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圆觉得陈静茹应该决赛再喊那些话。

张尧的400米预赛透支严重，决赛不出意外得了个最后一名，第八。

输了比赛，赢了吻，张尧一点儿没沮丧，像拥有了全世界般喜上眉梢。

100米，三班没人进决赛。

但200米吕晓峰得了个第四，赢得了很多掌声。

下午两点半，4*100米开始了。

按理说，除了足球和篮球，最调动情绪的运动项目就是短跑了。

可没几个观众围观，大家都在等下一项，女子800米。

为啥？

秦婉瑜、刘苏、沈宁飞、李艺桐、骆然，娇花榜十个人上了五个。

这五个人同组！

而且裁判还是李响……

方圆第三棒，站在跑道上，看着冷冷清清的赛场边缘，他觉得体育教研组的赛程安排简直恶意满满。

一百米接力不香么？不激情么？女生跑步有什么好看的？

发令枪响，第一棒的吕晓峰像条脱缰的野狗！

快，真的快，但快不过其他都是脱缰的野驴！

第二棒递给刘焕书时是第六，刘焕书短跑可以的，追上了一个。

方圆旁边的跑道是黄超，他更擅长长跑，但高三艺术班的体育生就一个练短跑的，他被拉了上来。

方圆从来没真正感受过体育生的速度，接棒后使出了吃奶的劲儿，舌头都伸出来了，可黄超的背影就是越来越远。

过线。

“草！班长你这么快早说啊，上午一百米你跑多好！”

“快，太快了。”

方圆自己还纳闷呢，但看着终点的陈婉和几个同学们，他看了看成绩。

“第三？噫嘿。撵上俩？”

吃的枸杞起作用了？

终点就是起点，刚检录完的刘苏和秦婉瑜一个冲他笑，一个冲他笑了笑。

陈静茹说：“班长，你跑的快，你给苏苏和婉瑜当陪跑吧？”

女生长跑都有同学陪跑，偶尔有几只舔狗夹杂其中，这很正常。

方圆看看陈婉，陈婉说：“就是就是。”

黄超拄着腰过来，跟他说：“没想到，你挺快啊。”

方圆拉下脸：“没你快没你快。”

陪跑的意思就是在场内小圈领着自己的目标跑，节奏、气息、递递毛巾。

但800米都不至于，纯就是现现眼。

可别人都有，三班的小公主也得有，陪跑人员是方圆和吕晓峰。

八百米就两圈，很快的。

方圆体会到了大家为什么对这个项目如此关注。

他觉得自己错了，女生跑步可太好看了！

齐刷刷的大长腿，齐刷刷的上下颠簸，整齐划一的高颜值。

方圆觉得女子三千米有必要加到赛程里。

二百米过后，速度降了下来，领跑的居然是沈宁飞，她瘦她高她胸大，她常常走路……

刘苏和秦婉瑜抿着小嘴儿紧跟着。

全场都是呐喊和加油叫好，陪跑的比参赛的多了三倍不止。

跑道两边都被围得水泄不通。

高二的骆然一圈后超了上来，五百米后速度提升。

刘苏和秦婉瑜有点跟不上节奏。

方圆叫道：“不着急，剩半圈再加速。”

剩一百五十米，骆然提速过早，小姑娘重新回归队尾。

沈宁飞继续第一。

刘苏抬头看了看，拧着眉毛低声说：“婉瑜，我要加速了。”

“去吧，加油，不让她赢。”

方圆就在旁边跟着跑，听得阵阵心惊，尼玛跑个步还有计谋？？

看看沈宁飞纤弱孤单的背影，方圆暗道两个姐姐要欺负小妹妹了。

刘苏长腿一甩，步伐抬高，真的加速起来，很快。

这小丫头耐力真的很好，方圆都差点没跟上。

一百米，八十米，刘苏超过了沈宁飞。

五十米，沈宁飞脸色刷白又追了上来。

其他人至少在十米后。

三十米，还在齐头并进。

刘苏抬头瞪了方圆一眼，沈宁飞抬头也瞪了方圆一眼。

方圆讪讪从横着竖着都一般高的两个姑娘身上收回目光，停下脚步，他不跑了。

刘苏先过线，小组第一。

秦婉瑜和李艺桐第三第四，四个人晋级。

终点处，陈婉把水递给刘苏和秦婉瑜。

吕晓峰是递毛巾的。

娇花们汗流浃背，呼哧带喘。

沈宁飞喝了口水，跟刘苏说：“学姐你真厉害。”

刘苏笑了笑，然后又瞪了方圆一眼：“陪跑干嘛还不老实！”

方圆哪敢说话，回头看见透支的骆然坐在地上，正要……

“学妹！”

方圆连忙跑过去，从她手里抢过水瓶。

“不能喝冰的，会炸肺，让你班同学拿常温的。”

