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活了一万年也该成精了。”——这句千劫常年挂在嘴边的话,本身就是个伪命题。
能活一万年的猪,从一开始它必然已经成精了,不然不可能活一万年——换句话说,它成精与否和一万年这个时间单位的关系不大。
正如千劫眼前的巨人一般。
它是否是猪?千劫不知道,他只通过间接接触知道了这头猪的脑子真是猪脑子,但战斗力……
万年前他又没和这头猪打过。
被夜色浸染成黑色的液体围绕着巨人缓缓流动,弥漫在空气中的潮湿之感给人一种活动不开的束缚之感。
而其中一部分流体将那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唐昊运送至了战场之外的陈海西身边。看样子,那始终是它爹,它不可能真一粪叉把它爹给叉死。
千劫咂了咂嘴,多好的新手练级对象啊,这就没了?还瞬间切换成了地狱级难度。
不过随缘了,跟一头猪打是打不出什么优越感的。
唐昊菜成这样倒也还能理解,毕竟就记忆中那客观的形象来看,一個捡软柿子捏的家伙,何以承担霸道之名?
愚昧、短视、自以为是,徒有历史之厚重,却不能够将其驾驭反而任由其化作腐败的食粮,这个所谓的昊天斗罗,与整个昊天宗差不多,与魂师们的普遍情况也差不多。
倒是眼下这个所谓的魂师第一人……
看着这顶天立地的巨人,和那些日常所见到的海神雕像一样的形象:一身看上去威武不凡的战甲,拖地的长发,还有着那……
算了,那奇葩的形象千劫已经品鉴得够多了。
但不可否认,它真的很威武,很容易让人产生敬畏之心——任何事物,当它大到一定程度之后,就与传统的美丑没什么关系了,人们只会敬畏于他的巨大。
“万年下来,哪怕是单纯的能量累积,也远远超过正常人的想象啊。”千劫似有似无的呢喃了一句,地狱级难度虽然危险,但收获不也是一等一的?
体型未必等于战斗力,但却是彰显差距的最好表现方式——现在这情况,任谁都一眼看得出来,哪方强,哪方弱。
没见隔着老远围观的陈海西一副恨不得立马冲上来献身的神情吗?
但显然,这巨大的“神明”并没有接见信徒的兴趣,也没有和千劫沟通的兴趣,当它体型完全凝聚好的那一刹那,插在大地上的三叉戟便再度拔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直的砸向了像是一只小猫般的白骨天使。
“海神的黄昏!”又有着令人耳膜炸裂的吟诵声在天地间响起。
喵的,上手就是大招!
你这是有多恨我啊!
千劫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他看见了自己的死亡,各种各样的死亡……可不知道为什么,那游走在身躯中的高昂感就愈发壮大,最终汇聚成一股冲动。
一种想要做点什么的冲动。
于是他抬起手,朝着那从天而降的三叉戟竖起了中指,那脚下的死之天使亦然!
现在就和这最初的万恶之源对上,有些超出了千劫的想象,但无所谓,当他没有拒绝银龙小姐的勾勾搭搭时,就已经想到了这超出正常升级流程的一幕!
无非就是装备等级还没毕业,先对上当前版本的最终BOSS罢了!
剑光流出了夜色的帷幕,带起了如黎明一样的银光,骤然迎向了那从天而降的巨戟。
——裁决!
心脏中跳动不已的神核告诉了千劫这一招的名字。
轰!
天地间再次传出不堪承受的哀鸣,有如镜面破裂的裂纹充斥在天地间,眨眼间将那早已成为废墟的史莱克学院吞入了那饕餮的黑暗之中。
剑刃别开了那从天而降的一击。
而那白色的天使却在下一刹那穿过裂隙,背后的六片骨翼带着祂飞向了天空,晨星一般的光芒在那剑尖上闪耀。
又有金色的轨迹于天使行进的前方铺开行迹,那是先行的光芒,登神的长阶!
