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姐姐?裴姐姐?”
小蛮带着鼻音,大声地喊道。
而她身后的陈大婶面带担忧,莫非是裴姑娘走得太慢没有追上她们而被那白骨妖孽所擒杀?
是了,那姑娘被她们发现之时正是昏迷,应当是身子有些不便,可当时情势危急,自己也只来得及顾上自家小蛮。
她想到此处心底还是有些难受,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都是那些该死的白骨。
但突然听得小蛮惊喜地叫道:“裴姐姐!”
陈大婶抬眼看去,在一处僻静的竹林深处,裴夕禾步履稳健地走了出来,面色有些微白。
小蛮猛地跑到她的面前,面上还带了点跌落的泪珠,眼里含着喜悦,欢声道:“姐姐你没事!”
裴夕禾心中既然已有决定和谋算,便收敛了属于修行之人独有的饱满精气神,除却容貌姝丽同凡人无疑。
她瞧得跑到自己身前的小蛮,心底罕见地生出了点波澜来。
很少有人为了她哭,也就是孩童有这般赤子之心,裴夕禾眼眸低垂,俯下身子,眸色柔和地拂去了小蛮脸上的水渍。
“姐姐没事,我跑了一会儿实在力竭,便寻了这一处隐蔽所在,希望能躲过去,小蛮和大婶也没事,实在是太好了。”
陈大婶紧跟着上前,面色也带着欣喜,说道:“姑娘你没事就太好了,那白骨妖孽被仙师们收复了,走,今晚我杀只鸡庆贺庆贺!”
裴夕禾笑着回道:“那我可就厚着脸皮讨些吃的了。”
陈大婶同她也不过萍水相逢,在白骨妖孽这致命危险出现的时候一心护着自己和女儿再正常不过。
她和小蛮能将自己从竹林中带回照料,已经是难得的好心人。
“走走走,今晚就好好尝尝我的手艺!”
陈大婶面容憨厚,却带着一股生机勃勃的劲头,叫人喜欢。
回到院落,裴夕禾将这农家小院看得更加清楚了些,应证了心头的一些想法,待得小蛮去厨房打水洗脸,裴夕禾对着陈大婶说道。
“多谢大婶和小蛮在竹林中把我捡回,若非你们只怕我如今在哪里也不知道。”
她从衣袖中取出了一块碎银来,裴夕禾对这两母女颇有好感。
修士便是无意识下她对于自己身上是否被别人翻动过也是无比清楚,两母女将她带回,却并未翻找过她身上有无值钱物什,故而现在她从小界中取出银钱来也不会露出破绽。
“使不得,使不得,我们就是随手帮上一帮,哪里能拿你的银子啊。”
陈大婶连忙摆手说道,瞧那零碎银子虽然不成模样,块头却不小,哪里能收下。
裴夕禾莞尔笑道:“大娘就收下吧,今晚我可还想尝尝大娘你的手艺呢。”
她面上适时地露出些落寞,道:“我随家人前往外地,却遇上了一伙盗匪,慌乱中走乱,如今也不知道去往何处,我家人定会来寻我的,身上只剩这些银两,不知道大婶可否收留我些时日。”
陈大婶瞧得裴夕禾微白的面色,眼中却清正坚韧,如莲般濯清涟而不妖,便知道是个好姑娘,不由得生出点疼惜。
裴夕禾已经将这银子塞入了她的掌心,陈大婶也就点了点头道:“那你就安心住下,大婶家里正好有两间房,我家那口子去了后就是小蛮同我睡一块,空出了一间房。”
说起这她眼中有些伤感,朝着裴夕禾解释道:“我们当家的时常去山上猎些野物补贴家用,两年前碰上了熊瞎子,人就没了。”
“家里就我和小蛮,姑娘你放心住,我们村风气好,也没啥偷鸡摸狗的。”
陈大婶说这话是为了安裴夕禾的心,毕竟姑娘家独身在外,总要为了自身安全多担心些。
裴夕禾点了点头,含笑谢道。
她眼中掠过些寒光,如今身份暂且解决,无论是白骨一方还是此界仙门查过来,短时间都不会有太大的破绽。
如果裴夕禾告知这母女后便离去,那两方势力难保不会有什么手段可以顺藤摸瓜寻过来,依据仙门的下作和对凡人的轻蔑,到时候对她们绝对是一番灾殃。
在事情未曾完全解决前便先于她们身边护佑,坐看两方之间会如何发展。
而陈小蛮洗干净一张小脸后就跑了出来,想要同其玩闹,却被陈大婶叫住一起去逮鸡,打打下手。
裴夕禾便走入之前她躺的小屋中得了清静。
她将念力无声无息地扩散包裹住此处山村,大多人家沉浸在劫后余生的欢乐中,但也有三四人被那白骨擒杀而家中悲云密布。
裴夕禾心神进入日月小界中,便见被空间囚笼困束住的白骨骷髅。
此刻他也总算是认清了形势,声音带着些颤抖道:“你究竟是谁!”
