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山雨’过后，如暴雨雷霆，涤荡胡人腥膻为之一空。

一百零六通天家，依次崩灭，连带着胡人大军也摧毁殆尽。

草原祭祀团，十不存一，仓皇北逃，如丧家之犬。

“胡狗停下，吃我一箭。”

马蹄错乱，后方有河北军民追杀，一根根箭矢泼水般射过去

出逃的胡人仓皇不已，他们信仰崩塌，连祭祀都战死了，无心恋战。

所有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逃回草原，舔纸伤口。

“扑通，扑通。”

接连有胡人力竭落马，被追兵揪住发辫割下头颅。

剩下胡人们，看也不看丧命的同伴，只顾着压榨战马的脚力，急切要逃出这片地狱。

原本任其纵横肆虐的牧场，反过来成了猎杀胡人的丛林，到处都是杀机。

不远处依稀有号角声响起，是胡人召集同伴的声音。

胡人们纵马调转方向，朝着号角声方向赶去。

一位全身伤口的草原祭祀，端坐在草堆上，周围到处都是跪地哭泣的胡人，有贵族也有牧民。

他身上流血如溪流，早已将身下的草堆浸湿，但一双眼睛还没闭上。

“都回去吧，胡人贱如野草，只要根还在，风一吹又能冒头。”

“往草原深处去，翻过沙漠雪山，寻找更加强大的部落、祭祀们，投靠他们，重新杀回中原。”

祭祀留下几句话闭目长逝，周围胡人都咧嘴哭泣起来。

没错，一百零八通天家尽数毁，但草原深处，还有更多的圆帐接受祭拜。

一代代草原入侵，屠戮无数百姓，性命凝聚成的通天冢，何止成千上万。

圣山仍在，高高在上，统领辽阔无际的域外世界，有雪山、沙漠，还有戈壁绿洲。

假以时日，又能集结百倍千倍的胡人大军卷土重来。

只要中原依旧富庶，强盗是死不绝的。

“中原汉儿，今日之局没有结束，我们还会再来。”

“除非我们当中有一方灭亡，战争永不停止。”

胡尘远去，并未彻底平息，因为野兽舔舐伤口，是为了下一次猎杀。

“大哥，我琢磨着，他们是给我们下马威。”

那一日过后，魏搏侯都沉默许久。

他原本肆无忌惮，但见识到唐军的手段也沉默下来。

钟生和他二人累得半死，也才催毁两座通天家，但对方勾动手指，一百零六通天家尽皆崩塌。

卷人其中丧命的胡人，数量是他们杀死的千倍万倍

秦王让他们旁观，无疑是在表示，以他们二人的本领，在大局中不值一提、

虽然气气愤，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野路子，实在难上台面。

他们二人，如今在唐军营中做客，待遇还不错

几身崭新的衣帽鞋袜，冬衣里塞的不是柳絮芦花，而是罕见的西域白棉。

一日三餐，顿顿有酒有肉，大冬天的，还能吃到鲜嫩的果蔬

出入有下人服侍，无需自己动手，开口就有人照顾。

魏搏侯不禁感叹，“我今日方知富贵的好处，难怪世人都要求官求富。”

然而，立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钟生知道自己这个屠龙主将，是道教指定的挡灾棋子，下场不会太妙。

阴九仪那边，说话九分藏一分，也不怀好意。

这天，他得知李清风办事回来，特地上门拜访叙叙旧，顺便看能否打探什么。

“清弟，我最近又得了一副图画，你来看看。”

李淳风快步走来，双袖生风，看到钟生在场愣了愣

李清风正招待钟生，话还没说两句，对方就闯进来了。

“有客人在？我改日再来。”

李淳风转身就走，被清风叫住，“钟郎君是我至交好友，不是外人。”

片刻后，三人围着那副画像，认真研究起来。

“族兄精通纬之学，文王八卦、连山归藏，乃是世间顶尖人物。”

“钟郎君，你若能看出一点玄妙，将来受用无穷。”

却见那副图画上，画着一匹死马，猴子得意洋洋在旁边蹦跳，一旁是某個官人的背影手持滴血的长剑，显得极为愤怒，旁边附上一首诗。

“清弟，胡人败退，我于夜中偶有所得，这幅图画文字，必定关于胡人。”

“你能看出来吗？”

李清风认真看了许久，摇摇头，“族兄，我材质平庸，看不出来。”

他又问钟生，“钟郎君，你看出什么了？”

钟生也是摇头，看不出来。

“这猴子，又称猢狲，带着一个胡字，必然和胡人有关，看他们如此猖狂，显然将来再次入侵中原肆虐在，旁边的死马是什么意思，还有这个官人？”

李清风说出自己分析，所得甚少，但疑问越来越多。

李淳风大笑说道，“你能看出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

“族兄若是知道，不妨为我解释一二。”

李淳风断然拒绝，“谶纬之学，看破不说破，否则必遭天谴。”

“清弟，能领悟多少，都是你的所得，切莫说宣之于口。”

他正说着，下意识看了钟生一眼，突然愣住了。

原来，他从钟生的目光中，看到几分若有所思，赫然是恍然大悟模样。

不可能啊，此人是出名的凶人莽夫，胸无点墨能看懂图中含义？

钟生心想，嚣张的猴子-猢狲，应当指胡人，死马是官人长剑所杀，颜色是……白，嗯，白马。

那个官人也很有意思，头戴官帽，双脚却踩着百姓的草鞋，这官不官、民不民的，嗯，民？好极了，答案呼之欲出。

图画文字，线索模棱两可，可以推算出任何可能。

但他有历史作参考，顺着答案反推过来，一切线索都温吻合上了。

历史上，李世民在玄武门之变后，本要大展宏图，却被胡人当头打脸，领兵杀到长安附近。

不得已，他与胡人杀白马起誓，史称……白马盟约。

图上的死马是白色的，正契合白马盟约，而官人的身份也很有意思。

有官身……皇帝又称官家，穿民鞋……李老二名叫世民。

没错了，这幅图画文字，讲的就是胡人卷土重来，李世民白马盟约。

钟生想到这里，耳边听得一声大喝，“且住，不能再说了。”

李淳风神态焦急，仓皇卷起画卷，“泄露天机，你我都要吃天谴，千万别再继续了。”

钟生一头雾水，我还什么都没说，只是想想，这也犯罪？

“清弟，为兄还有要事，就不多留了，告辞。”

李清风不明所以，朝他拱了拱手，就看到李淳风一溜烟跑了。

他大概看出来，族兄李淳风是被钟生吓跑了。

“钟郎君，你看出什么了，把我族兄吓成这样？”

李清风见钟生张口，急忙制止，“还是别和我说了，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