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圆不想听宫阁隔着半个地球凡尔赛，之所以打这通电话，他是想管宫阁要一颗定心丸。

赌，他是万万不敢赌的。

爱情不爱情的，也都只是玩笑话。

夏初会因为暗恋他给他这些东西？方圆没自恋到这个程度。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次到场的人里，谁没有自己的小九九？

一百亿拿到手，一年后还，他有办法，现在需要宫阁确定这个办法的可行性。

本来他还想问对方，如果换做是你，做不做？

但宫阁的说法已经算是答案了，他能主动说借钱，就代表这事儿能玩，可玩性还很高。

方圆问：“哥，如果飞创微博启动融资，你能帮着往上抬抬价不？”

这事儿宫阁没道理拒绝，因为微博项目组虽然从飞创科技下面独立了，但怎么说也是一个体系的，包含在他先前投资的框架内。

“能，但不需要。外界现在对这个项目很看好，如果你不是急着用钱，再养半年的话会有很好的价格。”

“下午的时候我已经跟几个人说了，百分之十二收6.5亿美金，不好反悔。”

“不算高，但也绝对不低了，你自己看着办。”

几句话，宫阁说的都是干脆利落，方圆不需要纠结。

“假如明年还不上这个钱，这微博大宝贝儿能不能彻底被人……”

宫阁打断道：“问题不大，想做就做，怎么过个年感觉你胆子变小了？要不来北欧我带你打猎？”

“那倒不必。”方圆问：“你还在北欧？史蒂芬那边儿……”

“见了。”

方圆坐在沙发上，被夏初身上那种隐隐的香水味包裹，闻言眉梢抖抖，试探着道：

“他那些项目你觉得？”

电话那头的宫阁似乎在吃烤肉，嘴里嘎吱嘎吱的，“捡钱的项目，但不积德，没啥意思。”

方圆笑出声来：“你不是不信佛么？”

“无关信仰。钱这东西在人的手里才有用，对人不好，人对你就不好，钱也自然不会再找你。集资融资这种事情看似一本万利，实则肩负大因果，一个不小心，就会断了未来，意义不大。”

“这话，有水平。”

宫阁素来不会跟他唠散磕，又道：“最后问一遍，用不用我的钱？”

“哥，我知道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你先别出发。这次我自己试试。”

盲目的合群是平庸的开始，悄然的独行是拔尖的开端。方圆十分坚定自己的路还是得自己蹚着走。

“行，挂了。”

——嘟嘟

这通电话起了打气筒的作用，方圆自信满满地走回阳台，空调开足的室内凉爽干燥，阳台上又潮又热，这种体感向来是方圆最讨厌的，但这里有钱，另当别论。

嘎嘣嚼碎几颗夏威夷果，方圆问秦波：“叔，咋弄手续？”

秦波正要饮茶，闻言，放下了茶杯，坐直了身子，“决定了？”

“嗯，决定了。”

方圆四个字吐出，秦波笑了，站起身说：

“那我也去打个电话。”

回望一眼，方圆看到秦波的西服裤子屁股蛋已经汗湿了一大片，觉得有些好笑。

夏初整个人也沉下肩膀，似大松一口气，放下了好大的担子。

这是好事么？显然，但凡对当前的世界格局有点宏观了解的人都知道这是好事。

像他们这种能从宏观大势随意向微观经济切换的人更应该知道这是难得的好事。

可就因为是一想就通的好事，夏初起先才怕方圆会过于多想，导致事情不成。

过犹不及，她又不能上赶子解释，这几天时间，小姑娘着实日夜纠结，现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她觉得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了。

一口茶一颗果，方圆惬意无限地望着雨幕夜海。

夏初蓦然来了一句：“谢谢你。”

方圆抖抖脚，人字拖拍打脚心，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谢我？我的姐，我得谢你啊。”

夏初抿嘴笑了起来，俏白的脸蛋儿仿佛透出光来，水壶已经空了，她却不再添水。

她问：“再喝茶睡不着了，喝白水行么？”

方圆点头，掏出两颗棒棒糖：“喝糖水吧。”

