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寂静无声,唯有钟生的呼吸。
他起初不太适应,双眼是血肉之眼,眉心竖眼是灵体之眼。
二者看到的景物不同,叠加起来,充满荒谬怪异的感觉。
土包荒坟,几个接近消散的游鬼,随风东西流散,却又不愿离去。
再看李清风,肉身在沉睡,魂魄却活泼的很,不时起身坐下,变幻侧卧、平躺等姿势。
小毛驴和猿猴,或许是灵兽的原因,魂魄稳固,并未外露。
呈现在钟生面前,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钟生再看自己,如今长出了四根胳膊,一双摊开在膝盖上,另一双则是抬起抚摸额头。
闭上一双肉眼,抚摸额头的双手消失,睁开后又重新出现了。
也就是说,这双新长出的胳膊,是灵体魂魄状态。
阴判的作用,亦或是先前阴间变化带来的后遗症。
按理说,灵肉合一,身躯各部分都有对照。
胳膊的肉身和魂魄也相互契合,如何能像现在这般,分离各行其是?
“双眼对照肉身双手,竖眼对照灵体双手,互不干涉。”
钟生总算摸透这个诀窍。
虽说他有個八臂剑猿的称号,却不意味着他有八条胳膊,而是形容他剑术奇快,运转起来就像是生长了八根胳膊,快如车轮。
现如今,阴判状态下,倒是真有了四条胳膊。
钟生双手握住古剑,另外两条则是拔出断角,灰色粒子汇聚,形成两口狭长弯刀。
考虑到胳膊运转范围,为了减小干涉,钟生将灵体双手关节反转,放置在身后。
双臂持剑向前,另外一双胳膊持刀向后。
竖眼的视线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弥补了血肉双眼的局限性。
“试试看。”
钟生走到一棵大树前,调动四只胳膊的力量,腰部发力。
没想到,新生肢体很不协调,当场重心不稳摔在地上。
钟生眼睁睁看着,断角刀刃划过树干,滋溜窜起一片幽绿火星。
“不成,不成。”
片刻后,伤痕累累的大树轰然倒下,终于解脱了。
钟生坐在地上,想得脑瓜子都疼。
四条胳膊的肢体协调难度极大,对重心把握也截然不同。
往日精熟的剑术,需要推倒重来,否则就像是婴儿蹒跚,走一步摔一步。
一剑双刀,若是发挥得好了,只需有原先七成精妙,杀伤力至少翻几倍。
可是,手眼协调、肉身和灵体剥离,牵扯到技巧太多太复杂。
“呼呼,先睡。”
钟生思来想去,索性裹着衣服,倒地边睡。
第二天醒来,他突然想到,李清风曾使过法眼,窥探阴气诡异。
据说,道家法眼,能看穿幽冥恶鬼,倒是颇为类似他的竖眼。
“李道士,你那法眼到底是什么原理?”
李清风不疑有他,毕竟钟生的脑袋属榆木疙瘩,没有偷学的能耐。
于是,他热心为钟生讲解起来。
道家法眼,是挖掘灵魂精魄的潜力,汇聚眉心开眼。
“眉心处于双眼正中,借双眼赋形,又以魂魄开光,方能成就法眼。”
李清风抚摸眉心,光滑平坦,“法眼不在肉身,而在魂魄。”
这就对了,很是符合他的情况啊!
钟生迫不及待问道,“肉眼见人,法眼见鬼,万一重合如何是好?”
“看哪个睁哪个!”
李清风呵呵笑道,“阳不干阴,阴不犯阳,二者互不干涉。”
“我们平时藏法眼于魂魄,只有关键时刻才动用。”
“也有传说,乡间有天生灵体强大的孩童,开了阴阳眼,时常见到鬼魂近身,不是被夺舍发疯而死,就是吓得魂不守舍天折。”
“钟郎君切记,这方面不要轻易尝试。”
李清风说到这里,还有半句心里话没说,“当然了,你也没机会尝试。”
灵体开眼,要么天赋强大,要么悟性极高,貌似钟生那边都不挨着。
钟生听了一顿,举得满脑子都是浆糊,对自身问题仍是没有解决。
按照李清风说法,同时睁开肉眼和灵眼非常危险,容易将现实和虚幻混合起来。
时间一久,不是发疯就是痴呆,离死不远。
嗯,这就是道家所谓的走火入魔,心魔缠身。
钟生却觉得,这说法有些耸人听闻,他尝试过,也没觉得什么不对。
看来,今后还是要靠自己尝试,摸索规律。
“钟郎君,对付伽罗郡主的大军,我有个主意,你听听看。”
李清风又说道,“以寡敌众,须得借用外力。”
“我思来想去,道家雷法,可为破局关键。”
钟生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李清风恰巧也来了谈兴,顿时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过年放爆竹,是自古以来的传统,便是模仿雷霆之力,驱散邪魅。”
“我道家雷法昌盛,以一人之法,调动天地之力,横扫万千邪鬼不在话下。”
说到这里,他突然摇头叹息,“可惜,近些年来不成了。”
“啥?”
李清风接着说出各种原委。
雷法,确切来说,并非钟生想象的大雷电术,而是类似于召唤术。
道人写申请书,盖上印戳,以独门手法上报天庭汇总。
首先,行文格式要对,属于道家内部正统的雷法符文、手势、步伐、祭坛、供奉等等。
任何一个细节不对,便是无效申请,上面压根不收。
其次,落款要对,道家授篆,便是给你印戳,具备发文申请的资格。
外行人即便将行文格式模仿十成十,没有独特的印戳,也是无用,还是不予采纳。
一切都齐全正确了,上报天庭,还要经过汇总,分门别类,配发到业务对口的雷部。
雷部长官依次阅文,针对申请做出批复,转交下属雷神负责办理。
文件批复要时间,转交对口雷神也要时间,且慢慢等吧!
直到跑业务的直属雷神收到申请,算算自己排班次序,能否满足降雷日期,给与答复。
没错,雷法也有失败率,而且几率还不小。
人家雷神也不是回回有空,遇到加班加点也赶不上,就只好原路打回,你再做另行申请。
如此,便是整套雷法的正规流程。
“呃……”
钟生听得头大,怎么你们修仙的,还和公务员一个套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