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空地,地面早已被夯实,硬如石板。
空地中央,六根石柱呈梅花状分布,硬生生砸入地下,稳固无比。
“昂昂昂!”
小毛驴的缰绳,牢牢捆扎一根石柱上,它不停翻蹄子,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它身上仍背着钟生的古剑行李,鬃毛凌乱,显然吃了不少苦头。
驴子脸上愤怒之极,始终不肯安分,昂昂叫个不停。
“烦死了。”
空地旁的树林中,一个声音传来。
“快去堵住破驴的嘴,别吵着道主他老人家。”
这片树林地面没有杂草灌木和苔藓,树根的泥土新鲜,显然都是移植过来。
虽然树木众多,但种类只有三样,槐、柳、桃。
若是有修道之人就能看出,此三样树木,克制阴邪、能打鬼魂。
更重要的是,三木齐聚时,最能克制遁地而行的一类法术。
李八百的声音响起,“让它叫,我还怕它叫唤得不够响。”
“若无诱饵,如何能引来大鱼。”
他前几日沟通五猖兵马,发现拦路石子没了。
那少年没了佛门珈蓝庇护,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李八百找到小毛驴后,便设下陷阱,故意引对方过来。
“五猖兵马,速速听从号令,调来听用。”
李八百训斥了几個李家道弟子,便专心开始施法调兵。
槐、柳、桃三木成林,是一重手段,克制对方遁地术。
五猖兵马,又是一重,用以围堵对方的逃生之路。
李八百要毕其功于一役,再不能让钟生逃了。
虽然贵人秦王,已率兵返回长安,但取了钟生人头,便可作为敲门觐见的礼物。
李家道远在川蜀,要从南北道教手底,夺得一席之地,的确不容易啊!
所以,他格外珍惜这次机会。
风吹树丛,五猖兵马迟迟没有回应。
……
“在下上官争龙,现任川蜀李家的五猖兵马使。”
“此为八百道主的符令法旨,你查看一下。”
五猖兵马,在阳间无形,但到了阴间,则是一簇人强马壮、旗帜鲜明的阵势。
带头将领,五猖兵马使上官争龙,正在和对方交涉。
他也是无语,人离乡贱,阴兵也是如此。
他们在川蜀横行无忌,可到了中原地带,却处处受阻。
先是在佛门珈蓝处碰壁,驳回八百道主的法旨。
如今,调令又来,刚要发兵,又被面前出现的大队人马团团围住。
对方的兵马数量,是他们的百倍千倍,强悍犹有过之。
不得已,只好打出李家道的招牌,请对方退去。
“川蜀道门,在中原地带,没那么大面子。”
满仓也不看对方的法旨,摇头道,“你们率兵过境,事先连招呼也不打,将我家鬼王置于何地?”
他朗声说道,身后大军森严,鸦雀无声,一直铺展到天边尽头。
“李家道的法旨,在这里行不通。”
上官争龙一众五猖兵马,心头升起‘过江龙压不住地头蛇’的无力感。
他们是道教敕封的阴兵,受香火供奉,等同半个阴神,专拿魑魅魍魉、孤魂野鬼。
可对面是数以十万甚至百万计的鬼兵鬼将,势如山海、无边无际。
群鼠还能咬死猫,如此悬殊的敌我对比,一旦打起来,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上官争龙语气放软,“可否商量?”
没得商量!
满仓傲然道,心想你们要去对付我家世子,想都别想。
“你若不服,尽管动手!”
他存心要惹怒对方动手,趁机诛灭这支五猖兵马,为钟生扫除障碍
上官争龙拍拍胸口,“我好歹是一方兵马使,你这个面子都不给?”
“我在川蜀阴间,也有几分薄面,你若是肯行个方面……”
满仓断然拒绝,“我家王上说了,你们只有两个选择。”
“一是就地解散,二是与我火并。”
上官争龙不怒自威,“你是在威胁我?”
“不错,就是在威胁你。”
“你以为我怕你不成?”上官争龙怒道,“选就选!”
一众五猖兵马默然无语,老大也怂的太快了。
“我不选一,不选二,唯独选第三条。”
满仓提醒他,“没有第三条路。”
“我说有就有。”
上官争龙辩解道,“第一条要我缴械投降,五猖兵马不受此辱。”
五猖兵马们升起希望,老大还是很有硬骨头的,没给咱们丢脸。
“第二条么,我身为兵马使,要为麾下儿郎考虑。”
“尔等为鬼王大军,不宜过多冲突,影响了中原和川蜀阴间的关系。”
说到最后,他总结道,“我选第三条,率兵撤回川蜀。”
“你们若能让路最好,若不让路,我必率领五猖兵马,跟你们拼了。”
满仓听罢无言,这也是个人才啊,将逃跑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他不能擅自决定,只好上报鬼王钟馗。
片刻后,传来钟馗的决议,“可。”
哗啦啦!
无边无际的鬼王大军,裂开一条道路,是通往川蜀阴间的方向。
“今日之事,就此完结。”
上官争龙硬气说道,“改日,尔等来川蜀,我将盛情相待,礼数不缺。”
输人不输阵,他堂堂五猖兵马使,重点是面子。
穿过重重军阵,气氛压抑,两旁鬼将鬼卒一言不发,瞳孔幽幽,如同繁星数不胜数。
“兵马使,八百道主那边如何回复?”
一位心腹心惊胆战看四周,贴到身旁低声问道。
上官争龙揉了揉太阳穴,“驳回调令。”
“又驳回?已经是第二次了。”
五猖兵马使,和道门的关系并未主仆,而是类似雇佣兵和雇主
道教以香火供养,他们则听令行事,拿钱干活,概不拖欠。
“不然能怎么办?”
上官争龙指着周围,鬼王兵马如山如海,保守估计,能一路从中原排着送到川蜀。
“咱们已仁至义尽,八百道主,貌似惹到不该惹的人啦!”
鬼王大军来得蹊跷,与先前佛门珈蓝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们五猖兵马,还是不趟这次的浑水为好。
……
“又无回应?”
李八百惊愕抬手,脸皮涨红,一脚踢翻法坛。
“五猖兵马,越发不像话了,从出川蜀以来,不听调遣、自行其是。”
他怒气冲冲,弟子们噤若寒蝉,久久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