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方圆十分确认自己看到了李勇身后那张桌子上坐着一个披着红围巾、身穿白衬衫的漂亮姑娘。

夏初那张脸很难让见过的人忘记，方圆自认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绝对不会有错。

啧啧啧，去现场看春晚呢，有排面呢。

方圆有点酸。

他蓦地问陈婉，“明年想不想去现场看春晚？”

陈婉立即摇头。

“为啥？”方圆问。

“大过年的，不在家吃好吃的，干嘛去那里呆着，又不是上台表演。”

方圆咂摸咂摸，“也对。”

夏初不好好在家吃香的喝辣的，闲的跑现场干嘛？

以自己对她的了解，方圆不认为大校花是个愿意凑这种无聊热闹的人。

陈婉小声问他：“要不要送些吃的给保安？”

方圆说：“那是安保，不是保安。”

捏捏陈婉嘟起的嘴唇，他摇了摇头：“关心可以说，但不能做，恩可以施，但不能盖过威。”

陈婉努努小嘴，“吭”了一声：“就你懂。”

陈父坐的板板正正，插了句：“小方说的对。”

陈婉撇过头，在他衣服里用脚趾夹方圆肚子上的肉。

led大屏幕的开场是个温馨的卧室房间背景图。

一个头戴耳机的美女演员坐在电脑桌前对着显示屏笑。

“春风十里不如直播间有你…”

“亚人亚颗小心心，亚人亚个热气球…”

“感谢XX大哥，爱你哟。”

…

方圆沉着脸，陈婉也是。

这有种恶意抹黑PiliPala直播系统的意思。

但不是。

开始的确有批判。

吆喝会儿，跳了会儿，画风一转，织毛衣的田甜和王铁柱的故事被演绎在舞台上，感人至深。

咔哒！

舞台全黑！

咔哒！

灯又亮起。

二十多个演员整整齐齐坐在一个个电脑前，有的拿小白板讲数学题，有的做木工活，有的教画画，有的讲天文地理……

背景屏幕上密密麻麻显示着无数主播的直播画面。

从大到小，快速缩至像素大小。

舞台上声音结束，大屏幕画面消失。

一行行字随着敲击键盘的声音出现。

“2007年，共计410万各行各业的人们或主业或兼职，投身直播行业，他们用各自所具的本事和知识通过在线直播平台传向整个社会，不仅获得了经济回报，更将以往不为人所知的民间技艺和匠心予以普及……”

呦吼。

方圆和陈婉对视一眼，都笑了。

这种宣传推广方式连方圆都没想到，虽然他不相信这是刻意人为的，但心里还是念了国家话剧团一个好。

晚会的收视率在不断升高，互联网上的一则消息热度也在不断升高。

两日来，“当代学生典范”、“勇斗风雪的青年斗士”…

突然被几个光芒闪耀头衔加身的冯亚宋等人，在网上的热度经由媒体的刻意炒作节节攀升，自身也膨胀起来。

冯亚宋在自己的优图社区发布了一条消息：女人如母狗，谁日跟谁走。

叶青青风华正茂的年纪落下残疾，父母的诉讼因缺乏证据被驳回。

新春佳节，知情者的哀嚎被淹没在人海，谁在哭？谁在笑？

媒体对冯亚宋等人的赞扬，方圆没拦着。

捧吧，吹吧，欲要让人灭亡，必先让其膨胀。

方圆明白媒体要做什么，树典型呗，鼓吹大学生的素质呗。

可是，这算么？

方圆也是在校生，而且是两次，他知道即便光明背后都有阴影，可阴影不该是看不透的漆黑。

媒体又如何？怕个锤子哦。

曾立过微博只是中立平台的FLAG又如何？老子的买卖老子说了算。

不是圣人，也不是庸人，方圆打算做一次愤青。

为了素不相识的叶青青，更为了差点落入虎口的他的林小公主。

只要脑洞一往林灵珊有可能平替叶青青的情况去想，他就恨得牙根直痒痒。

九点钟，刘少锋发来信息请示方圆：“整？”

