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老房子，但11月5号供暖后，屋子里依旧暖暖和和，因为方圆装修的时候把暖气改成了地热。

沈凝飞和吴语没吃饭，早饭没吃，午饭没吃，连昨天的晚饭都没吃。

昨晚不吃是因为娘俩一个生气一个难过。

今天没吃是因为不饿，天降大瓜，饱腹感很强。

从昨晚的晚间新闻曝光开始，到刚刚的发布会结束，吴语问了女儿很多问题。

沈凝飞统一回答：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

无数个全国人民耳熟能详的公司是他的，她不知道。

FLY集团是他的，她不知道。

飞创A轮三亿美金的事她知道，她只知道那时他去了燕京培训……

结果，陈婉和…“时代双姝”竟然是他的下属。

细细回想，沈凝飞似乎只知道他有个咖啡店，还有前几天和夏初学姐合作的项目融到了很大一笔钱。

五百万美金和三亿美金之间的差距，她没什么概念。

沈凝飞唯一能想通的一个问题就是…优图牧场的那个宝箱一定是他故意送的。

“锦鲤”的名头是他暗戳戳给自己扣上的……

锦鲤……似乎真的是锦鲤呢。

想到这，看着茶几对面坐在塑料小凳子上的方圆，她心里甜甜的想笑。

但气氛不允许她笑。

她看到自己的母亲在故作镇定，也看到了方圆在故作谦卑。

“那些都是你的？”

“不，是全公司所有员工的，只是我占的部分大点儿。”

“那你为什么不买个好房子？”

“离学校近，方便，关键是这片儿没有好房子，在建。”

“你……”

吴语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女人，她和沈凝飞父亲是大学同学，是国内很早的一批大学生，说不上高知，但算文化人。

只是吴语早年间挂职下海开服装店了。

即便如此，她也不知道该问什么了。

一个大学一年级的亿万富豪，带给她的震撼不算什么，但这人喜欢自家女儿，就不得不让她多合计合计。

有钱人她认识不少，没一个不花花的。

这小子这么年轻，长得也不差，城府还深，女儿能降住他？

“你有多少钱？”

“可以随时调用的不算太多，大概两个亿左右，其他需要拓展项目。”

方圆早知道这么直接的问题，吴语绝对问的出来，是以回答得很快。

大部分资金他流到李理的外资公司里密谋大事件了，可用的的确是两个多亿。

当然，华子哥准备进场的几个亿他没提，毕竟还没有落袋为安。

当着长辈，少吹牛逼。

但沈凝飞就不高兴了，妈妈这是干嘛呀，有多少钱这件事重要么？

她想说话，但被吴语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方圆冲傻媳妇微笑摇头，表示自己无所谓。

“你……”

吴语又卡壳了，两百万她家有，两个亿是多少？学财会的吴语算的明白。

两百个一百万呗，听起来好像也不是很多的样子。

方圆不知道此时老丈母娘的格局已经被拉至外太空了。

他说：“您想问什么可以直说，对您，我不隐瞒。”

一边说，一边给母女俩倒水，捎带脚还给傻媳妇剥了个小小的可爱的砂糖橘。

沈凝飞抿着嘴接过。

吴语拧拧眉头，她坚决不相信方圆这时的…乖巧，对，这种乖巧肯定是装的。

她心里有数，对方的态度不是冲自己，是冲女儿。

她说：“我没什么要问的了。”

沈凝飞顿时肩膀沉了下来，似松了一口气。

但方圆没有，他想说：你妈如果这么容易搞定，上辈子咱俩就不至于先斩后奏了。

果然，吴语说：“但我想提醒一句，我也做生意，虽然不比你的摊子这么大，但也见识过人心叵测，买卖越大，越容易垮塌，有钱的时候你得置办些东西留给自己，不然一旦发生万一，到时候落得个普通人都不如。”

方圆没插话，微笑听着。

这意思就是，车、房等固定资产，你得多准备着！

吴语继续说：“至于你俩的事……”

看看女儿，女儿脸通红，吴语翻翻白眼，暗忖女大不中留，这丫头从小的倔劲儿哪去了？

“等过年我回去和他爸商量商量，你们现在可不能越界！明白么？”

