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苏没打扮，秦婉瑜向来不化妆，徐雪摘掉了眼镜蓄起了头发，三个人全部都是清汤挂面来赴宴。

一白一黑一蓝，三个颜色的羽绒服。

后来浓妆艳抹的陈静茹到了，四个女生，三个男生，五中高三三班的小聚会人齐了。

刘苏一直笑眯眯的，徐雪性格没变，还是不怎么说话。

她在想，如果钟小光在国内，一定也会来的吧。

这学期她看了一本小说，叫《毕业那天我们一起失恋》，看哭了。

偷偷打量一圈饭桌上的这些人，徐雪觉得那本书写的真好。

那些年，我们分离散落，五湖四海。

可不就是这样么。

苏苏和婉瑜没有和方圆在一起，刘焕书变得好开朗，陈静茹像是一个…主妇。

大家都去了不同的地方，过着完全不同的人生。

高考后只以为是短暂的分别，没想到是永恒的再见。

时间改变了一切，再次相遇后都变了，大家都走着各自专属的独木桥。

秦婉瑜跟大伙说，本来黄超也要来当插班生的，但临时被学校拉去长安参加一个省级比赛，就没来成。

除了不为人知正在赶路的方圆和远在大洋彼岸的钟小光外，小圈子还是这个小圈子。

但大家都在想，方圆不来也挺好，不然有可能十分不自在。

上菜后，大家也结束了寒暄，开始分享这一学期各自的见闻。

美女在场，吕晓峰和刘焕书顿时变成话痨，气氛不用预热就热火朝天起来。

方圆不在，但莫名其妙地，话题总是离不开他。

无非就是方圆有钱了怎么怎么样。

有钱人过的日子是怎么怎么样。

吕晓峰实名羡慕。

刘焕书实名diss，“有钱咋？有钱就不吃饭不吃菜了？这粑粑店的红烧鱼就比五星级饭店的差？”

吕晓峰拿个勺子，舀了一勺汤灌进鱼嘴里，哈哈笑着说：“红烧我自己，味道没得比。”

惹得大家笑个不停。

刘焕书撇撇嘴：“我上厕所用十张纸，我也没骄傲。”

开始谁都没接茬，倒是刘苏突然咯咯拍手：“秋天的时候我一次点五盘蚊香，我也没骄傲，我才不羡慕他。”

“……”

大家愣了一下，似乎都品出了一丢丢别样的意味。

动筷动菜下了酒，陈静茹和女生们唠开了。

她外在大大咧咧，但内心很细，没有刻意问，就套出来话了。

秦婉瑜和刘苏都没有跟方圆保持过多的联系，这让她有些悻悻。

“等过年吧，过年他如果回来，我们一定要狠狠宰他一顿。”

徐雪无所谓，刘苏不作声，只有秦婉瑜笑了笑，不置可否。

陈静茹蹙了蹙眉，恰时把话题引到别处，跟女孩子们分享起自己的恋爱经。

张尧一向不是爱说话的性格，但平日也还好，今天却格外沉默，眼神控制不住地往刘苏身上飘，真的控制不住，即便陈静茹在场。

借着端酒瞟，借着夹菜瞟，他似乎能察觉到刘苏似在故作开心，能看到隐藏在刘苏笑容下面的淡淡哀愁。

但他打不过陈静茹，他不敢说话。

说不嫉妒方圆是不可能的，刘焕书几杯酒下肚，指着菜问：

“方圆还会吃这些东西么？”

吕晓峰说够呛。

张尧没说话。

秦婉瑜突然说：“别把他想成暴发户了，我听爸…我听说他在学校和我们一样，没有很高调。”

这话说完，她自己都不信，想到圣诞夜，没有比那人再高调的了。

刘苏似和秦婉瑜想到了一块，低头露出苦涩的一笑。

刘焕书摊摊手，不再拿方圆说事，转而说：“你们就说吃的东西，法国有鹅肝，西班牙有火腿，意大利有松露，咱中国有啥高端菜？”

张尧说：“中国有八大菜系呢，就连开水白菜都能上国宴。”

刘苏说：“我喜欢吃白菜，白菜炖豆腐。”

