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魂师起源于何时何人已不可考,有说是万年前三神之战时某一位败亡的神明不甘诺大的野心就此化为梦幻泡影,因此神明的怨念最终幻化成了邪魂师这一遗毒纠缠于世间,有说邪魂师源远流长,在武魂殿时代便已经存在的……
更有说是两片大陆相撞后,由日月大陆带来的邪魂师——尽管这个说法看起来很像那么回事,毕竟日月魂师们最擅长借用外物,借用着借用着就把主意打到“人”身上去很合情合理——但稍微家族历史长一点的魂师都觉得扯淡。
总之,各种说法你都能找到簇拥,也能找到其看似合理的论据,真正的邪魂师起源也就淹没在了一片争论中。
作为一个一向对主流宣传不屑一顾的“邪”魂师,千劫也从来没正眼看过这些说法——他还知道另一个说法呢——在某海神以邪恶堕落之地必不能存于世间的借口毁灭杀戮之都后,一直被武魂殿关押的渣滓们跑出来形成了邪魂师。
当然,这也是放屁。
如果按照原时空说法,某海神是直接把拥有上亿人口的杀戮之都杀了只剩一个杀戮之王的,除了唐三之外哪儿还有邪魂师跑出来?
如果万年前的一切真如原时空所言,那么现代邪魂师的诞生确实和某海神脱不了关系,却和所谓杀戮之都没太大的因果。
但现在看起来,似乎还真能和所谓杀戮之都扯上点关系。
邪魂师真正的起源无从探究,但
这是自然之理——任何一个人总有诞生、成长、扬名的过程,邪魂师也需要一件可以称之为标志性的事件让这个特殊的群体从传统魂师中剥离出来,需要一个最初的事件来向世界宣告他们的存在。
这件事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史莱克彼时刚从旧天斗城搬迁出来没多久。
这个事件叫做神魂村灭村惨剧。
海神唐三幼年生活的,由圣魂村改名为神魂村,在可见的未来会成为一座名声响彻大陆的村子,在刚享受了不足两百年的富贵生活后,男女老少于一夜之间成为了血色的肉泥。
具体过程怎么样凶手是谁没有任何活人看见,反正能一夜覆灭整个神魂村的人肯定是魂师,且保底也是封号斗罗——出过神的村子,哪怕神没有任何表示,凡人也不可能放在原地无视之。
没人知道在三神之战后才不过两百年,武魂殿最后一座坚持抵抗的分殿刚刚倒塌没多久,老一辈经历过三神之战封号斗罗们屈指可数时,哪儿来的陌生魂师。
也没人知道一个除了名头什么都没有的村子到底哪儿得罪到了不知名的强大魂师。
反正就这样在海神声望正浓时,在几大势力两大帝国的护佑下,有人冒天下之大不韪把那个村子灭了。
然后谁都找不到凶手,也就意味着谁都没办法。
然后就有了神谕——神谕确定了神魂村覆灭的元凶,也确认了邪魂师这一群体的存在——尽管当时估计很多人可能摸不着头脑,邪魂师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元凶的名字已经随时光淹没在了历史中,但邪魂师的称呼却一直留了下来。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那个村子已经成了一个供人瞻仰的景观。”千劫眉宇间闪过一丝疑惑。
虽然所处的时间节点并非一切的起源的万年前,但千劫曾经也对原时空的故事起始之地好奇过,也曾心里调侃过过传说中的瞎眼神王——哪怕抱着嘲讽唐三忘恩负义的心态也应该去看看,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嘛,万一人家神魂村过得相当不错,老杰克村长到现在还在蹦跶呢?到时候吐槽数落黑点时不就尴尬了。
换而言之,他曾经借着去天魂帝国跑任务的机会顺便去了一趟神魂村遗址。
这也是他为什么能迅速想起这个连邪魂师们自己都快忘了的传说,因为他真了解过。
那是一座与天魂帝国境内其他城市没什么区别的小城——时光流传,所谓的“村”因缘际会之下已然名不副实,它实际上是一座城——如果万年前是一个村子,有着“神”之名加持的万年后还是一个村子,要么是村子里的人都蠢笨如猪惹得所有人都进行冷暴力,要么是大陆上的凡人压根没把所谓海神当回事。
城中人来人往,人们进行着日复一日万年以来都没有太大变化的生活,偶尔有一些“朝圣”之人为那座城市带来一些不一样的活力。
城市最中央则有一片用特殊金属制作的栅栏围起来的小树林——那就是曾经的神魂村,村庄与血肉早已化作了历史的尘埃,化作了自然之力拓展领土的给养。
如果朝圣者愿意向城主府上缴一百金魂币,还可以在导游的带领下前往小树林的更深处进行朝圣,并附赠一本精装版全手写的《海神传。
然后千劫在执行完叶夕水找事般甩来的任务,将某子爵一家灭门后,将这本书作为了子爵一家的赔礼。
这样一个已经成为当地支柱的旅游景观,它下面还有一座神灵的用来遴选传人的道场?