它行于光,行于火,宛若无翼的鸟儿,在天地间留下一道璀璨。
顶天立地的流体巨人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在那光的行迹前。
它竟然退了……
但千劫也没什么惊讶的时间,白色的天使传出了无声的嘶吼,先于命运的长剑在夜色中闪烁,照出了巨人仍写满了茫然的脸,刹那间穿过了那巨大的头颅,留下了那弥漫于天地间的雾气。
下一刻,那化作雾气的液体再次凝聚成了巨人。
漂浮于天空的千劫略有些失望,寄予厚望的一击并没有造成什么明显的杀伤——或者说,量级差距太大。
抛开能级差距谈概念都是耍流氓——这也是千劫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没想到在今天应验到自己身上了。
也是,好歹一个存在了万年的神王呢,而他只有半拉子神核;人家是随时还有着整片斗罗大陆的信仰补充,他只是存量消耗。
说人话就是,对方可以失误千百次,体型被天使轰烂千百次,但它只要成功一次就好。
而千劫看似操作猛如虎,但失误一次他就得先去冥界报道了。
能造成杀伤就已经很值得夸耀了。
提前挑战版本BOSS都是这样的,只能在地上不停的翻滚靠无敌帧来抓住那一刹那的输出空间,被BOSS随便刮到一下就得重新来过。
千劫重新凝神看向了那似乎有些恼怒的海之巨人。
它真的很恼怒。
被夜色浸染的黑色巨蛇出现在了海之巨人的身边,隐隐传出浸入骨髓的寒意。
那是仿佛来自海之深渊内的长龙。
它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了里面那足以将任何东西轻松吃掉的狰狞獠牙。
就说嘛,好歹也是个动不动就搞出所谓“自创魂技”来展现“顶级魂师天赋”的人,再傻也不至于万年了还是尼玛那十三种搅屎的方式——就是不知道威力如何?
反正千劫记忆中没这一招。
它也从未展现那被嘲讽了无数次的蓝银缠绕,甚至昊天锤都懒得用。
千劫再次提起了剑,身下的死之天使循着他的动作亦是提起了白骨的长剑。
下一刻,千劫却抬头看向了天空。
又有六个海之巨人举着硕大的三叉戟从天而降,这次避无可避。
量级差距果然太大。
轰!
白骨破碎,他自空中坠落。
打BOSS果然不怎么轻松——千劫心里念叨着。
他努力在空中偏转身形,看向了地面,无甚表情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可真是难看。”
只有头颅完好无缺的银色巨龙在夜色中划出了一抹黎明,她那自头颅之后便是毫无生机的白骨与自空中坠落的白骨交相辉映,颇有一种死亡与生机交杂的美感。
又像是星辰自天而落。
“难看就别看,你以为我想给你看啊,闭上眼睛我来操作。”带着不悦的女声传入了千劫的脑海。
“不,我说你哭的时候,可真难看。”他依旧睁着眼睛,似要将这一幕映入脑海。
“那怪谁?”
“无所谓了,现在的你,挺好看的。”他再次环视围绕着巨龙的海之巨人,“英雄救美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件令人感动不已的事情。”
“你想要当美人了?打完了我可以帮你。”脑海中的声音回荡不停,现实中的巨龙却未曾开口。
她嘴里叼着黄金的巨树,或者说普通的树木——与巨龙的体型比起来,那曾经遮避整个海神岛的巨树,确实只像是一颗普通的树木。
但它的表现却一点也不普通。
“用它来篡夺星球的生命核心,算是最蠢的用法。”似有似无的嘲讽循着银色巨龙淡漠的眼神传遍了四野。
于是金色的藤蔓自黄金树上延展而出,瞬间包裹住了那白骨的残躯,眨眼之间一具泛着银色光芒的龙躯便出现在了天地之间,上面还夹杂着一丝丝金色的藤蔓。
巨龙抬起了银色的巨爪,却并未攻向任何一个巨人,反而搓开了一个响指。
啪嗒~
先是一声清脆,随后瞬间明亮的金色光芒将脆响淹没,也淹没了整个战场。
“好了,现在这里是我的神域了。”银龙带着嘲讽的笑意看向了环绕着她的流体巨人,“而且在我一个执掌元素的龙王面前玩水?看来你是万年前的亏还没吃够啊?”