仙门人哪里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裴夕禾微眯了眯眼,任何生灵最本真的便是魂魄,可这白骨全无魂魄可言,竟然也可存在灵智于世?
倒叫她想施展搜魂都无从下手。
裴夕禾盘膝于正对囚笼的空中,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声音中带着些胁迫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身前浮现出了一簇金色烈焰,肆意摇曳,散发恐怖温度,而最为让这白骨瑟瑟发抖的是其上一股至阳至刚的气韵乃自身邪祟浊气的天然克星。
“不说,就叫你化作飞灰。”
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问题,这具白骨格外从心地说道:“我叫丁三四八。”
“丁三四八?你上面莫非还有甲乙丙?”之前伍衡终究为筑基修者,对这些诡异白骨了解有限。
那白骨对真火忌惮畏惧,便回答道:“丙则是金丹境,乙是元婴境,甲是化神境。”
“我们筑基境就是丁。”
裴夕禾眼中掠过些暗色,白骨中有化神,那么以其仙灵融骨,实力只怕不会寻常,也不知道有几尊,这样的问题这筑基白骨自然是不会知晓的。
她并不畏惧,如今裴夕禾自认化神境中有无敌之姿,便是合体也难有敌手。
真正值得忌惮的是那沉睡的“白骨仙”。
她便道:“你们是如何诞生的?”
那白骨却三缄其口,不肯出言,裴夕禾指尖一扬,金焰遂即掠入囚笼中,转瞬化作了飞舞双翼的三足金乌之态,凡所飞掠过的地方,那骨架连飞灰都不曾留下。
直到只剩下了一个骷颅头,眼窟里面的猩红火焰也呈现出摇摇欲坠之象,这丁三四八实在撑不住了,想要说些什么。
裴夕禾却猛地觉察到自其深核传来了些诡异的波动,那眼窟中跳跃的两簇猩红火焰骤然炸开,自此熄灭下去。
裴夕禾面色暗沉,种魔念力自掌心涌现,将那骷髅牢牢包裹,捕捉着残余的波动。
而片刻后她只捕捉到了些残留,却听得外界一声呼唤。
“裴姐姐,我娘做好饭了!”
她心神回归,便嗅到一股炊烟气中夹杂着浓烈的香。
农家菜朴实,香气毫不掩盖,颇为霸道。
裴夕禾回了一声道:“就来。”
此刻天幕已然颇为晦暗,只留一二晚霞的光辉,家家户户都冒起了徐徐炊烟。
她刹那灵光一现,心头澄净。
修行于生灵而言是一场攀登,正如由低到高,可终究是相连,循环。
道生为一,一化三,三化万千,衍化到极致,最后却要追本溯源,再生为一。
修者站于云端高处,俯瞰天下,可见云海滚滚,山海苍茫,便是日月星河也可握在掌心之间。
可当立于地面,却也窥得烟火红尘,凡人生息,炊烟缕缕,生机勃勃。
晓自然万物朴实生长,看绿草萌芽,见艳花绽瓣。
高与低,繁与简,甚是妙啊。
裴夕禾心境不由得宁静下来,面色含笑,走出这间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