方圆刚想点头说话，沈凝飞却咬着嘴唇跟母亲说：“都说了，已经越了的。”

方圆傻了……

吴语怒道：“要点脸！我说的是从今天开始到我和你爸点头，这个屋子你不准再……过夜！”

看向方圆，“听见了么！”

方圆龇牙笑道：“听见了。”

空气陷入安静，方圆说：“阿姨，时间还早，我们去吃个饭吧。”

吴语摇头说：“不了，你应该也挺忙，不用管我们，飞飞下午有课，我送她去学校，这几天我一直在这，你们不是七号就放假了么，我带她回家。”

“妈……”

吴语又瞪她一眼。

方圆知道这绝对就是她的极限了，便对傻媳妇点点头。

又笑着说：“下午应该没课了的。”

沈凝飞跟母亲说：“三点他要回学校演讲……老师刚刚通知下午的课暂时停了。”

“……”

吴语深深看了一眼方圆。

准备出门时，方圆进了屋子找到了棒球帽和口罩。

沈凝飞溜了进来，好笑地看着他：“你变成大明星了。”

帽子底下的眼睛往门口瞟了瞟，方圆一把揽住她，摘下口罩吧唧了上去。

沈凝飞不敢出动静，无声地配合着。

唇瓣分开，方圆说：“当明星真累。”

——

楼下一辆大奔驰等着，这是吴语之前就想到的，很镇定。

邹安打开后门，让沈家母女先上车。

过程中，邹安冲沈凝飞笑了笑。

沈凝飞歪头眨眨眼，也对他笑了。

邹安突然觉得，这姑娘挺有意思。

方圆坐在副驾驶，不时回头开两句玩笑，吴语没怎么接茬。

没往市内开，没特意安排什么大饭店，那样会搞得对方很不自在。

方圆让邹安开去附近的一个大商场，吃饭是在楼上的一家普通餐馆。

“这家滨海老菜很多大学城的学生总来，味道很不错，阿姨您尝尝。

“别听最近说什么漏油导致的海鲜都吃不了，其实没什么事，都是风言风语，我给你们扒螃蟹。”

和今后小日子排污水比，现在已经很干净了，他没说，亲自给傻媳妇母女俩扒海鲜。

沈凝飞差一些，但方圆知道吴语爱吃这玩意。

地方普通，菜式普通，吴语对方圆这种比较接地气的安排感到很舒服，吃饭时便多跟他说了几句话。

吃过饭下了一楼，吴语主动拉着他们进了一家金店。

她的本意是送方圆一个见面礼，给他们两个买对手链啥的。

点、点、点，随着吴语隔着橱窗指来指去的手，售货小姐一条条往沈凝飞手脖子上戴。

“小姐，您这条手链真好看。”售货小姐说。

一旁的另一个姑娘早被珠宝店专门灯光照射下的钻石手链布灵到了，恰时凑过来说：

“可以让我们看看么……这款式我看着眼熟呢……”

沈凝飞看看方圆，方圆咬碎了棒棒糖含在嘴里，眯着眼睛微笑点头。

接过手链的一刹那，从重量上服务员就知道这是真的。

看了眼一行三人，售货小姐恭恭敬敬把手链重新戴回沈凝飞手上。

“小姐，请收好。”

吴语没觉得有啥不对，指着女儿手上四条黄金手链问方圆：“你喜欢哪条？”

方圆点点玻璃，说：“走吧。”

售货小姐懵了，戴着二十多万的钻石手链，你们连条黄金的都不买？

邹安这时拎着五个周小福的包装袋走过来，递给方圆。

方圆把小票交给售货小姐：“这几条都买了，还有刚刚那个小吊坠。”

“……”

“……”

见她们诧异的表情，邹安冲方圆挤挤眼睛，意为：咋样？你就说这个13，哥们儿给你装的6不6？

吴语说：“我是要买来送你们的，你全买下来干什么，再有钱不能这么乱花，你还年轻，得懂节约。”

想了想，想起这小子是孤儿，从小卖羊肉串儿长大的，没少吃苦，吴语又不说了。

方圆笑道：“有机会去内蒙，我肯定不跟您客气，这是我的主场，我不能叫您破费。”

