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起风,天色开始变暗,有乌云压城之势。
掌柜的出门看了看天,转身道:“马上就要下大雨了,也不知柯大侠他们如何了。”
身材傲然的老板娘笑道:“你就这么不相信柯大侠的武功?有这闲工夫操心,赶紧去多温几壶酒吧,下雨了住店的人也多。”
正说着,噼噼啪啪的声音响起,大雨倾盆而下。
老板娘忙把窗户关上,风雨灌入,将她的胸口打湿,更显傲然风姿。
那李老爷子笑呵呵道:“老板娘,你这儿的酒水可真丰足啊!解渴!”
“解渴就多喝点!就怕你喝不动!”
老板娘呵呵一笑,没好气地道。
掌柜的听了,若无其事。
自他夫妻俩开店以来,李老爷子每天都会准点来喝酒吃菜,是大客户,有特权。
店外雨声绵绵,酒楼里寂静安宁。
掌柜的趴在柜台上,拨弄着算盘珠。
李老爷子慢慢品着美酒,就着小菜,不时瞥一眼老板娘,心满意足。
段誉仍坐在二楼临窗的位置,静静等待欧阳锋。
将来徒弟杨过要大婚,住在哪里?
总不能住在郭府?
那样岂不是倒插门?
所以段誉打算在终南山建一座山庄,当做给徒弟娶媳妇的婚房。
至于购房资金,则是由杨过的义父欧阳锋去筹办。
黑风寨为祸此地多年,应该藏了不少银钱......
“咦?”
段誉看向窗外。
但见一袭青袍的老者,自雨中而来,却衣不沾水。
此人身形高瘦,表情枯槁,轻功极好,眨眼间从店外步入大堂。
“有新客!”
掌柜的忙一溜小跑过去,将青袍人领到段誉旁的桌子。
青袍人点了一壶好酒,往这边随意看了一眼。
忽然,他目光一凝,仿佛冷电闪过。
倒不是在看段誉,而是看段誉旁边的窗户。
外面下着倾盆大雨,别的窗户都被关上。
唯有这扇窗,始终是打开的。
风吹进来了,漫天大雨却没有灌进来?
仔细看去,外面的雨水竟如同一道水帘悬挂在窗外!
莫非,此人用真气封住了窗户?
若如此,这份功力当真惊世骇俗!
心中疑惑,青袍老者屈指一弹,射向窗户。
强横的指力,毫无阻碍的没入了窗外黑暗中。
“弹指神通?阁下可是东邪黄药师?”
段誉笑吟吟的望着青袍老者。
青袍老者微抚长须,道:“正是,不知道小友何人?”
他面庞清瘦,精神矍铄,灰须一根一根,根根带肉,保养的极好。
段誉淡淡一笑:“段某不过一介山野之人。”
“好一个山野之人!”
黄药师忽然纵声长笑,声音震耳,滚滚不绝,整个客栈仿佛都在颤动。
他笑道:“方才我出手试探,小友不动声色,想来武功深不见底!”
“你说的是这窗户?”
段誉轻笑一声,站起身来,走到窗前。
窗外大雨哗哗,湿润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段誉右手一探,轻轻关上,酒楼一下子安静许多。
见对方没有相交的意图,黄药师不语,静坐等待。
掌柜的和老板娘,瞧出了青袍客的不俗,不敢怠慢,很快上齐酒菜。
大堂里又恢复了宁静。
正如老板娘所言,下雨天生意好。
不久后又有几人前来酒楼避雨,碍于面子点了些酒水和吃的。
酒过三巡,那几人谈起了近日江湖传闻。
“听说了吗,当年的铁掌水上漂裘千仞,在陕州被人吸干内力而亡!”
“那裘千仞不是被一灯大师度化了吗?法号叫什么慈恩。”
武林中人皆知,一灯大师便是南帝段智兴,乃段仙帝的嫡传孙子。
和大理历代皇帝一样,当几十年皇帝就出家了。
也真不知是当腻了,还是大理段氏内部有规定。
从一国之君到整日吃斋念佛的和尚,总之就让人挺佩服的。
“传闻那铁掌水上漂裘千仞,曾是铁掌帮帮主,武功是五绝之下第一人!”
