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别闹。”
“真别,有话好好说,缺钱还是差事儿?
“你点个道道,我都接着。”
消音器长长的,贴在脑门上冰冰的。
方圆不是第一次见枪,他拿邹安的配枪把玩过几次。
但与又大又软又绵的人间凶器相比,他不喜欢枪。
村口停着的X5里有一把,他现在特后悔没带在身上。
双臂向后伸展,方圆把楚楚紧紧护在身后。
见面前这个特别高大、戴着帽子口罩和墨镜的劫匪完全不为所动,他继续说条件:
“钱?我有点现金,都给你。”
说着紧忙掏兜,把几百块零零整整都扔到地上。
楚楚也从布腰带里摸出五百块叠好的纸币,怯怯丢了过去。
结果劫匪连看都不看一眼。
人在受到极度刺激,或者极度恐惧的时候,肾上腺素激增,心跳也会变得飞快。
脑部供血足了,就会想明白很多事。
刚刚骂了算命的,马上就来现世报?太特么玄乎了,不可能的。
有拿枪来穷山沟抢劫的傻帽么?显然不会有。
方圆明白了,这人就是奔着自己来的。
想通这点,他突然就不慌了。
冷静道:“说说吧,要什么?别的我不多,就钱多,要多少?”
帽子男依然不说话,慢慢把子弹上膛。
“艹!”方圆又慌了。
难道这货不是劫匪,是杀手?
可自己惹着谁了?除了凌家,没人和他有不死不休的恩怨啊。
况且凌家老混蛋噶了,两个小混蛋都没这可能。
这特么谁啊这是。
“兄台!杀人可是要掉脑袋的啊,可不兴走歪路啊。”
帽子男不说话,手指放到了扳机上。
方圆问:“谁派你来的?”
楚楚急哭了,一直在身后叫。
枪口移向楚楚……方圆叫嚷道:“你妈!”
他怒极大骂,伸手要夺枪,但手上没活,身上也没工夫。
帽子男一拉一摔,又踹了一脚。
方圆都没看清,就眼一花,屁股一痛,被踹了个狗啃屎,扑倒在泥地上。
再回头,帽子男直直举枪对着楚楚,小妮子战战兢兢,泪水长流,眼中除了悲哀就是不舍。
望向方圆,楚楚哭道:“算命的不准,说好有余生的。”
方圆瞠目欲裂,“我日你妈,你说话啊,你到底要什么?”
帽子男又把枪移了回来,对准了方圆。
楚楚想都不想,直接扑了过来,矮下身子护住他。
俩人抱成一团。
杀手一直不说话,似在调戏二人。
他们没办法,只能静待枪响。
隔着墨镜,方圆看不清对方的眼神,但他知道,这人藏在镜片后的眼睛一定带着玩味。
怀里的小楚楚瑟瑟发抖,他心里无尽憋闷。
这辈子就这么完球了?
紧了紧小妮子,轻轻柔柔对她说:“别怕,我都陪着你。”
楚楚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只能点点头,用朦胧泪眼做回应。
biu——
消音器响了。
biu——
又响了。
“?”
没有想象中的剧痛,方圆没有,楚楚也没有。
空包弹?
俩人对视一眼,看向帽子男。
杀手把枪收进怀里,定定看了方圆两眼,直接转身…走了。
方圆满头问号:“这是你们这里赶大集的附加活动?”
楚楚嘟起嘴巴,哇地哭出声来。
“不怕不怕,不怕了。哟哟,不哭不怕。”
哭的像个被人抢走糖果的小孩子,楚楚哽咽着气急败坏的捶了几下方圆的肩膀。
“那人是谁啊?你平时都这么危险么?”
