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邻近关中，当年唐皇从封地起兵，势如破竹杀入关中，取代了前朝的江山。

因而，作为龙兴之地，河东的政治、军事意义都非同一般。

贯穿李唐兴衰，河东之地都占据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五代十国期间，沙陀立国的后唐，便是从河东起家，胡儿冠姓李氏，自称后唐，可谓是将脸上贴金的手段用到了极致。

钟生带着魏搏侯，从关中入河东，日夜兼程，很快就到了潞州地区。

一路上，看到民情沸腾，山参出产断绝带来的影响，已经愈演愈烈。

“大哥，难道马仙初给的干萝卜，真的特别值钱？”

路过的城镇药铺，都加装了铁笼大锁，用于摆放人参，防备贼偷盗窃。

一根拇指粗的残参，光秃秃没有芦节参须，就敢开价百两黄金。

魏搏侯见了直呼，早知如此，自己何必当土贼，还是这行抢钱快呀！

没白来这一趟，总算知道了上党紫团，是价比黄金的硬通货啊！

魏搏侯掰着指头，计算自己泡酒的一根根山参，觉得有些心痛。

这东西好啊，分量轻不占地方，随便带几根，就能卖出天价，可比抢劫来钱快多了。

尤其是，马仙初换酒喝的，是参中极品，上党紫团。

寻常药铺只闻其名，却没有资格珍藏一两根。

……

“上党紫团，你有多少我要多少，那可是能当传家宝的极品。”

“兄弟，你怕是只听过名字，就咋咋呼呼来问吧？”

“咱参药行当里，许多干了一辈子的老师傅，临终前能看一眼上党紫团，都是含着笑走的。”

魏搏侯被说得瞠目结舌，恨不得转身回终南山，将泡酒的紫团参捞出来晾干。

钟生注意的是，本地庙宇，仍旧香火不断，反而对比往常更加旺盛。

许多靠产业吃饭的百姓富人，都在求神拜佛，期盼摆脱眼下困境。

然而，他们若是知道，本地神灵都出逃了，不知又是什么心情。

如此狂热的场面背后，必然有无数暗流涌动。

“前面又在祭神了，这才过了多久，买孩子不要钱么？”

“不是买的，是参户自家的孩子，辛苦养到这么大，就献给参宝老爷喽！”

“十岁的娃娃，白白胖胖的，可惜了。”

“若只能能让参宝老爷回来，倒也值了，怕只怕……”

行人交谈中，透露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实，本地血祭已成家常便饭。

听到这个消息的人，表情麻木，偶尔闪过一丝不忍，最后都习以如常。

岂有此理……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血祭这样陈腐的陋俗？

“魏搏侯过去看看。”

钟生的意思，就是要魏搏侯去大闹一场，打断对方的血祭。

他可不管是不是本地风俗，只要被自己撞见了，就决不允许发生。

“好！”

魏搏侯拿着弹弓、弹子袋往前，推开看热闹的人群，一头钻了进去。

片刻后响起叫骂声、诅咒声，铜盆落地、瓦罐摔碎，鲜花果子四处乱飞，砸得围观者抱头鼠窜。

“拦住他，拦住他，太不像话，冲冲撞了参宝老爷，啊！”

“不好啦，巫师老爷被打了。”

“哪来的贼人，敢来本地捣乱，也不打听打听，这里是什么地方，唔，我流血了。”

“你们都上啊，干看着做什么？”

一阵鸡飞狗跳，人群东倒西歪，魏搏侯一手一個娃娃，狂奔归来。

在他身后，一行人举着扁担、门闩等，追着他身后打，但都离得远远的不敢上前。

“大哥，不辱使命，我刚才倒是，老东西拿刀子，正准备给孩子放血。”

魏搏侯喘了口气，将一男一女两个娃娃放在地上。

两个娃娃双目无神，嘴里笑嘻嘻，看样子是喂了迷神的药草。

钟生环视四周，“谁家的孩子，自己领回去，别犯傻了。”

连叫了几声，始终无人回应。

旁观者有人怯生生回道，“壮士，你打乱了祭神，孩子的家人害怕，不敢领回去。”

“快走吧！”

“巫师是五叶坛的人，你打了他，待会儿五叶坛的人就来了。”

五叶坛，是长生教在此地的分支，比之关中、河南都更加旺盛。

坛中教众，以猎参人、巡山客、参商为主，就是靠山吃山的五叶参从业者。

连这座法坛的名字，也是从山参独有的巴掌叶得来。

魏搏侯听了，连忙说道，“师父，我看那巫师本领稀疏寻常，一颗弹子就敲掉满口牙。”

话音刚落，一个花花绿绿的巫师，满口流血，在同伴搀扶下追上来。

“有种别跑。”

周围越发热闹了，外来人惹到了五叶坛，所有人看着他们的眼神，如同看着死人。

钟生摇了摇头，“别和他废话，先送孩子回家。”

他们两个是糙汉子、大老爷们，可不会照顾孩子，必须安置好两个娃娃。

巫师还在后头喋喋不休，“你们敢跑，我五叶坛灭你们满门。”

话音刚落，剑光平地而起，将他的脑袋从肩头斩落。

血溅了一地，旁观众人反应过来，拼命尖叫时，钟生二人已经走远了。

“快，快，出大事了，出人命了。”

当场有人吓得魂不守舍，飞快去告知五叶坛的其他教众。

……

一家药铺的地下密室，烟火缭绕，众人念念有词，对着神龛中的参宝老爷顶礼膜拜。

他们祭拜的不是神牌，也不是神像，而是一物，以红布包裹的人形山参。

这也不是寻常山参，而是胳膊粗的极品，达到十二品的上党紫团。

这样的极品仅次于参中王者，又称为……位极人臣上柱国。

红布包裹下，翠绿的五枚叶栩栩如生，就像是刚从土中挖出，鲜艳无比。

香火缭绕，缓缓渗入紫团参内部，参须都凝结出一团团颗粒。

“参宝老祖显灵，助我长生大道。”

长生教祭拜的主神是长生老祖，认为老祖在人间有木灵化身。

各地法坛因地制宜，无心坛以竹为灵，五叶坛则是以参宝老爷为灵。

各家拜各家的神，根本原因是地方教众的产业结构影响而成

这处秘坛中，有风尘仆仆的猎参人，也有富态的药商，更有愁眉苦脸的参户

正当这群长生教的教众诚心祈祷时，外面传来消息，有人杀了祭神的巫师，抢走祭品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