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忽然下起了大雪。

大片大片的雪花扬扬洒洒，铺满终南山。

段誉半夜里被声音惊醒。

神识散出，只见一位姿态婀娜的白衣女子，俏生生的站在古墓前的梅树下。

天上洒落的雪花缓缓落下，落到她乌黑发亮的云鬓上，缤纷如玉。

白衣女子恍如仙女下凡，一泓清泉般双眸，痴痴看着满天的雪花。

与她身旁落满白雪的梅树相映，冰清玉洁的气质扑面而来。

“龙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段誉出了古墓，望向白衣女子。

小龙女面色微红，如水的目光轻轻扫了他一眼。

她玉葱般的指头轻绞，低声道：“我感觉外面下雪了，便出来看看。”

性格淡薄的人几乎都喜欢雪花，小龙女也不例外，每次下雪都会出来。

天空中的雪花越发浓密。

小龙女仰头望天，一眨间，十几片雪花已经落到了她白里透红的俏脸上。

她的脸上不再冷冰冰，反而像个恬静的小姑娘。

她，居然破天荒的笑了。

很甜。

很美。

她忙低下头，拂去雪花，面露兴奋。

小龙女平日里表情沉静，一举一动莫不稳重大方，如仙子一般高冷。

她自幼修古墓心法，绝情绝欲，难得有如此表情。

望着不一样的她，段誉心下一软，微笑道：“我也喜欢看雪，正好我们一同散步，如何？”

“好。”小龙女微微点头。

两人并未施展轻功，在终南山上肩并着肩，默默的朝前走去。

天空仍是飘飘洒洒的落着雪花，段誉特意撤去护身法力，让雪花能落到自己的身上。

二人似有默契一般，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默默的体会着这份宁静，静听雪花簌簌落地之声。

段誉活了一百五十岁，心中有过从未如此宁静。

望着漫天雪花，小龙女开口说：“这些雪花落下来，多么白，多么好看。”

她有感而发道：“可是过几天太阳出来，每一片雪花都将变得无影无踪。”

“到得明年冬天，又有许许多多雪花，只不过已不是今年这些雪花罢了。”

段誉微微点头：“真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啊！”

小龙女蓦然看来，觉得他说的竟很有道理。

雪越下越大，转眼之间，竟有一指厚度。

两人踏雪发出的吱吱的声音，在幽静的夜空下，清晰可闻。

“龙儿。”段誉忽然开口道。

小龙女心下一惊：“啊？”

自师父死后，她还是第一次听别人叫她“龙儿”。

段誉微微一笑，看了看一脸紧张的小龙女，指着前面一块石壁：“此处刻字，可是你祖师婆婆的手笔？”

小龙女眨了眨清澈明亮的双眼，望向石壁上的刻字。

“是祖师婆婆以指力刻下的。”

小龙女点头，沉静的道：“小时候听师父说过，当年祖师婆婆与王重阳比武，凭着这些刻字指，赢下了这座古墓。”

“这指力不浅，足见你祖师婆婆的内力深厚。”段誉微微一笑。

他能看得出，这是一阳指的指力所写。

当年，自己将林朝英当成养女对待，自是传了她一阳指。

“说到指力，那处还有一处刻字，是一位前辈高人所刻，听说他是仙人。”

说着，小龙女指了指前面一块巨石：“祖师婆婆与他有莫大渊源，故而在此终南山立下古墓派。”

“你可知那人是谁？”段誉笑吟吟道。

小龙女道：“师父提及过，说是姓段，大理人。”

段誉笑道：“莫非是五绝中的南帝？”

小龙女摇头：“南帝虽在武林中赫赫有名，然比起当年的祖师婆婆，却是小了一辈，当年断然不可能有此指力。”

忽然，小龙女凑过来，悄咪咪地道：“告诉你一个秘密，大理段氏曾出过一位仙人！”

“哦？”

“对了，你也姓段，是哪里人？”

“不巧，我也是大理人。”

“那你可知道那位姓段的仙人？”

“知道啊，就在你眼前。”段誉意味深长地道。

“你这人，好不正经。”小龙女摇头笑了笑，显然不信。

一阵寒风吹来，她忙紧了紧身上的白衫。

山上风大，虽有内功护体，仍能觉得几分冷意。

毕竟她一年四季穿的一样，衣衫尚薄。

段誉见到她有些冷，伸手将她柔软冰凉的小手握住，顺手拂了拂落在她头发上的雪花。

随后，他手中凭空出现一件貂皮大氅，轻轻抖开，披到小龙女的身上。

小龙女先是被他亲密的动作弄得羞涩难耐。

见到他手中忽然出现一件雪白的貂皮裘衣，心中大为惊讶。

不是亲眼所见，实在难以相信。

这件貂皮裘衣根本没见到他拿，怎么会忽然出现？

变戏法么？

她摸了摸披在自己身上柔软光滑的裘衣皮毛，感受到它的真实，心中的惊讶仍未散去。

小龙女抬头询问：“你是如何变出来的？”

段誉长身玉立，带着一抹笑意，笑吟吟的看着她：“因为我就是你说的仙人。”

“你若是仙人，那我岂不是仙女？”小龙女温婉一笑，脸色微红。

“仙人配仙女，倒是一桩美谈。”

段誉修仙问道，活了上百岁，行事自与此世之人不同。

但凡他看上某個女子，不会太过含蓄，而是直接下手。

虽有唐突之感，但在他森严的气度下，反显其豪迈之风。

好在小龙女性子冷淡，经得住撩。

......

