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站了起来，踱步到他面前，只觉得这个观念新奇，确实也很胆大，眯了眯眼盯着他，“你就不怕本官生气拉你下去打板子吗？”

“不怕，做出这件事，草民早就考虑过最坏结果。”高盛面色严谨，没有丝毫犹豫。

县令反倒来了精神，挑眉追问，“那好，本官现在就叫人拉你出去打板子，你应该知道为什么吧？”

“是草民胆大妄为，敢利用大人的名义卖鱼丸。”高盛一字不落应道。

县令被他诚实得过分的话气笑了，“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这么做，别告诉我什么你是为了百姓，为了村民，应该是你自己在里面能赚很多银子吧？”

他说着眯了眯眼，声音有些危险。

高盛恍若未觉。

“不是，我们家不拿村里卖鱼肉丸的铜板，只有干了活的才能分这笔银子，由村长负责，我家有自己的吃食铺子，可以赚钱，用不着跟村民争利。”

“这就是你有底气来算计本官的原因？就算失败了也有人给你兜底？”县令最后一句话里颇有深意。

高盛不明白，没放在心上，语调沉重，“抱歉，大人，草民知错，但就算是倾家荡产，草民也会试一试，没了铺子，草民还能去山上打猎过日子，村里那些身弱的孤寡老幼却无法，若是村里能长期制作鱼丸售卖，他们的日子还能过下去。”

县令惊讶了一瞬，不可思议地反问，“所以，你明明有铺子可以不来淌浑水，还是为了外人愿意试一试？”

“嗯，草民只是不想让自己后悔。”高盛都有一瞬间迷惑，如果说他一开始说这些，只是根据县令大人的心情努力争取，让对方消气，那现在他，心中突然涌起豪情壮志，原来，他虽然也不富裕，可其实是看不得别人苦难的。

每个时代总有一些英雄，为普罗大众争取公道和盛世。

这个英雄可能只是小人物，也可能是高官富商，亦或者走夫贩卒，有宣言开来，也有默默无闻一人奋斗。

县令看向高盛的目光灼灼，像是看见什么同类，激动得手微微有些颤抖，他最后克制住，轻咳一声说，“行了，看在你们是为了百姓，本官就不计较了，这鱼丸我收下了。”

“你们是上河村的是吧？”

“草民告退。”高盛带着有些腿软的高老爹离开了县衙。

刚走出县衙，高老爹腿有些软，表情也凝重，“老大，你刚刚要吓死我，你胆子怎么这么多，下次有事推到我身上来，看在孝道的份上，县令大人不会怪罪你的。”

高盛脸一黑，“爹，你别总想着为我们牺牲什么，你这样会宠坏我们的。”

“而且，我说的又不是假话，不是早就知道县令大人跟以前的不一样，才会尝试着来送鱼丸么。”

“我心里有数，先回去了，你今日就不要去扎针了，早些回去休息。”

高老爹根本犟不过高盛，无奈地回家，只觉得闲着浑身都痒。

这边。

向曦跟着牛车把少年送到了县里，路上还多亏了她咬着牙扎的那一针，不然少年高热更严重，没想到牛车到县里没去医馆，而是扭头去了县衙后面的院子。

“快，小少爷落水了，带进去……”老人也就是县令从京城带来的师爷权叔，吩咐门房，有下人赶来把少年抬进前院。

很快就有府医来诊治，那就不关向曦的事了。

向曦提出告别。

权叔想了想大人跟夫人这会儿估计也忙着小少爷的安危，没时间招待客人，便点头说，“向姑娘，村长，麻烦你们了，等老朽禀告过夫人老爷后，定会亲自上门拜谢，今日家中实在繁忙，就不多留你们了。”

村长诚惶诚恐，“您客气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希望小公子没事，那我们就想回去了。”

村长带着向曦离开县衙后院，走远了才后怕地拍着胸脯说，“没想到那小公子竟然是县令家的孩子，要是真在我们村出事，怕不是要了我老命。”

向曦则是回忆起，好像书里有写县令家的小少爷出了意外没了，导致后来县令要在族里过继其他孩子，是刘媛媛经商前往京城后，意外跟县令继子交好，引带出来的一句话。

具体怎么回事，向曦也不在意了，有了她这个变数，书里的内容明显跟着变化，最多就是个参考价值，让她用来认人的。

“村长，那我们先回去，叫上村民，在河边弄上竹子篱笆拦着，以免孩子掉进去出事，要是外村的孩子出事，也麻烦。”

“对，对对，没错，回去就组织村民来弄。”村长连连点头，竹子不值钱，有农闲，花不了什么功夫就能弄好。

这边。

县令夫人和县令在少年床边等府医诊治后，县令林夫人着急地问，“大夫，怎么样？泉儿没事吧？”

“夫人放心，小少爷驱寒及时，又喝了药，病情稳定，等过几个时辰降温了，差不多就没什么大问题了，在下会在旁边等候，以免小少爷高热反复。”

林夫人提着的心总算放下来，她叮嘱了身边的丫鬟守好小少爷，这才走出来询问权叔到底怎么回事。

权叔有些歉疚，“都是老奴没有照看好小少爷，小少爷听闻上河村有一种味道很好的鱼丸，想去试试，结果刚到村子里，就踩滑了掉进水里。”

“当时村民正在河边打鱼，就帮着把小少爷拉了上来，又送到村长家泡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权叔把当时的发生的事都细说了。

林夫人才明白儿子身上那身粗布衣裳咋来的，“那怎么说，还要感谢那群村民，没有拖延泉儿的病情。”

“权叔，你明日就带些谢礼送去，我看他们日子似乎清苦，就准备些棉布，糕点这样能用得着的东西，至于那大夫家，就送几本启蒙书籍去，看样子对方能识字，家里也有读书人。”

权叔颔首，表示知晓了。

县令在旁边听完，有些狐疑，“权叔，你说的上河村，是那个卖鱼丸的村子？村子里是不是有一户姓高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