“如此高手,竟被人吸干了内力?那是什么厉害的武功?”
近日江湖上怪事频频。
有不少武林高手,频频内力枯竭而亡。
多方调查发现,竟是被人吸干了内力,委实可怖!
江湖上对于这种能吸人内力的武功,十分忌惮,连出行都是组队,生怕自己落单被吸。
北冥神功?
段誉心中一动。
自己从未将这门武功传下来,怎么会有人使?
几人仍在讨论着。
“那神秘人再厉害,总不会当着一灯大师的面,吸干了裘千仞的武功吧?”
“若是裘千仞和一灯大师联手,近乎五绝中两人,竟不敌对手,可想而知对方是何修为!”
提到一灯大师,段誉看向神情淡定的黄药师:“黄岛主,可知道江湖上这桩悬案是何人所为?”
涉及到五绝中人,想来他能知晓些内幕。
黄药师没说话,只顾着喝酒,表情丝毫不感到吃惊,似乎对此事有所了解。
这家伙......段誉吹了一口气,窗户嗡一声洞开。
黄药师的目光被吸引,不由抬头。
外面雷电交加,暴雨倾盆而下。
狂风不时向窗内吹来,挟带着气势汹汹的雨水。
但到了窗前,仿佛被一股无形的东西挡住,无法进来。
黄药师看得脸色微变。
此人果然是用真气封住了窗户!
黄药师自认无法做到如此境地。
若是仅仅以真气护体,不让雨水沾身,五绝之人皆可做到。
然而真气离体后会四处消散,越远消散得越快。
以五绝的实力,最多一尺便难以维持。
然而这年轻人距离窗户有六尺远,竟能以真气封住窗口!
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目睹这番情景,黄药师面色凝重,不敢托大。
“吸人内力的武功?我倒是想起一门百年前的神功,只是未曾亲眼见到,实为憾事。”
黄药师见识广博,对百年前的武林略窥一鳞半爪,尤其是奇功异法,印象深刻。
“黄岛主说的是北冥神功吧。”
“你竟知道北冥神功?”
黄药师一愣,望了段誉一眼。
“北冥神功乃段仙帝绝学之一,在下有所耳闻。”
喝了口酒,段誉继续道:“那北冥神功,原本两百年前逍遥派的武功,此后不知所传。”
黄药师眼神一凝:“小友是如何知晓逍遥派的?”
段誉呵呵一笑:“黄岛主似乎对逍遥派很感兴趣?”
“小友究竟是何来历?”黄药师的脸色有些阴沉。
“我是何人你不必知晓。”
段誉懒洋洋的看着窗外雨景,神态间说不出的洒脱悠然。
“黄岛主应该知晓那使用北冥神功之人吧?不妨说说?”
黄药师的表现有些反常,不禁让他有些怀疑此间联系。
皱眉思索一下,黄药师忽然笑道:“呵呵,小友的神态让我忽然想到了一人。”
“何人?”段誉颇为好奇。
黄药师的眼神带有几分笑意,笑道:“王重阳!”
“呵呵,黄岛主是在转移话题吗?”段誉笑了笑。
华山论剑时,王重阳都八十多岁了,黄药师才三十多。
而段誉现在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
黄药师回忆起死了四十年的人,说二十岁的人神态向八十岁的人。
像個锤子啊!
分明是在试探口风。
他看向黄药师:“我与那王重阳没有关系,黄岛主还是说说北冥神功的事吧。”
“二位也在聊北冥神功一事?”
有个显眼包走过来,手中拿着酒壶,主动搭讪。
他似乎是认出了东邪黄药师。
黄药师点点头,看向段誉缓缓说道:“小友若想了解北冥神功,不如去寻那一灯,他必是对此功极为了解的。”
“一灯大师?”