海水构筑的巨人一言不发,举起的三叉戟代表了它的选择。
“劝你还是早点使用修罗神的神职吧,不然万年前的话今天可以照样回敬给你——所谓海洋,也只不过是水。”
“打个架你哪儿来那么多废话。”却不是海之巨人说的,而是站在巨龙头颅上的千劫在说话,“我也不想听这玩意儿开口——开口就是正义,为天下苍生,听着都犯恶心。”
弥漫于战场间的金色光芒中衍生出了一道道流光,又宛若风暴一般汇聚于重新成型的白骨天使手中,形成了一杆长枪。
第二回合,开始!
……
“这就是未来帝国的敌人吗?”芬里厄依旧站在战场的边缘,背负着唐凌愣愣的看着那顶天立地的海之巨人,“这真是枪炮与弹药能消灭的对象吗?”
“什么帝国?”唐凌自然是不清楚帝国什么的。
“不,没什么。”芬里厄摇了摇头。
“好吧,芬里厄先生,你确定不逃?”唐凌并未细究,转而询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芬里厄没有回话,只是默默的看着战场中心的一幕幕。
实在是只能用神明来形容的一场战斗。
“芬里厄先生,这根铁棒又是干嘛的?”唐凌却依旧询问不停,她手里正握着芬里厄一开始背负的铁棒。
芬里厄侧过头,那包裹着铁棒的黑布依旧被唐凌拆开,上面的小屏幕正闪烁着一行行数字。
“通讯器材。”放下了背上的女孩儿,芬里厄抢过了那可以算是相当耗费人力气的铁棒。
这确实是通讯器材,只是通讯的数字需要特定的解密方式罢了。
——前段时间从日月境内刚送过来的。
芬里厄也没介意身边还有个人,看着小屏幕上一串串闪过的数字,开始按照记忆里的解密方式开始寻找相对应的意思——反正外人也看不懂。
紧接着他却愣住了。
“芬里厄先生,怎么了?”唐凌摇了摇芬里厄的手臂。
“不,没什么。”依旧是同样的回答,芬里厄却先是看了看战场,又看了看正一脸好奇盯着小屏幕的唐凌。
深吸了口气,他郑重的看向了这个自己随手救下的女孩儿,“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唐凌小姐。”
“您说,当然,过分的要求我可不能答应。”唐凌思索了片刻,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放心,不过分。”说着,芬里厄从怀中掏出了那本一直写写画画的小册子,“我记得唐凌小姐你是被史莱克无缘无故开除出学院的,对吧?”
“对!”唐凌点了点头,“如果不是周漪那老妖婆已经死了,我铁定找机会再给她来发大的,不就是个跑步吗?!!”
她一边说,还一边骂骂咧咧。
芬里厄点了点头,看样子恨的不轻,“那我拜托你,将这本小册子送到日月境内行不行?放心,日月帝国不会亏待你的。”
“原来芬里厄先生你是间谍啊。”唐凌诧异的上下打量了芬里厄几眼,“要是我送到了星罗帝国怎么办?”
“上面只是记载了我看到的一切,并没有什么重要信息,送就送呗——我只是想帝国别忘了我家人的抚恤金——你非要送到星罗那我也没办法,反正我留下的金魂币够我家人混吃等死一辈子了。”芬里厄愈发的淡然,将小册子扔到了唐凌面前,抱起铁棒走向了战场,“再说了,你能不能活下来还两说呢。”
他的声音弥漫在了烟尘中。
唐凌抬头看去,横行的末日、呼啸的死亡、坠落的星辰……
一个没有任何魂力的普通人,就那么安静的走入了其中,就像是赴一场早就定下的宴会。
当然,他的身姿不是那么的优雅,随时要躲避着从天而降的攻击——哪怕仅仅是飞溅而来的一滴水波,也可能足以将他砸成肉酱了。
他只是走向了早已预料到的殉职而已。
“明亮之星,早晨之子,你何竟从天坠落。你这攻败列国的,何竟被砍倒在地上。”她又看向了那与巨龙一起向着巨人冲击的天使,传出了似有似无的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