骆然个子不高，属于可爱二次元款的，她耳朵嗡嗡，根本没听清啥，见大魔王抢自己的水喝，又不敢说话……

就在这时，旁边人堆里传来阵阵惊叫，学生们纷纷乱窜。

“死人啦！！”

“老师老师！”

“先快打120！！”

五分钟后。

操场各个角落的彩旗还在飘，但整个校园寂静的可怕。

林灵珊的声音从喇叭里响起。

“突发意外，运动会暂时取消，各班带回教室。”

娇花们都没事，陪跑的男生喝凉水炸肺了。

一口血喷到许多人的身上，直挺挺就那么仰面栽下去了。

他陪跑的是李艺桐，手里的温水给了李艺桐，自己回班级队伍里搞了瓶冰可乐。

高二同班的学生说他从高一开始就暗恋人家。

陪她跑完了最后八百米。

决赛缺席了。

场面太乱，陈婉被蓝雨叫回去了。

所有运动会的气氛一瞬间消失，各班在教室休整了半个小时，然后纷纷回到操场搬凳子。

收拾完就可以回家了，明天正常上课。

跑完八百的几个女生最害怕，方圆安慰了三班的俩丫头几句。

他的记忆里，念书的时候似乎有过一次同学得癌症捐款的事情，应该是高一，再就没什么悲剧了。

有一条这么年轻的生命消逝，总归让人挽叹。

快六点，学生们都走的差不多了，大B哥从三班后门进来：“走啊，去八中，看礼花。”

八中是市重点，离五中不远，运动会也是今天，但正好赶上人家40周年校庆，据说晚上7点半在操场有烟花表演。

方圆不好什么事情都拒绝大B哥，便给陈婉发了条信息，和他一起去了。

邹安开车继续守在八中门口。

八中的校园很大，可一到操场，人家学校也很安静。

一打听，好嘛，也出了人命。

方圆心里咯噔一声，问眼前这个大B哥的初中同学。

“是不是你们校花？！跳楼了？”

“咦？哥们你消息灵通啊。对，听说是学习压力大之类的，从楼上一跃而下，砸二楼露台上……”

烟花，他想起来了，上辈子他也来这了，但那时他没陪跑，也没参加项目，和大B哥来的更早一些，八中那女孩子跳楼的时候他就在操场上，虽然没亲眼看见，但喧闹和事情他都经历了。

该消失的总会消失？自己连几条街的范围都影响不了？

他有点emo。

没有走，他拉着大B哥在八中的操场上找个角落坐了下去。

八中的学生都没回家，学校没放。

大B哥问：“还呆着干嘛？走哪哪死人，咱俩今天变柯南了。”

方圆说：“看烟花。”

“嗯？怎么可能还会放？庆祝啥？”

“校庆啊，信我，肯定会放，一个学生影响不了校庆。”

大B哥信他，陪他默默等到天黑，等到七点半。

砰砰！

是那种礼炮打上天的大型烟花。

四朵齐放，放了四十朵。

黄的青的绿的紫的白的粉的。

从特高的天上映得两人脸上光彩变换。

方圆躺在八中质量很好的草坪上，眼睛里是一朵朵绽放的小型烟花。

大B哥突然说：“也没感觉多好看。”

——

后两天，五中校园仍然很沉闷，欢声笑语都局限在教室里，极少人会在操场上笑，甚至，操场上玩闹的人都少了。

十一的前一天。

上午第二节课本来是地理，但地理老师去市里参加别的学校的公开课，这节变成了自习。

方圆和刘苏偷偷在纸上下五子棋，一个画圈圈，一个画叉叉，叉叉是方圆，方圆赢了。

“不玩了，下课你和婉瑜玩吧，我总输。”

方圆觉得自己很变态，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的，总是喜欢故意欺负她，喜欢看她动不动就噘嘴不高兴的样子。

“本大爷棋路精深，你还需多多学习。”

刘苏小声哼了一下，更小声地问：“干嘛不让着我？”

方圆还没说话，班主任老吴和校长张志远一起出现在教室门口。

“方圆，你来一下。”

同学们纷纷抬头。

方圆暗暗琢磨自己最近是不是又惹什么事儿没记住，几番确认后，发现的确没有，带着纳闷站起身。

刘苏拉拉他：“你又得奖了？”

“看那俩老头儿的表情像丢了钱，估计不是喜事。”

等他离开教室，秦婉瑜和其他人一样充满好奇，趴在桌子上问刘苏。

“他又怎么了？”

刘苏摊摊手，晃晃脑袋瓜。

校长室。

方圆推开门就见到一个低头啜泣的阿姨。

没来由的，心里就很慌。

他回头用疑问的眼神看看校长和班主任。

老吴只是跟他努努下巴，没说话。

张志远上前两步：“赵女士，方圆来了。”