“段皇爷?”
身后几人皆是惊诧,实在不解为何这种诡异的武功竟能与南帝扯上关系。
“一灯大师的弟子慈恩不是被北冥神功吸干内力了吗?怎么他是最了解此功的?”
那几人围了过来,参与讨论,又招呼掌柜的再上两壶好酒。
“一灯的祖父,便是大理宣仁帝,也就是那位名满天下的段仙帝,他曾学会了北冥神功。”
黄药师缓缓道来,面带着几丝莫名的微笑。
“哦?前辈能细说吗?”
几人兴趣大增,一个个忙又拿起酒壶,替黄药师斟酒。
段誉对他们充耳不闻,看向黄药师:“一灯学了北冥神功?”
“未曾。”黄药师摇头。
段誉放下心来,看来语嫣并未将北冥神功传下来。
“这北冥神功,与盗贼无异,将别人辛辛苦苦修来的内力收为已用,此等行径,难免令人嫉恨,一灯大师幸好没练!”
那显眼包愤愤道,不忘继续给黄药师倒酒。
有人道:“那也是段仙帝英明,没将这门邪门武功传下来!”
“说得有理!定是段仙帝的良苦用心,以防这门邪功让段家引起众怒!”
“段家的一阳指,已是难得的武林绝学,实在没有必要再去练北冥神功那等邪门武功!”
“还是段仙帝高瞻远瞩呐!”
“段仙帝是何等神人?可惜无缘见到这般神仙人物。”
段誉酒杯停在半空,有些无语。
当年自己好像没想那么多吧?
只觉得这是逍遥派的武功,传给自己的后人,好像不太厚道,也就没传下来。
可是现在,北冥神功却是传了下来。
谁传下的?
天山童姥?
王语嫣?
除了段誉,唯有她二人会逍遥派的三大神功。
看来自己闭关这八十年,武林中发生了许多不为人所知的事情。
“公子,事情办妥了!”
欧阳锋来了,脚下沾着雨水,身上干燥如初。
“老毒物?”
“黄老邪?”
黄药师和欧阳锋对视一眼,皆感意外。
不曾想,两个冤家在这遇到了。
“二位......二位前辈是......东邪和西毒?”
那显眼包支支吾吾道,情绪有些激动。
天下武林,五绝称尊。
虽然这几年很少听到他们的消息,但余威尚在。
尤其对于他们这般年纪之人,见证过五绝神话的巅峰,心中对五绝的敬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黄药师脾气古怪,没理会这几人,目光紧盯着欧阳锋。
至于欧阳锋,更不理会那几个后辈,一心只在段誉身上,连黄老邪都视而不见。
“路上看到柯镇恶没?”段誉问道。
欧阳锋道:“看到了。”
“杀了?”
“没有,我在探寻黑风寨藏宝之处时,柯瞎子带人杀上山来,他们打杀了几十人后,被黑风寨的人所擒获,是我出手救了他。”
“......”
段誉有些无语。
这柯镇恶,真就打架没赢过,吹牛逼没输过。
兴冲冲的带着几个人去端黑风寨,不料反被人给端了。
“黑风寨铲除了?”
“全杀了!五百三十七个,连毒带杀一个不剩!”
欧阳锋说起此事,浑身杀气隐隐溢出,惊得显眼包几人浑身发冷。
段誉点点头:“很好,你这手艺活总算没落下。”
“公子出言化解了我与郭靖他们的恩怨,我自不会杀了柯瞎子再去惹事。”
“嗯,我要在终南山盖一座山庄,你带着这些财物先回去,顺便找一些工匠。”
“是!”
听他们对话,黄药师眼神一动,若有所思,脑子在飞速转动,判断他们的关系。
不料二人身形陡然一动,已消失不见。
刹那间,雨水哗啦一阵从窗户灌入。
桌上的碗碟顿时灌满了雨水。
看着被雨水打湿的桌子,黄药师几人心中大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