“好了好了,乖,不哭哈,先回家,啧啧,菜都洒一地。”
牵着小妮子的手,方圆能感觉到她仍在抖。
村里的小土路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像绒毛似的雪花,随风翻卷,尘雪飘扬。
方圆一边哄着楚楚,一边飞速运转大脑,面若寒冰。
进了门,方圆让楚楚去换衣服。
“这么好看的衣裳都脏了,快去换下来洗洗,我上车打个电话,一会儿就回来。”
楚楚哦了一声,刚要转身,方圆又拉回她,“么么一下。”
小嘴儿贴上大嘴,小妮子平静多了。
一早起来的时候,方圆给陈婉、李理和邹安都打了电话,说拔了牙,要在楚楚家做客几天。
邹安本来说要马上赶过来,但当时方圆没让。
一来邹安说这几天何子妍就要跟李响去无人区,方圆担心李响的安全,先让邹安跟着她。
二来,方圆想和楚楚单独温存,想着山沟沟里能有什么危险……
呵呵,这里可太危险了。
电话接通,方圆又懵了,邹安那边竟然传来噼里啪啦的枪响。
一问,打靶场呢。
“我这心突突的,你们悠着点!”
邹安听他语气不对,问他怎么了。
方圆两分钟阐述完,邹安陷入长久的沉默。
方圆说:“我觉得这人对我没恶意。”
邹安终于吱声,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方圆答:“他应该是在提醒我。”
“提醒你什么?”邹安问。
“提醒我如果不带着安保,随时都会没命。”
邹安:“……”
方圆说:“我没开玩笑。我觉得他肯定一直盯着我这次现身就是为了提醒我这个。”
邹安说:“听你的形容,从身材打扮上看,你遇到的和我上次在美食街遇到的应该是同一个人。”
一手擎着电话,一手有节奏的敲击方向盘,方圆咂咂嘴,说:“我很好奇到底是谁在偷窥我。”
邹安问:“我现在就买机票过去找你。”
“行。”
话刚出口,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方圆说:“先别,如果确实如我想象的那样...那么我有个主意...”
详细说了几分钟计划,他又说:“怎么样,你觉得可行么?”
邹安沉吟几秒,最后说:“可行。”
方圆笑了:“没必要让别人跟着担心。”
邹安明白,他在告诉自己别跟陈婉她们说,最重要的是不要和大嘴巴蓝雨说。
“知道,你自己小心。”
隔着车窗,方圆看到楚楚已经换上了便服,穿上了一件鼓鼓囊囊花花绿绿的大棉袄,手臂上还挂着一件黑袄子。
“行,先挂了。”
开门下车,楚楚迎了过来,把黑色的布袄展开。
“这是爸爸的袄子,你没带换洗的衣服,先穿这个吧,干净的。”
小妮子眼中泪痕未干,清水芙蓉的模样让方圆又是一阵心疼。
捏捏她蛋清似的小脸,方圆笑道:“我给邹组长打电话了,那人是他派来保护我们的。”
楚楚蹙眉叫道:“保护?哪有那样保护的!”
方圆说:“这是他故意安排的,目的是吓唬我一下,让我知道不能丢掉安保。”
这样一说,楚楚有几分信了,撇撇嘴巴,哼了一声,仍然不满。
午饭前,楚父楚母从山上回来了,不止打了两只兔子,还顺手采了半筐蘑菇。
看方圆换上了破棉袄,老两口同时冲他笑了笑。
雪没往大了下,一直是稀稀拉拉的冰碴子。
腊味兔丁、鲜蘑汤、摊了六个鸡蛋,饭菜上桌时,楚巡从小学同学家郁郁寡欢地走回来。
方圆洗完手,才想起来把从小卖部买来的烟酒送给楚父。
烟是软白沙,酒是湘泉老窖,都不是很贵的东西,小卖部没有贵的。
楚父憨憨地接过,连连说方圆是好孩子,有心了。
楚母也笑呵呵的。
只有楚巡,暗暗歪嘴,满腔不忿,‘有钱成那样,抠成这样??’
饭菜吃完,过了午后,楚父泡了一壶热茶,跟方圆一起在门口坐在马扎上往外望天。
家家户户升炊烟,柴火味飘荡满村,一派祥和。
一杯茶没喝完,从院外走进来一佝偻腰的老头儿。
楚父见到来人,立即恭敬地站起身迎了过去。
两个老人哈拉了几句,老头儿就返身走了。
楚父走回来,用蹩脚的普通话笑眯眯跟方圆介绍。
“那是村长,让我晚间去六组的组织活动中心开会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