理论上也不是不可能,但凭什么一万年人来人往都没几个发现
下面的猫腻,就你这个破之一族的遗种稀奇?
但这次没有回答。
因为这个早已经成为血葫芦,有着祖传山羊胡的中年男人最后一丝气息已经消失在了林间。
千劫难得的沉默了一下,紧接着抬起了手,一只紫色的蝴蝶从他指尖飘出,落在了尸体之上。
于刹那间,荆棘之上燃起了漆黑的火焰。
在一位亡灵天灾的弟子,在一位所谓的邪魂师面前,死亡从来不意味着解脱。
死亡从不意味着解脱——这是这片大地上对邪魂师稍微有点了解之人都能知道的事实。
圣灵教一大群人千里迢迢的赶到星罗城到底是为了个什么没人知道,反正肯定不是为了拯救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星罗旧贵族。
但天空中那个无人敢碰,一直试图破开皇城防御的疯子要什么倒是显而易见。
要灵魂。
哪怕需一手进攻星空屏障,她仍不忘随手收集在城市中飘摇迷茫的亡魂。
就挺符合人们对邪魂师的传统印象,挺敬职敬业的。
“还真是简单而又直接的需求。”面对如此景象,霍雨霖也难免小声吐槽了一句。
然后她便将注意力放到了眼前。
这里是星罗城城西,她现在该做的是前往城外的烈阳魂导团驻地,安抚已经狂暴化的烈阳魂导团,协调平息这场莫名其妙的城市攻防战——理论上这是一件很轻松的事,都不需要接触到烈阳魂导团,只需要接触到星罗城城西守军即可。
以她如今的身份哪怕日月星罗两国处于明火执仗的战争状态,星罗帝国稍微有点常识的军队也必须慎重以待——与她一直以来作为倚仗的天赋没什么关系,现在她本身就具有极大的政治意义。
然后她便可以凭借着这个政治意义极重的身份或是引导,或是担保,亦或是孤身出城,进而达成一开始的目标。
只是这一切的前提是:烈阳魂导团还受她掌控,认她的身份,以及星罗城守军还受星罗皇室的掌控。
以上两个条件缺一不可。
“唉”霍雨霖弯下了腰,叹息与视线一起落在了脚下的尸体上。
可惜,现实总是不如人意,攻防战也不是就是攻的一方率先挑起。
尸体铠甲上的纹章说明了这具尸体的身份:星罗皇室禁卫。
肌肤的断层,撕裂的喉管,磨碎的软骨……
毫无防备的一刀枭首。
霍雨霖能够想象:袭击开始后,这位在星罗皇城内的皇室禁卫躲过了皇城外那些隐藏在阴影中的敌意,带着口谕或是其他的意志来到了这骚乱的起始之地,当他面前出现了同样的星罗军人,亦或者是某个认识的人之后,他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准备传达帝国的最高意志时,却迎来了猝不及防的锋刃。
这种有些熟悉的作风,让她想起了某个人,想起了某个人所隶属的组织。
轰!
