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高七尺二寸的河西大马,在汴梁城里就是招祸的根苗。
这玩意儿就跟绝色的美女,稀世的珍宝一个德性,非有权有势者不能拥有之,小门小户的若得了,就跟怀璧的匹夫一般,无罪也该死。
二狗牵着这嘶风兽在汴梁城里招摇,之所以尚未被人为难,不是别人怕他,只是他初来乍到,别人尚不曾摸透他的来历,却不敢稍动。
待得有人真摸透了二狗的表面底细,各种明抢暗夺的戏码必然会接踵而至。
当然如果这河西大马落得庞师娘身上,成为她家拉车的役马,但得知晓其身份来历的,却不会有谁敢抢夺了。
至少哲宗在位,章惇掌权的时候确是如此。
那车夫见得这般大马,却终于知晓了昨日那郎君并非大言欺人,只他四下里找寻却不见俊俏郎君的身影,便对牵马的二狗拜道:“小哥儿可曾见得此马的主人?”
二狗笑道:“我便是马主人!”
车夫听得声音耳熟,再看身形也似,只样貌不像,却惊道:“啊?小官人何以变得如此模样?”
二狗苦笑道:“没奈何!昨日归去,正撞上一个对头,与他放对不得,才落得这般模样!”
车夫听得,尚不曾说话,他身边的小墩子却早哈哈笑道:“前番阿叔夸口你这厮如何奢遮,不想竟是個无能之辈,被对头打花了脸皮,当真好笑!”
二狗瞪了小矮墩子一眼,作色道:“你这小鬼莫不是讨打!”
谁想这身高不足一米的小崽子竟是个愣的,只发一声喊便朝着二狗冲了过来。
二狗仗着身高手长,却一掌抵住这小子的额头,只一试手却变了脸色。
无他,只因这个小不点儿的力气奇大,甚至比一般成年人还要猛恶些,几乎都快比得上未来的梁山好汉,现在的追风少年刘唐了。
那刘唐莫看只有九岁,却已有五尺多的身形,力气甚至比那些身形六七尺的成年壮汉还要大些,便是二狗与他相比,在膂力方面也有些个稍逊。
当然刘唐这样的少年力士倒也非个例,二狗自家的侄子却也相类,以至于二狗最近一直怀疑他那大侄子是不是也属于梁山好汉那一拨里的人物。
只二狗想不到此时却也碰到一个类似的小子,不过眼前的这个小矮子力气虽大,可身形着实不像个猛人,看着就跟五六岁的小豆丁似的。
这小子虽得无有甚武艺章法,却气力猛恶,脑瓜子顶着二狗的手掌发力蛮顶,二狗单手吃不住劲,却使的巧劲将这厮一下摔倒。
这小崽子倒也壮实,摔在地上也不哭闹,更不气馁,只爬将起来,像个小野猪似的继续对着二狗冲撞而来。
二狗也不惯着他,却是连摔了他十几个跟头,最后这厮被摔得晕头转向,终得知晓二狗不是他能够对付的,却赖皮狗似的躺在地上再不起来。
那车夫看着二狗摔打这小子,却只在一边看着不言语,直到双方罢了手,他才上前对二狗躬身赔礼道:“小官人恕罪!这个是小老儿本家的侄子,只他不曾见过些世面,便得狂妄了些,实不曾有多少坏心,还望官人饶恕他则个。”
二狗笑道:“不妨事!反正我也不曾吃亏,只当早上活动活动筋骨便是。只这小子多大了,叫甚名字?”
车夫尚未答话,那小子却坐得地上闷声道:“俺叫王平,今年九岁了!因的力大,打架从未输过,人送外号【矮脚虎】。你这厮好生厉害,竟得连掀俺十六个跟头,却不知你那对头是何人?”
矮脚虎?不是叫王英么?
二狗心中疑惑,却问道:“你这厮打听我的对头作何?”
那【矮脚虎】王平却道:“那人能打花你的面皮,必然是个更奢遮的。俺去找他学了本事,再来找你报仇!”
二狗听得哈哈大笑。
旁边车夫却抽了那小子一巴掌,尔后对二狗赔笑道:“小官人莫怪,这厮被俺那兄弟给宠坏了,向来不知天高地厚。”
接着他对着那小子骂道:“我把你个瘪犊!你自来招惹小官人,自己讨了打,竟不知羞耻,还道要寻仇?寻得甚仇!俺看你才是咱王家的仇人!你莫不是想害死俺们一家子耶?!”
那王平吃了车夫的打骂,却也不曾言语,只垂着脑袋发傻。
二狗对那车夫笑道:“老丈无须如此!这孩子虽得口无遮拦,倒也是个实诚性子!我自不会怪他。”
他又对那小子道:“矮脚虎,我看你气力不错,只不曾学些本事,要不要跟着我混,我一发传你些真正的武艺?”
不想那小子却道:“俺不跟你学!俺要找你的对头,与他学些更厉害的手段。”
二狗却又笑了,道:“既你这般说,我倒不好瞒你。小子你记住了!我那对头姓高,名公纪,乃是京师中第一等奢遮的好汉。你若真能拜在他的门下,却真是顶天的造化哩!”
那王平是个孩子,自不知高公纪是谁。
车夫却是京城里头的地头蛇,猛一听只觉得名字耳熟,再一细琢磨,却惊出了一身冷汗,暗道怪不得眼前这家人暗里豪奢,原来是亦那等人物。
有道是龙不与蛇居,老虎不与犬狗视作同类。
在车夫看来,普安郡王家的小国舅高公纪名震京师,他的对头必然也是等同身份的大人物,比如将门子弟。
车夫却对二狗拜道:“小官人,小老儿有一小儿唤作王英,十分的老实本分,更有一手好车把式,若得不嫌弃,可与官人作个仆随。”
二狗听得惊讶,却问道:“你那王英孩儿也是一般能打有气力么?比这矮脚虎如何?”
车夫却却叹了口气道:“唉!俺那王英孩儿是个老实的,虽得年长四岁,却斗不过他这个矮子兄弟,常常被打得啼哭!不过俺那孩儿多识些字,是个读书的种子。”
二狗闻言却奇道:“既得是个读书种子,何不让你家孩儿去参加考举,如何来我处作仆随?”
车夫摇头道:“小官人却不知,似俺们这般的人家,除非孩儿天赋卓绝,如何真考得过发解试,更竞不过那些个宰相官员的子弟!除非拿的些厚钱去国子监,其间却更吃得家世地位。
与其让俺那孩儿白白蹉跎岁月,倒不如让他跟着小官人,若得立些功劳,且与小官人讨个出身。”
这车夫却把二狗视作了贵门子弟,二狗在这京师倒也缺些人手,故也不说破。
他道:“此事不急,过些时日让你那儿子来见我便是。
今日只为车架之事,我这里有长辈在,你且与他一同去定制,要甚规程,一切依他便是。”
二狗却把陈老汉引过来,只在车夫面前不以师父相称,而是称作七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