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魏搏侯醒来,宿醉后遗症,脑袋有些沉。
他抓起酒坛,就要将残酒喝尽。
这举动也有个说法,隔夜残酒,能解宿醉,喝一口神清气爽。
“不能喝,昨夜落虫子了,不干净。”
钟生一脚踢碎酒坛,残存酒液渗入泥土。
魏搏侯耸了耸肩,草草梳洗一番,便和钟生继续赶路。
大萍乡的怪状,已经有许多人亲身见识过,并留下线索。
那些入内太深的,早已失踪不知下落,也有浅尝辄止,还能活着回来描述经历。
大萍乡就像是被有无形的罩子隔开,与外界彻底断开。
外人想要进去,只能在罩子边缘打转儿,无论你朝着哪个方向行走,最终都回到原点。
百姓们愚昧无知,称之为鬼打墙。
日子久了,这個说法迅速流传开来,陆续有人验证。
实际上,大萍乡没有鬼,寻常厉鬼也没有这般能耐。
背后操纵的,归根结底还是人,法术高强的某人。
“大哥,地面行不通,我让鸦儿到高空瞄两眼。”
呱呱两声,乌鸦化作苍穹一黑点,消失在视线中。
魏搏侯朝钟生点点头,“大哥,你在此稍等,我去去就回。”
他手持弹弓,拨开草丛,一头扎入面前的荒原中。
身为土贼,荒野求生是本能,即便在野地里也能开出一条路。
过了片刻,魏搏侯一脸倦容,双手分开草堆,看到钟生时愣在当场。
“大哥,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他满脸震惊,随之环视四周,周围景物越发熟悉。
魏搏侯终于确定,不是钟生跑在他前头,而是自己绕个大圈,又回到原地。
这样严重的失误,怎么可能发生?
“我再去冲一趟。”
又过了片刻,魏搏侯手持几根断箭,重新回到钟生面前。
“这……”
果不其然,就算他故意避开上次的路径,还是绕了个大圈。
他将收获给钟生看,“大哥,这是前几次,唐军夏军射出的箭矢。”
从黑市得来的消息,双方大军都在此地碰壁。
期间,唐军和郑军,弓弯上弦、万箭齐发,企图破开幻术,射杀妖人。
无数狼牙利箭,洞穿空气,最终如石沉大海,再无回响。
鬼打墙的怪状,仍旧笼罩着大萍乡,无路可去。
魏搏侯此行捡到的箭矢,有唐军制式,也有夏军打造。
“大哥,这里太邪门了,回回景物不重样,但每次都回到原地。”
“若不是有你,我都要迷糊了,不知身在何方。”
魏搏侯摇摇脑袋,突然耳边听到乌鸦的叫声。
头顶一颗黑点迅速放大,劲风垂落,乌鸦收起翅膀,缓缓落在他肩头。
“鸦儿,你看到什么了?”
乌鸦瞪着黑豆大眼珠,转动几下,露出迷茫神色。
呢,瞧这模样,也是什么都没见着。
魏搏侯抚摸乌鸦颈羽,“鸦儿,有什么异样,你说说看。”
他在乌鸦面前,极有耐心,轻声柔气说话。
“呱呱!”
乌鸦扑腾双翅,突然双目外凸,猛地张口,吐出一团粘液
粘液落地,内有一物浮沉翻滚,俨然是带着血迹的眼珠子。
“大哥,鸦儿在前面遇到活人了,果真有活人,不是什么厉鬼。”
魏搏侯振奋不已。
但是,人从地面行走,不出五六里,便原路返回,再难存进。
乌鸦能从天上飞,却带不了人
钟生看向身后小毛驴,驴子能飞却不能飞远,只能短途冲刺滑翔,也不可行。
“罢了,还是我亲自闯一趟。”
钟生迈步就要上前,却被魏搏侯拦住,“大哥,你不能亲身犯险。”
“我和你一起去。”
二人定下计策,由乌鸦当空盘旋,警戒四周,猿猴驴子藏在两旁草丛亦步亦趋跟着。
魏搏侯在前、钟生在后,共同进入大萍乡。
走了三四里,地面开始零星出现箭枝,枯草般斜插在地上
刚才魏搏侯弄回来的箭矢,就是从这里随手拔了几根。
“大哥,就到这儿了,再往前,就是往回倒着走。”
魏搏侯有经验,这片箭枝地带,就是大萍乡的外围边缘,是外来人的极限。
一箭之地,是人靠着双脚,能走到的尽头。
“嗯!”
片刻后,钟生和魏搏侯看到熟悉的脚印,是自己先前留下。
魏搏侯双眉皱起,“大哥,情况不妙啦!”
他开始解释起来,先前一人留在原地,一人探路,还能确定方位。
如今二人一同出发,掐算了时间,差不多返回原地了。
然而,周围风景陌生,绝非出发的起点。
也就是说,他们彻底迷路了,没有进入大萍乡,也没有回归原来位置。
“好险恶的用心。”
魏搏侯出了一身冷汗,他终于明白,幕后黑手的用意。
若是孤身一人闯入,分不清东南西北,很容易失去行踪。
但若是多人同行,稳扎稳打,派出去探路的一去不返,到最后肯定改变策略,以人多为优势,企图撞破面前的幻术。
一旦如此,就落入圈套了。
没了原始的参照起点,人数再多,也是不停迷路、转圈,到最后连方向都分不清,彻底沉沦。“大哥,我们现在出不去了。”
魏搏侯哀叹一声,越往前走,环境越是陌生。
周围无水无粮,越走越是荒凉,再这么下去,两人就要活活困死。
“让开些。”
钟生挥退魏搏侯,张口吞吐几下,喉头一条火线窜出。
火光腾空,化作几十丈的巨蛇,将四周笼罩在火海中。
噼里啪啦,野草枯木,皆为现成的燃料,眨眼间烧得一发不可收拾
魏搏侯用袖口遮面,挡住扑面而来的热浪。
在他背后,乌鸦、猴子和小毛驴,均惊骇不已。
“刷!”
几颗水滴落在身上,抬头望去,是从天上掉落的雨丝,串联成线、由疏变密。
雨从天降、雾从地升,火海遭受两面夹攻,空气变得清凉下来。
这么巧,刚放火就下雨了。
而且也不是小雨,看雨水的规模,足以将钟生释放的野火扑面干净、
“这就太刻意了!”
钟生摇了摇头,指着面前的雨幕,“魏搏侯,前面肯定有人。”
“颠倒乾坤、翻云覆雨,好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