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冯少山冷冷回应。
“冯老板你是可以慷慨赴死,那你的家人呢,亲戚朋友呢,都跟着一起去吗?”叶洛并不厌恶冯少山的性子,若不是这样有话直说,直来直去的性格,他也不会在孤岛时期严词拒绝日寇和汪伪政府的任命,宁可全家老小待在家里饿死,也绝不做汉奸。
但刚过易折,冯少山这么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变成黑白照片被挂在墙上,而且到时候连守灵祭拜的人都不会有。
“祸不及家人。他们难道还真敢对我们的亲人朋友动手?”冯少山皱眉问道,事关家人安危,他也不敢继续嘴硬。
“到时候杀死你们家人的是从北方流窜来的匪盗,你能去找国民政府评理吗?”叶洛看着他淡然说道,“我不知道他们最后会做到哪一步,但我不认为会选择轻易放过你们。”
“......”冯少山没再说话,也没继续呛叶洛,反而神色变得凝重了起来,他等了片刻,目光灼灼的看向叶洛,然后略带不确定的问道,“二少爷...难道是准备帮我们?”
“请你们跑路吧。”叶洛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叠船票,轻轻放在了桌上,推给三人,“抱歉,我没可能做到让你们既待在上海滩,又不会受到国民政府特务处攻击的地步。这里有些船票,最迟下周,轮船招商局的这艘轮船便会从上海滩出发,前往澳城和香江。你们想去哪里都行,但千万不要继续在上海滩逗留。”
“轮船招商局的船难道不会被国民政府的海关警员搜查吗?”谭四疑惑看他,“自从出了江安轮事件,海关处的警员取代了我们码头帮的职责,对任何来去船只都会严加审查,我去十六铺码头看过他们的工作,确实很认真。”
“是啊,况且我们三个,加上我们的一些亲朋好友,少说也得三四十人,普通的轮船,这么多认识的人上去,一定会走漏风声的。”赵晋卿补充道。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很感谢叶洛今晚特意通知此事,还帮他们安排了退路。
可就像叶洛所说,国民政府制裁他们的决心比他们想象的要大许多,而校长若一心想解散总商会,接管所有商界事务,那他和冯少山、林康侯,就是必须得杀鸡儆猴的那几只鸡!
“那艘轮船属于轮船招商局现任董事长李国杰,而且我已经出钱租赁了一年,专门用于运输叶氏投资旗下的商品前往香江和澳城,你们觉得海关处敢查我的船和货吗?”
叶洛挑眉,轻笑了一声。
日清号为何能顺利抵沪,差点就把两千箱大烟给运进了上海滩?
还不是借了他上海滩二少爷的名头,得知是他的船和货,码头帮也好,巡捕房、淞沪警察厅也罢,都不敢继续搜查。
现在换成海关处亦是如此,那个刚从金陵调任至处长的家伙前几天还厚着脸皮提着礼物来叶公馆拜访呢。
叶洛上海滩第一大亨的名头可不是别人吹嘘上去的,甚至还有国民政府的官方背书!
叶公馆敢在春节禁令下继续过年,这就说明了叶洛的底气。
“既然如此,我回去就马上安排人员。”谭四不像他们两人有心理包袱,果断伸手拿了船票,“我暂时只要十张,若还有剩余,我也要了。”
“好。此事不宜声张,三位确定了登船人员信息后,可派人至叶氏安保公司找我大哥,他会妥善安排一切,若事情走漏,请把所有痕迹立即消除,我会另寻他法,安全送三位离开上海滩。”
叶洛得知那份整理委员会名单上没有谭四的名字后,就果断下决定送他离开。
整理委员会不仅代表着日后在上海滩商界的权益,也侧面证明了国民政府对你的态度。
冯少山和赵晋卿自不必说,总商会为何成了校长的眼中钉,大多原因就在他们两人身上。
亲国民政府的林康侯和虞洽卿几次想将总商会奉送给国民政府,都被他们给阻止了。
他们肯定是逃不过去的。
至于谭四,叶洛觉得大概率和日清号、江安轮有关,那就是自己连累了对方,当然也不能见死不救。
“多谢二少爷!”赵晋卿双手抱拳。
安排完这件事,四人又随意聊了几句,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十二点,三人不好在叶公馆久留,便起身告辞。
叶洛亲自将三人送出门口,临行前冯少山攥着手里的船票,忽然回头,正好与叶洛对视上。
“怎么?冯老板有东西落在我家中?”叶洛好奇问道。
冯少山神色复杂的看了他许久,随后郑重抱拳!
“二少爷,此前那些话,你就当我放屁,听过就算!我在这儿和你赔不是了!”
“诶,冯老板你这是干嘛?”叶洛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扶住要跪下的冯少山。
这老哥性子还真是耿直,两人年纪差了近二十岁,他这一跪,叶洛可受不起。
“少山多有出言不逊,对不起,二少爷,是我误会你了!”冯少山诚恳说道,“你既然敢冒着如此大风险帮我们,我相信你绝没投诚独裁者。虽然不知道为何你与国民政府纠葛不清,但先前那番话确实是我武断了。”
“哈哈,冯老板不用在意。你们不是第一個误会莪的人,我也不介意这些,清者自清,能帮到你们就好。”叶洛笑着送他到自行车旁,眼前一亮,“没想到冯老板还是我们公司的客户。”
“好一句清者自清!那就此别过,后会有期!”冯少山此刻脸上臊得慌,加上还被叶洛看到自己骑了叶氏永久牌自行车,实在待不下去,推着车就跑了。
送三人离开后,叶洛回头,却发现睡衣外披着披风的白秀珠正满脸担忧的看他。
“怎么了,还没睡?”叶洛随手关门,拉起白秀珠朝里走,“外面风大,可别感冒了。”
“你没回来,我睡不着。”白秀珠依偎着他回到大厅,声音糯糯,“老公,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