阿姨这才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了看。

方圆认出她来了，可是她胳膊上为什么戴着两条白花孝带？？

他喉头咕咚一下，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阿姨站起身，拿起身旁沙发上摆着的一个四方礼盒，却先递过来一个叠得很整齐的小纸条。

方圆接过来，打开时的手有一点点抖，他轻轻吸气，尽量控制。

纸条上的八个字歪歪扭扭，像帕金森患者写的，不仔细分辨根本看不出来写的是什么，与其说是字，不如说是画。

……

……

【真可惜那天没见你】

……

……

方圆的胸口像被陈婉跳起来踩了一脚。

阿姨打开手里的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条鹅黄色的连衣裙。

她两手捏着裙子的肩膀，拎了起来。

淡淡的鹅黄色。

校长室窗外照进的阳光，整条裙子宛若透明。

“孩子，阿姨本不想来的，但她走之前一定让我带这条裙子来让你看。”

她深呼口气，尽量不让眼泪流出来，甚至还装着在笑。

“好孩子，她说…她说…”

声音还是颤。

“她说早知道那是最后一次见你的机会……

她一定不带那几个同学一起爬山，一定会穿着这条最喜欢的裙子和你吃顿饭。

她说，自己本来就是那样打算的，只是，错过了。”

错过了……

“然后呢？”

方圆吸了下鼻子，仰着头使劲眨了下眼睛。

阿姨说：“没了。”

“她没给您留话么？”

阿姨猛地点头，甩下成串的眼泪：“说了说了，她说，呜呜，她说让我活下去。呜~~”

——

方圆又逃学了。

么么茶五中店下午歇业，刘晴晴和服务员都被方圆放了假。

坐在窗边的座位上，方圆抱着蓝胖子。

小家伙更肥了。

而且，它似乎有了女人！！

方圆抱着它时，一只布偶就蹲在地上看着。

“御妻有道啊你个胖墩儿？她是怕我欺负你吗？”

欢乐不明所以地喵喵叫了两声。

【爱情会很痛苦吗？】

【嘻嘻，逗你的，我哪是那么好骗的？人生已经有七苦了，我可不给自己找麻烦。】

【听说你得奖了，恭喜哦，下次见面请你吃饭。】

方圆握着蓝胖子的两只小爪子，按在了餐桌上放着的一条叠得很整齐的鹅黄色小裙子上。

“人生太苦，咱们都不给自己找麻烦。以后你就叫“七喜”了，好不好？”

小家伙挣扎两下，似乎闻到了什么熟悉的味道，挣开方圆的手，跳上桌子，趴在裙子上不动了。

好半晌才“喵”了一声。

坐了一天，一直坐到天黑。

方圆似乎睡着了。

梦里，他身临其境般遭遇了一场高速上惨烈的车祸。

一瞬间吓醒，捂着胸口，就像真的感受到了疼痛。

一抬头，三楼教室里跃出一道鹅黄色的身影，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接。

一定要接住，一定不让她摔在地上。

接住了。

可入手好轻好轻啊。

低头一看，只是一条裙子…

人呢？

金笑笑人呢？

他大喊：“出来啊，我请你吃饭，天天都请你吃，你人呢？说好的事情嘛，怎么能不算了呢？”

脑门被拍了一下，这回是真的醒了。

店里仍然没有开灯，黑黢黢一片。

窗外的路灯渗透进来，他能看到对面的陈婉拄着下巴在对自己笑。

“谁说话不算数？你才是最口是心非的那个好不好。”

方圆抻了个懒腰，看看时间，已经八点了。

“我说梦话了？”

陈婉点头，乐道：“每个字都很清晰，真神奇，人家说讲梦话都听不清的。”

方圆缓缓点头。

陈婉摸了摸桌子上被他眼泪浸透的裙子。

“受你拖累，我也算是重活一次了。你知道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

人生太多遗憾了，能避免，就避免吧。”

方圆点点头，挤出一个笑脸。

【缅邈岁月，缱绻平生】

金笑笑的QQ签名不可能再改了。

他说：“你不会怪我吗？”

陈婉歪歪嘴巴：“那我能怎么办呢？你都已经…那样我了。

“方圆，你答应不丢下我的，记得么？”

方圆：“明天纹胳膊上。”

陈婉白了他一眼：“走吧，回家吧，你小同桌担心你一下午了，给我打了三十遍电话，记得给人回个信息，还有那谁谁和那谁谁。哼！”

方圆抱起“七喜”，拿起裙子。

走到门口，那只布偶也跟了过来。

“对哦，忘了你已经有家了。”

放下蓝胖子，陈婉从他手里拿过裙子。

关门，锁上卷帘门，店铺又复漆黑。

七喜跑到布偶猫身边，舔了舔人家脖子上的毛，两小只一起跑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