脱口说的，哪是我喜欢吃呢？明明是坏家伙喜欢吃的。

但她一说，像是应和了自己，张尧顿时莫名的心花怒放。

徐雪说：“以前不喜欢吃川菜，但在蜀都呆了一个学期，现在特别喜欢吃辣，猪脚兔头都好吃。”

一来二去根本选不出个代表高端菜。

恰时，包间电视里传来一句……

【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

扑哧，咔咔咔。

“算了，别想大富豪的事了，”刘焕书说：“咱们这辈子别过成《梦游记》、《青楼梦》、《水货传》和《三无演义》就算成功。”

唐僧的出现，让方圆的名字彻底从饭桌上消失。

吃完饭，几人真的去打了会儿麻将。

四个女生一桌，三个男生斗地主。

刘苏想玩麻将，心里突然空出了好大一部分，她想体验一些以前没体验过的东西。

但她不会玩，徐雪也不会玩，摆牌慢，打得也慢，往往没看懂自己的牌面，婉瑜和静茹就胡了。

聚会到下午两点结束，刘小苏输了三十块钱，嘟嘟嘴巴回了家。

离开麻将室的时候，电视里的《西游记》结束，十分钟广告之后，就开始复播03版的《倚天屠龙记》。

进了屋，魏洁和丈夫都没下班，刘苏的世界一下子变得冷冷寂寂。

回了房间，她开始写日记。

是的，这个习惯她保留了下来，她觉得在自己不想说话的时候，文字是另一种方式的呐喊。

只是……只是日记里没了男主角。

以前的本子都被她锁了起来，面前是新的，只写了几页。

{静茹说男人还是要有钱，不然他们一旦落魄，就算人品再好、再顾家，在别人眼里，甚至是亲人眼里，做什么都是错的，甚至连最起码的尊重都得不到。

{她说男人的原罪就是没有钱。

{真的是这样子么？

{静茹劝我说无爱者自由，可为什么我觉得人生除了爱，一无所有。

{坏家伙有钱了，再不用挨冷受苦去摆摊，好多人喜欢她。

{他很开心么？

{我该替他开心么？

{我好难过呀。}

手机振动。

张尧发来短信：我希望你能真正的开心快乐，不然，我的放弃就没了意义。如果他对你不好，我可以重新照顾你么？

刘苏咬着嘴唇，心中冷淡，静茹说的不对，有钱没钱，人品都是最重要的，坏家伙再穷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坏呢。

她回：你也没人要么？

——

刘苏根本不知道，她心里的坏家伙正在赶路，穷到根本吃不起他们聚会的那顿A了200的饭。

坏家伙正在另一个服务区排队买快餐。

进了麦当那，排队的人不少。

傻媳妇还没打钱过来。

两瓶矿泉水花了二十，方圆口袋里还有一百一，他想买个汉堡充充饥。

正轮到他，一个肥硕的娘们上来插队。

“十二个红豆派，六个麻辣鸡腿堡，两瓶可乐。”

艹，看人点餐，只能从饮品分辨人数，俩人吃……

瞥了一眼，方圆觉得这个量很合理。

但凡眉清目秀一点也就罢了，长得如此油腻，饥肠辘辘的方圆能忍这个？

他问服务员：“红豆派还有几个？”

服务员看看他：“一百多个吧，先生，您是都要了么？”

“……”方圆说：“我就问问。”

又看向肥婆：“听见没有，那么多呢，着什么急？”

——

刘小苏参加聚会的时候，沈凝飞也正在参与家庭聚会。

姥姥家客厅里摆了大大的长桌，桌旁坐满了人，电视里放着03版的《倚天屠龙记》。

二姨、三姨、大舅、二舅、小舅……

放假这几天的时间，挨家聚了个遍，没有特殊原因，家风如此。

在她家这个地方，正如方圆了解的，除了正常死亡，人都是喝没的。

方圆的事情在回家当天晚上，沈凝飞就被父母连夜教育了。

吴语在滨海的时候跟丈夫通过几次电话，回来才正儿八经地一家三口面对面探讨。

出乎沈凝飞的意料，母亲没有一如往常地强硬反对，反而是一向温和、只知道喝酒的父亲严词拒绝。

为此，沈凝飞这几天很苦恼，但她没有告诉方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