方圆给了指令：“干它！”

指令下达仅仅一分钟后，飞创科技官方操纵的200多个水军头目便同时吹响号角。

《亲爱的，那不是爱情》

《不要用爱的名义伤害我》

《我只是爱你，我有错么？》

…

一篇篇声情并茂的文章霎时间引爆微博。

叶青青化名叶晶晶，在文章里是个娇娇俏俏的校花。

冯亚宋文质彬彬，在学校里是风云渣男，无比详细地描述了渣男是怎样PUA无知青春少女，骗财又骗色的。

叶晶晶不只财色皆失，本该是一趟浪漫的旅程，也变作野外遇财狼的惊魂之路。

方圆也没有证据，但他有手段和大V。

手段是正在整编的佳禾小记者团，一天就敲出了冯亚宋在央美的背景，除了土豪父亲之外，还有那个背后出主意的正牌校花。

围观网友大呼好瓜，除夕夜微博在线人数突破2000万。

喷子们连带着冯亚宋等…包括冻坏一个脚趾头的秦江也没有躲开攻击。

这不是意外，方圆不是无差别打击，他不认为秦江没有责任。

除了几个罪魁祸首之外，网友们连带着几家官媒一起喷了。

媒体立即联系了飞创总部，用商量的语气询问可不可以屏蔽这个话题。

刘少锋按照方圆的交待回复对方道：“我们秉承着公开公平公正的中立原则行事。”

一家报社总编对此表示：“可…这没证据啊…”

刘少锋继续按照方圆的交待回复：“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哇，言论自由哇。”

挂断电话，总编们把手机都摔了。

电视里，一曲《大雪无情人有情》结束，朱君打着小领结走上台。

“新星年年有，今年特别亮。下面这位不用我过多介绍，相信全国人民对她都已经再熟悉不过……

“沈宁飞……”

名字刚说完，台下就响起了掌声，这在春晚现场是第一次出现，控场导演立刻维稳。

朱君：“从现场的热络不难看出，“新星”的说法是错误的，她应该是“超新星”才对！

“下面这首歌也是她的最新作品，有请！沈宁飞！”

陈婉又萌萌地把头扭回来，却见方圆正低着头一脸坏笑地鼓捣手机。

蹬他一脚，看到方圆咧嘴抬头才朝电视努努下巴：“不看？”

方圆瞄了眼电视，看到了沈宁飞一身淡粉色的坠地礼服施施然站在升降梯上落在舞台中央。

屏幕特效流光溢彩，转而变成阳光下薄荷色的青葱校园。

《漫长的告白》前奏响起了。

方圆“哦”了一声，按了下手机，便认认真真看电视。

无数人的微博传来叮叮声。

又方又圆转发了一篇小作文，配文曰：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好人，但咱就是说…这几个好人也太坏了。

我也是在校生，能从同样的角度，很真切的感受到受害者的绝望，如果好人的定义是这种。

那我方圆…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

@所有人。

陈婉见方圆眼睛都不眨地盯着电视机，霎时哼哼两下，脚丫又狠狠夹住了他的肚皮。

方圆在微博上艾特的“所有人”是和他互关的朋友。

这里面包含好多人，自然少不了林灵珊。

林灵珊的年夜饭更丰盛，但很冷清。

史蒂芬·五舅甚至特意给他买了个洒着彩虹糖的蛋糕。

可小妮子也只吃了一口。

世纪春天酒店的最高层茶室包厢里，五舅正在边自饮自酌，边看大电视，时不时嘎嘎笑一声。

而外甥女林小公主却怔怔站在大大的窗边，看着外面夜幕里不间断乍现的缤纷焰火。

手机嗡嗡一声，特别关注的又方又圆发了动态，瞧了瞧，小公主咬着嘴唇会心一笑。

‘又坏又色的大坏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