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来的时候，方圆庆幸了两件事情：

一、他确实重新生活在2006年灿烂的阳光下；

二、他适时想起昨天柯绍的头型和当前大部分人的装扮；

三十岁的时候，方圆反思过为什么念书时没早恋，得到的结论是——碰到太多喜欢自作主张的发型师。

现在的他拥有未来的审美……于是，起床后果断去把过耳的头发给剪了。

利落的短发，显脸型。

反正他自己很满意。

刘苏也很满意。

“教导主任逼着你两年都不剪，怎么今天剪了？”

“从头再来。”

课间操结束了，操场上在整理队形。

方圆灵机一动，偏头问刘苏：

“我能给你拍张照片么？”

“嗯？”

“用手机拍一张就行。”

“为什么要拍照片？”刘苏眨巴着大眼睛问。

“不拍也行，镜子借我用一下。”方圆说。

刘苏从书桌里拿出一个粉色的折叠小镜子递给他。

方圆对着她照去，口中念念有词。

“你造吗？镜子里看自己，其实是不真实的。

“它大概将人美化了百分之三十，所以，自己真实的样子要比镜子里丑。”

刘苏呆呆的，她觉得这两天方圆都在说一些自己听不明白的话。

“我的意思是想问你，如果有一天，你觉得自己很丑……”

刘苏不高兴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发现自己，比如说从镜子里看，或者从照片上看，你觉得自己很丑，会不会很难受？”

她想说：我现在看见你才会觉得难受！

刘苏不想理他了。

——

这年头的男女生，像刘苏这种完全遵守‘男生发不过耳，女生发不过肩’的，凤毛麟角。

方圆剪短头发的事情在班里引起议论，但他没当回事。

他觉得应该把‘拒绝葬爱，拒绝乡非’写进中学生守则里才对。

老师还没来，他转过头跟刘苏后座的女生说：

“徐雪，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不行不行，我妈不让。”惊讶之际，徐雪脸通红。

一句话把方圆噎在当场。

“徐雪同学，我呢，其实是个爱学习爱劳动，坚决杜绝早恋的好学生。”

徐雪松口气，点头说：“我知道，方圆同学你成绩那么好，肯定不是别人说的那样。你想问什么？”

刘苏生气后一直埋着头，这时的身子隐隐在颤抖。

徐雪的同桌是一个和她一样老实的男生。

老实的男生像女人一样，心理活动很多：徐雪你是瞎的吗？前几天方圆自习课扇杨皓嘴巴子的事你忘了吗？

方圆打开镜子：“徐雪同学，如果有一天你发现镜子里……”

“方圆！

“出来！诶？剪头发了？行，不难看。”

陈婉出现在教室门口打断他的话。

走廊里，方圆看到了一道仙气飘飘的背影，黑色长裙、黑色长发、纤腰款款。

回过头，面前的陈婉表情严肃。

“你逃了两节课干啥去了？”

“剪头发，我想从头做人，好好学习。”

闻言，陈婉半仰着脸点点头。

“行叭，这样清清爽爽确实比以前好看。”

“老师，你有发现美的眼睛。”

方圆上下打量了她一圈。

陈婉今天穿了高跟鞋，雪白的脚背上隐隐透着青色的血管，黑色束脚裤，上身衬衫外罩中长米色小风衣。

“陈老师，我觉得你真的没必要相亲吧？”

“别以为昨天帮了我一个小忙就能管大人的事了。

“方圆，你不能再逃课了，操行分要扣的，这样对班集体不好，其他同学会有意见。”

方圆点头打岔：“老师，我还想问你个问题，你觉得除了化妆品，让女人保持年轻漂亮的秘诀是什么？”

陈婉认真的想了想，试探着说：“谎报年龄？”

“……”

方圆决定换回常规切入点。

陈婉见他掏出个粉色的镜子照过来。

镜子里是今天母亲千叮万嘱提醒自己精心打扮出的面容。

她心里是拒绝相亲的，但父母左一遍右一遍地催，实在烦透了。

见就见吧，总不至于每个都是姓吴的那种大流氓吧。

“干嘛拿镜子，别搞怪。”

“我在做市场调研，我换个问法，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很丑……”

陈婉刚被自己美到，闻言冷哼了一声，面色不善。

“我是说你发现镜子里的自己或者照片上的自己没有想象中的自己漂亮，怎么办？”方圆解释说。

陈婉又哼一声：“你敢去问李理老师么？”

想起刚刚那道黑裙翩飞的背影，方圆被这话勾起回忆。

回忆起高一时被支配的恐惧…

即便重活回来，也不免浑身打了个哆嗦。

“不熟，不敢。”

——

方圆揉着屁股回到座位。

他明白了，漂亮女生的内心永远是骄傲的，她们拒绝承认自己会丑，只有美和更美；

不漂亮的女生……更不会承认了。

徐雪鼓起勇气，拿圆珠笔捅捅方圆，见他回头，轻轻问：

“你刚刚想问我什么？”

看着徐雪期待的眼神，方圆说：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共勉。”

物理课上，方圆巩固了一遍昨晚想出的创业思路，真心觉得问题不大。

第三节下课的时候，五班的大B哥来找方圆。

这个小矮胖子是方圆的初中发小，直到大学毕业仍然关系很好。

正想聊两句，大B哥扔下一张复印纸急急走了：

“偷摸看，别外流。我先走了，还有客户等着呢。”

方圆看看纸上的内容：最新五中十大美女排行榜（附：各仙女QQ号）

他想起七八年后大B哥的壮举和“嫖地球”的新称号，内心暗赞。

‘果然，专业素养都是从小时候的特长锻炼起来的！’

这‘娇花榜’是大B哥和七班的孙钰两个小子鼓捣出来的。

不同于初中生只分辨什么班花、校花之类的初级评选。

高中生已经把年轻老师统编入榜。

除了手机号太私密，公布出来不像话外，诸如QQ、邮箱、生日、星座、身高、基础爱好，甚至三组数字都被分类归纳展示出来。

从三千多人里选出十个美女太轻松了，更何况有一些艺术生、插班生、转校生，这就造成了榜单时不时会有所浮动。

基本上，‘娇花榜’每个学期的期中会更新，只在男生内部流通，五十块钱一份。

方圆和大B哥关系好，不花钱。

他记得这次排名变化不小，扫了一眼，发现了记忆里那两个名字：

秦婉瑜和林灵珊。

‘制作组’在后面标注这两人是转校生，原校、成绩都有。

秦婉瑜是一中转来的，成绩是与方圆争年级第一的强力对手。

这让方圆一直纳闷，一中是省重点啊，怎么跑这来了？

方圆有点模糊的记忆，这个秦婉瑜好像在高三上学期期中考试中，差点干出文科满分的奇葩壮举。

然后…然后这女生似乎是转学了还是怎样，总之就不见了。

他对这人印象不深，好不好看也没关注，考哪去了更没记忆点。

那时画画逃学，基本不咋关注学校的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