回头看了看金店门口的牌子：今日金价145元/克。

他觉得买少了，是不是该屯屯金条？

出了商场，没有直接返回学校，邹安把车继续开向更远些的郊区。

大路消失，从一条小路拐进一个山坡。

吴语没吱声，沈凝飞也没问。

上了五六米，豁然开朗。

车前方，矗立着一座八米长宽的巨大大理石门，上书：田园牧歌，四个大字。

四人下车，秦刚和工地监理都等在门下。

走过去，秦刚面色复杂地递来安全帽。

“方总，邹组长。”

方圆点点头，说了声：“秦总辛苦。”

众人上了一辆敞篷电瓶车，秦刚一处处给方圆介绍施工现场。

哪里是果园，哪里是牧场，哪里是温泉区……

除了松柏依旧翠绿，就连加拿大红枫都掉秃了。

偶尔能听见远处山上传来几声野鸡鸣叫。

沈凝飞指着近处的人工草坪惊讶道：“有松鼠。”

方圆冲她笑笑，摸摸傻媳妇的脑袋瓜。

吴语依旧没言语。

秦刚轻轻揉了揉心口。

绕过三处山弯，车子停在一处硕大的喷泉旁。

“里面就是温泉别墅区了，方总，继续么？”

“来都来了，看看。”

秦刚示意监理继续往里面开。

柏油路新铺的，两侧是不畏冬的浓绿人工草坪和一排低矮盛开的腊梅。

后面就是一桩超大的中式平顶褐色独栋，再远的地方都只是正在施工的工地。

吊车、水泥罐车，停在一处处钢筋骨架旁边。

秦刚说：“目前只建好了展示中心的主体外立面，主体建筑大概要到明年五月份封顶。”

方圆接着他的话跟吴语介绍：“这一带基本上都是380平起的中式独栋，阿姨你感觉这边环境怎么样？”

下车的时候吴语就懂了，这地方也是他的，这小子炫富呢。

她说：“挺好的。”

车子又停了下来，到头了，前方可观海。

路尽头是围栏，围栏中部是一个观景亭，下面是十几米的悬崖。

几人走过去，海天辽阔，神清气爽。

崖壁上有蜿蜒一条木栈道直通沙滩。

方圆对吴语说：“这边气候还可以，最后这栋我留下了，以后您和叔叔可以来这住，很清静。”

吴语把视线从天海交接处收回来，落在这个一身运动服，戴着安全帽的小男生脸上。

没说给自己女儿的，没说乱七八糟的，直说：你们来住，清净。

不得不说，不知道咋说，总之这种无形的张扬让吴语再度无语了。

想了半晌，要强地问了一句：“有院子么？”

方圆咧嘴笑了笑，伸手比划一圈：“目之所及，都是院子。”

又补充道：“一贫如洗的真心，一事无成的温柔，一文不值的感情，这种付出都是廉价的。

“人生不过三万天，我有的，我都愿意给她。”

不止吴语无语，秦刚和一直不敢吭声的小监理都无语了。

连邹安都觉得甘拜下风。

这个13，还是大老板自己装的6啊。

没有女人在这种场合下能控制住自己的心不沸腾。

沈凝飞也不外如是，不顾母亲在不在，她一脸幸福地挎上了方圆的胳膊。

秦刚深吸口气，又暗暗拍了拍心口。

时间快到了，邹安拉着他们赶回学校。

路上，偷偷往后瞟了瞟怔怔望着窗外的丈母娘，方圆歪嘴一笑。

妥必妥了。

虽然还没习惯强行装逼，导致这一中午有些羞臊，但他清楚，傻媳妇已经彻底摆脱了娘亲的精神驯化，从此以后，相对自由了。

为什么是相对呢，因为……

吴语蓦地冒出来一句：“陈…陈婉对吧，你们是什么关系？”

嘎嘣！

方圆没控制住，一下子咬碎了嘴里仅剩的一点糖块。

拍拍邹安，急道：“看着点，差点给同学撞到了，快快，按喇叭，进校门！

“给我送回寝室，你们先去活动中心，我突然想起来有封邮件没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