天空中亮起了炽热的火光,像是正在燃烧的烈阳,它照亮了通往西城楼的大道。
横尸遍野,血流满地,十数具同样着装的无头尸骸齐齐的抱着自己的头颅,空寂的大街上找不到行凶者的身影,唯有头颅上不可置信的目光齐刷刷的指向那欢笑的身影。
欢笑着迎着霍雨霖前行。
他穿过尸骸,躲过光芒,趟过血泊,欣赏着所行之处的每一件杰作,最后在霍雨霖身前两米远的地方停下。
“晚上好,鄙人姓言名风,武魂骨龙,六十二级战魂帝。”来人撕开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一张可以称之为温文尔雅的脸,俯身行了一个标准无比的抚胸礼。
“我现在没兴趣交朋友。”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霍雨霖眼中酝酿起了紫色的光芒。
“鄙人倒是认为公主殿下有必要认识一下新朋友,好歹圣教也是日月帝国的盟友。”言风直起身,摸了摸下巴,“公主殿下你现在应该学鄙人一般,多笑笑。”
“听起来还挺有道理。”霍雨霖不置可否,“但我不觉得有必要和一个邪魂师做朋友。”
言风耸了耸肩,“好吧,邪魂师没有盟友,也没人愿意做邪魂师的盟友——鄙人到这儿来,也确实不是为了认识新朋友而来。但作为日月皇帝亲自册封的公主,星罗城如今这般景象,伱应该高兴不是么?”
他抬起手笼住耳朵,做出一个倾听的姿势。
“你能听见这座城市的悲鸣吗?你能看见那些痛苦的,癫狂的,悲惨的,坚毅的,各种各样的呐喊吗?平时只会对贵族点头哈腰的商人用血肉之躯撑起快要压到孩子的壁墙,天天数落着丈夫不争气的妻子十指尽断也要在废墟中挖掘着丈夫的遗体,平日里和睦慈善的友邻为了争夺一条生路彼此刀剑相对,朝堂上正义凛然的官员们坐上自己的载具从慌乱拥挤的街道上碾开一条道路……
“澎湃汹涌的情感,舍生忘死的美好,苟且偷生的丑恶,在这一刻是如此汹涌,如此真实,如此甜美的场景,你为什么不笑呢?”
很难想象一
个温文尔雅的人是怎样瞬间自然的切换到癫狂,却又隐隐间带着无尽崇拜的神情。
他在崇拜人性。
没有站在道德高地上居高临下的讥讽,只有着崇拜与憧憬。
他崇拜者灾难下人性的闪光,也憧憬着那些被丑恶所遮掩的对生命的渴望。
所以他才会欢笑,为灾难而欢笑,为这些伟大的瞬间而欢笑。
“疯子!”霍雨霖啐了一口。
“疯子?”言风脸上又浮现出了疑惑的情绪,“圣灵教不就是疯子的聚集地么?包括你的哥哥,千劫——论疯,谁比得上他呢?一个大魂师,顶着圣帝与圣教诸多封号的压力,带走了一个谁都不敢过多接触之人,他难道不疯么?
“鄙人自问没这个胆子,没这个勇气——所以在疯这一方面,鄙人不如他,他的圣子之位鄙人心服口服。”
他是发自内心的赞叹,全然无任何作伪的意思。
“当然,鄙人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女孩儿,让他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圣子之位,让他愿意去承担被圣灵教全体邪魂师追杀的风险呢?”像是拥有着数张面孔一般,言风的表情切换是如此自然,“又究竟该有何等的天赋,让所谓的圣帝都降下神谕呢?”
黑色的雾气于悄然之间遍布街道,白骨的龙首绽放于血泊之中。
“请允许鄙人向您发起挑战,以证明他的目光永远落于正确之处。”骨龙再次弯腰行抚胸礼,却再无温文尔雅之意,巨大的骨爪是如此的不伦不类,有锋锐与死亡藏于白骨之下。
那一瞬的生死之间,死亡的骨龙带着万钧之力撞上了钢铁的银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