换了两个透明的玻璃杯，温水中倒插进糖果。

覆盖在糖块表面一粒粒气泡没来由出现，打着晃飘上来，破掉，循环罔替，出现又幻灭。

“你懂“我执”么？”夏初问方圆。

后者摇头，他记得早前夏初问过自己有没有信仰，“我执”是佛家说法，他听说过，明白什么意思，但若说懂，远远谈不上。

“眼耳鼻舌身意，是六识。“我执”在第七识，小乘佛法中认为这是一切痛苦的根源，发生于轮回，我见非我执，不成佛果无法断绝。”

夏初浅浅解释，方圆吸溜一口糖水，说：“我执就是欲望呗？”

“大体是吧，我也不懂，听人说的。”

她抬眸瞅向方圆，又问他：“人死后还会有欲望么？”

“这就玄乎了啊姐姐，你最近在看修仙小说？人死变鬼，鬼喜欢阴暗的角落，有本书不就叫做死鬼吹灯么，要说欲望的话，鬼应该想重新做人吧？再不就是修炼成鬼仙，唔，小说里是这样写的。”

夏初听得一愣一愣的，噗嗤一笑，晃晃脑袋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觉得方圆身上最大的本领就是能把正经事不正经地聊，不正经的事偏又能给聊出正经道理，这人…完全不讲道理。

秦波走回来，带着三声笑，没有重新坐下，而是站着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方小子，你如果确定，就现在联系下属吧，需要准备一些材料。时间紧，我已经让行里的员工往你们沈城总部走了，今晚交接资料，明天给你盖个章。到时候拿着意向合同，明天上午的投票过程当做验资。”

方圆站起来，在沙滩裤上蹭蹭手心，真心实意地握了过去，微微弯腰：“谢秦叔。”

秦波又笑一声，眯眼看了看两人，然后说：“我回去继续打电话，你们两个年轻人聊吧。”

秦波走后，夏初和方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感觉局促。

夏初轻轻舒展胳膊，抻了抻腰，问方圆：“有点儿精神了，下去走走？”

“又淋雨？”方圆无奈道。

夏初却没听懂，“又？”

“啊，对了。”方圆一拍脑门，跟她说了早些时候在沙滩把夏末当成她的事。

夏初越听脸越沉，面带寒霜地盯着他：“你了解夏末么？”

见她面色不善，方圆完全不明所以，“这话说的，论见面，我和她拢共算碰见过一次半，说话不超过两句半，哪谈得上了解？”

“一次半？”

“去年八月份，我在滨海打算成立飞鸿地产的开发区招商会上远远见过她一次，哦对，华子哥当时也在，但那时我只是陈婉同志的贴身助理，没说话这流程。”

夏初凝眉抿嘴，抬眉说：“她是她，我是我，如果你觉得summer集团的财力比我对你更有帮助，那你就联系她！但我要撤出你所有的项目！”

“……”这是咋了？为什么这场面这语气如此熟悉？有种狗血电视剧剧情的感觉？

“啥意思啊？没听懂。”方圆弱弱问。

“我和她，你只能选一个！”

“选？？？”

夏初暗啐一口，“合伙人！”

“那这不用选，”方圆立即道：“咱俩都多近了，哪有舍近求远的道理？再说，你那小妹妹我感觉……”

说着，他指指脑袋，晃晃头咂咂嘴，“这里有些怪怪的，谁会大晚上淋着暴雨去海上坐着？”

夏初一乐，莞尔道：“你不是不过去了么…”

说一半又觉得不对，这人去是因为把夏末认成了她。

尴尬一秒，门铃响起。

夏初走过去顺着猫眼看了下，立即回身跑到阳台，稳稳坐下，随后跟方圆说：

“你去帮我开门。”

“哦…”不明白，但顺从，方圆刚抬脚，夏初便又站起来拉住他，抿着嘴面带为难地踌躇一秒。

方圆问：“咋了？”

夏初说：“把你这T恤脱了。”

“？”方圆护住胸口：“姐，我不是那种人。”

夏初说：“半湿了，和光着有区别么？去卫生间穿上浴袍，再开门。”

方圆定定看着她，似乎知道她要干啥了，同时也知道门外是谁了。

嘿嘿一笑，“行。”

果然，走到一半儿便听门外传来一声：“堂姐，开门呀，我给你送礼服来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