新生。
一切都完了。
这些巨大的情绪宛如海浪冲击着她理智的小舟,似要将之覆灭。
她眼睑上隐隐有水渍溢出来,反倒是融化了凝固的血,但更加刺痛起来。
裴夕禾好久没哭过了,自她的心智一步步成熟,她就明白了哭没有任何的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可是这一次,她所向往的,所为之不懈奋斗的通天仙途,明明就已经在她的面前初初呈现了模样,为什么就只闪烁了片刻的光,就崩塌在她的面前,将她拉入了无尽的深渊?
裴夕禾是个人,从来都不是坚不可摧的,当十几年的梦想和信仰一朝崩塌在了眼前,叫她如何能淡然接受?
什么释怀一笑,淡然处之,慷慨赴死全是狗屁。
一股巨大的委屈在心中生出,为什么死的一定要是她呢?为什么裴夕禾她自己都那么努力了,还是得不到所求仙路。
泪水冲开了血痂,她睁开了眼。
凤凰之血毕竟是妖神之血,暂时的,将阴邪之力大部分都驱除出了体外。
虽然丹田损毁,灵根却被《天光无极》保护得很好,白金色的纸页四角相连接,形成了护罩。
灵根带给她出色的感应之力。
周遭居然除了极致的阴煞寒气,半分天地灵气都没有。
阴绝,绝灵,寒煞。
还有一层恐怖的禁制压制在此地,无法飞渡,这种种原因相加下来,怪不得十死无生。
哭出来之后,她心里反倒是好受多了。
有些呆滞地看着周围一切,体内的凤凰精血燃烧,在身体表面散发出了淡淡的光辉来,是这黑暗之中唯一的亮光。
她躺在地上,抬头看去,满是黑暗,似乎隐匿着一切的邪祟。
明明该是很恐怖的事情,她却突然就不怕,也不再忌惮了。
“你要死了。”
是个女声,从黑暗之中传出,一缕暗淡的金光朝着她而来。
似乎被周围的黑暗疯狂吞噬,却倔强又顽强地抗衡着。
“是啊,我要死了。”
……………………
昆仑和崖山联手,即便是刹魂和天魔来势汹汹,也是足以应对。
韩崇之燃烧了部分元婴,催动出的三昧神风生生将刹魂一脉的银魂真君磨灭了下半个身子,一双腿消散无形。
崖山的太浩真君仗剑而行,恐怖非常,他已经达到了不滞于剑之境的地步,这是和刀道之中玉汝于成一个层面的领悟。
剑意随心,可诛万物邪祟。
生生幻化出了九十九道虚影,挥出了九十九道剑光袭杀,将黑魔老祖的神通破除,差一点就能将之斩于剑下。
昆仑付出了些代价,可终究是保下了天阳髓玉。
直到陆长沣拖着半身血衣归来,昆仑弟子们都是气氛和睦,气焰高涨。
陆长沣地位不一般,他是陆家的少主,不世的仙胚,就算不是真传弟子,可站在背后是陆家老祖。虽然平日清冷,却颇为随和大气,带人接物不见骄横。
可此时,他们都是第一次看见他这般情态。
满眸布满血丝,眼底似乎似凝成了坚冰。
韩崇之迎了过来,他是认识陆长沣的,和其族中长辈颇有旧识。
“陆长沣,你这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