天色佛晓。

雪渐小，逐渐停了。

大雪初歇，天地茫茫，银装素裹。

小龙女仍沉浸在誉亲密的动作上。

尤其是他那一口一个龙儿喊着，让她雪白如玉的脸上，桃腮泛红，娇艳动人。

忽听耳边声音响起：“龙儿，想不想去天上看看？”

小龙女摇头：“上天？我轻功不行的，只能上山顶，翱翔天际，却是不能。”

古墓派的武功偏清灵，轻功一绝。

但轻功再好，也不能飞上天自由翱翔。

思绪间，忽然感觉腰间一紧，耳边传来段誉清朗的声音：“让我们双飞吧！”

小龙女一愣，只觉自己身体腾空而起。

脚下仿佛有一团软软的垫子托着自己，扶摇直上。

轻扶小龙女纤细的腰肢，段誉驭空而行，飘飘若仙，仿佛踏着青云缓缓飞腾。

小龙女只觉扶在腰间的大手散发出阵阵热气，自腰间肌肤慢慢扩散，很快蔓延至全身。

沉浸于这股暖洋洋的热气，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快感。

“龙儿，风景如何？”

段誉的声音将她自恍惚中惊醒。

望着下方白皑皑的一片，她精神一振，这才惊觉自己竟在天上！

小龙女从未想过人还能这般飞翔！

平日里施展轻功，虽然也能飞高，但这种如同飞鸟一般的自由从容，却从未体会过。

二人衣襟不动，发丝不飘，在天空翱翔。

迎面而来的空气，仿佛被利刃在前面劈开，从他们身边经过。

“别紧张，放松。”段誉轻声安慰。

他能感觉出小龙女身体正是轻轻的颤抖，竟有一股柔弱的气息，让人生怜。

一股温暖的气息将之包裹。

小龙女雪白的面庞升起两团红晕，低低的“嗯”了一声。

羞涩的低着头，双眸往下望去。

莽莽群山一片雪白。

几块巨大岩石孤独耸立，如同仙人立下的石碑。

那边的全真教，变得如积木一般大小，在苍茫山脉中，显得静谧安详。

飞过了终南山，又去南国。

他们低空飞行，走的是偏僻之处，以免被人看到惊世骇俗。

南方没有下雪，甚至有一点暖和。

此时万物萧瑟，天高日回，烟霏云敛。

本是苍苍翳翳的茂林，现已变成秃树枯枝一棵一棵，稀稀疏疏。

偶尔碧绿的湖面映入眼帘，待注目去看，已经置于身后。

他们飞越了高山。

飞越了茫茫丛林。

飞越了皑皑的沙漠。

以及辽阔的湖面。

小龙女不由兴奋，她从未见过这些景色。

段誉看似漫不经心，却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她。

换做寻常人，独居漆黑的古墓多年，只怕早就精神出现问题，疯掉了。

此番带她出来溜达一圈，权当是进行心理疏导。

眼前忽现一座山峰，孤峭挺拔，犹如刀削。

山峰直插云霄，云雾缭绕，竟看不到山顶。

段誉心下赞叹，好一处灵气旺盛的宝地，实在是修练的极佳所在。

便朝着山峰飞去。

孤峭的山峰转眼即到。

站在峰顶，极目远眺，山峰南方是一极大的水潭，亮如鉴镜。

小龙女睁着好奇的双眸，尽情的欣赏这登山临水的美景。

她时而远眺远方。

时而俯视山底。

心旷神怡，美不可言。

山顶劲风烈烈，吹得二人长衫飘飘。

段誉负手而立，巍然不动，如劲松立于山崖。

小龙女痴痴的望着他的背影。

忽然觉着，他的背影是如此伟岸，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人。

“段郎。”她禁不住轻叫一声。

这个气度森严，谈笑间败尽天下高手的男人。

竟真的是一位仙人！

段誉回过头来，望向她。

劲风中，他的头发纷纷扬扬。

见小龙女羞羞涩涩的娇姿，他心中一震荡漾，恨不能将之搂在怀里肆意怜爱。

好在段誉定力极深，面上不动声色，一幅道貌岸然的正气。

早晚都是自己的，不可操之过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