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原野四下无人,寂静无声,
钟生左顾右看,环视四面八方,只有他一人。
“哈哈,总算逃出来了。”
达摩日防夜防,还是被他找到机会,趁夜逃出生天。
此刻的钟生,心情如鱼跃渊,无比快活。
“大师,你的一番好意,我只能心领了。”
钟望朝着来路方向,恭敬行了个礼,转身就要逃之天天。
刚要迈步,却见到地平线大团云朵拥簇,有白有黑也有灰。
“嗯?”
钟生疾步走近,原来是大片羊群,低头在草地上吃草。
羊群团团簇簇,毛色各不相同,你挤我我挤你,争抢着吃地上的野草。
“呜呜鸣呜!”
羊群某个角落,传来伤心的啜泣声,被钟生听见了。
钟生好奇看去,原来是個拿着皮鞭的老头,腰缠羊皮,正在擦着眼睛哭泣。
周围的羊群,显然不懂他的伤心,还在自顾自吃草。
“你哭什么?”
鬼使神差,钟生忍不住开口问老汉。
老汉擦着眼角,从低声啜泣,变成嚎啕大哭。
“我儿子死了,没人给我送终了。”
放羊老汉对钟生哭诉,“都说杀人偿命,但凶手却逍遥法外,老汉心里苦哇!”
“你说,凶手该不该一命偿一命。”
钟生下意识就要开口,突然顿住了。
说到杀人,他也杀了不少,如果要偿命,一万条命也不够还。
老汉等着钟生的回答,久久没有回应。
周围羊群骚动起来,或许是周围野草吃完了,急切催促老汉驱赶他们到别处去。
“别闹。”
老汉甩动皮鞭,抽出一个鞭花,空中爆响刺耳。
“我儿子死得冤枉啊!他好端端走在路上,就被人打死了。”
“郎君,你帮帮我可否?”
钟生心想这有何难,正要答应,心头传来一阵悸动。
刚到嘴边的话,转瞬间夏然而止。
老汉充满期待的眼神,越发不耐烦起来,他猛抽脚下的羊。
“哀,哀,哀!”
那头被抽打的羊,痛叫连连,抬头乞求。
钟生下意识低头看去,顿时汗毛竖起。
原来吃草的不是羊,而是人头羊身的怪物。
先前埋头地面吃草,看不清脸,如今仰面朝天,亮出一张愁眉苦脸的人面。
钟生后退几步,踩到几只羊,仔细看时,都是羊身人头的怪物。
放眼望去,四面八方,何止上千头类似的怪物。
那么,放牧这些怪物的老汉,到底是什么?
钟生心头升起警惕,对面老汉似乎无所察觉,仍在追问他。
“我儿子的仇,该不该报?”
“如果要报仇,郎君愿意助我一臂之力么?”
钟生深吸口气,默念六字咒语,心头悸动平静下来、
“老头,你儿子到底是谁?”
老汉放下擦眼泪的手,看着钟生,一字一句说道。
“我儿子,就是被你打死的乩童。”
他从身后取出一颗人头,“喏,就是他。”
那颗人头还滴着血,双目紧闭,虬须粗野,赫然是小镇上的乩童。
刷,紧闭双目瞬间睁开!
乩童的脑袋张口,吐出大团粘稠的血块,持续呕吐不止。
“郎君,一命偿一命,拿命来!”
钟生心头升起警惕,若在平时,他能将诡异老汉当球踢。
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
“牧魔,是这门妖术。”
他想起乩童桃衅时,对他提及这门巫傩之术。
眼前怪异的羊群,莫非就是对方放牧的梦魔?
如此想来,自己不在现实世界,而是在不知不觉中,被对方拉入梦境。
钟生转身就走,身后响起老汉的声音,“你逃不出去。”
伴随着乩童人头‘噢喔’不停呕血,羊群越发骚动了。
“哇!
钟生一个鲤鱼打挺,醒来时发现已站在地上。
“好险,是一场噩梦。
幸亏自己醒觉,没有被对方蛊惑,及早脱身。
乩童曾说过,若是被噩梦缠身,神智不清,沉沧在梦境中,落入对方掌控。
到时候,便是砧板上鱼肉,生死不由自主。
“那老汉,居然是乩童的父亲。”
联想到镇上打听的消息,乩童家传的技艺,从祖辈开始就担任乩童。
“达摩只说我杀人不对,但斩草不除根,麻烦仍是无穷无尽。”
钟生琢磨着,若要解决麻烦,还要返回一趟,将乩童老老父也宰了。
老汉敢在梦中作崇,也不是无辜之人。
“呼呼!”
钟生心想要避开达摩,下意识看向一旁,那里本是达摩打坐的地方。
如今,却是空荡荡的。
钟生本已湿透的后背,瞬间汗毛竖起。
脚下微痒,传来‘哀哀’的绵软叫声。
钟生咬牙低头去看,一只人头羊身的怪物,仰头看着他,满眼都是哀求。
他仍在梦中,自以为逃脱,实际上并未脱身。
耳边响起四面八方传来的叫声,一声炸雷般的鞭子抽响,“还我儿子的命来。”
老汉幽幽的声音,如附骨之蛆萦绕不去。
“岂有此理?”
钟生一抬脚,将脚旁的怪物踩爆,不是血肉之躯,当场散成大片黑烟。
黑烟如鲜活生命,并不随风散开,而是附在钟生体表,顺着毛孔渗入他体内。
“不妙!”
钟生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身躯沉重万分,如有铅块坠着。
越来越多的怪物从周围靠拢过来,自发散成黑烟,对准他七窍钻来。
不远处的老汉,正挥动长鞭,鞭策一头头怪物蜂拥向前。
乩童的人头,表情越发欢快诡异,似乎迫切看到仇人丧命。
“二叔救我。”
钟生一抹胸前,红巾浮起,眨眼间化作红光,裹满他全身。
怪物‘魇’所化的黑烟,被红光隔绝在外,徒劳无功着张牙舞爪。
馗道字浮现,击散黑烟,于梦境中大放光明。
老汉见势不妙,带着儿子的人头,就要逃走。
紧要关头,钟生心头一片平静,目光发生蜕变,洞穿面前的虚幻。
他找到老汉的具体方位,馗字瞬间命中。
老汉在惨叫声中,瞬间变得烟消云散。
周围大片‘魇’群,在老汉消亡后,也开始逐一化灰消失。
叮铃铃,叮铃铃!
耳边陡然响起铃铛声,遍地灰烬中,突然跳出一枚漆黑铃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