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新鸿眸光剧烈晃动,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漫天血雨倾盆而下,将无垠的大海都染成一片猩红。
不是那种溶解血液如水晶般的剔透之红,而是血液多到海水化不开的粘稠之红,光是看着就能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血腥气息。
更不用说那一具具漂浮在海面上奇形怪状的尸骸,有的和他一样是人形,有的三头六臂,形如马兽,有的如蛟龙如神禽,在血雨之中像是下饺子一样砸在海面之上,掀起滔天巨浪。
可在这渗人无比景象之下,被那尸山血海衬托着的一株植物却是那样的瑞霞万重,光彩夺目,顶端挂着的一枚红色的果实透着诱人的芬芳。
明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极端画面,此刻却又和谐的交融在一块,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而随着这株植物的不断生长,周围似乎还有越来越多的修士着魔似的蜂拥而来,面容狰狞又贪婪,个个迫不及待的朝着那枚果实抓去。
……
苏新鸿徐徐睁开眼睛,结束了这一次的推衍,只是瞳孔之中还是有着难以形容的震撼与惊惧在酝酿。
尸山血海之中,一株神药在汲取着生命的精华?
这就是那柄剑出现在森海界的目的吗?为了培育那株神药?
可是,刚才的推衍之中并没有见到那柄神剑的存在啊!
他揉了揉太阳穴,紧缩眉眼间凝聚着几分阴云。
不提那株培育的神药,光是那一具具在血海之中沉沉浮浮的尸体都让他心中直打轱辘,能够将大海淹没成血浆的存在,怎么都不像是普通的修士,如果换做登仙的话,整個森海界的登仙强者撑死了也就十来位,哪来的那么多?
考虑到这个因素,他更是头皮发麻,那岂不是意味着延禾真君其实没有撒谎,天庭真的派了很多仙人下界,数量多到足以颠覆此界的程度,可即便如此,却依旧像是不要钱似的一个个葬送在那片海洋之上。
一下子死去这么多仙人,天宫真的不肉疼?
但前提又是一下子能够到来这么多仙人,那么师尊和泠月她们……
瞅了一眼这两个女人,只见她们还在深思,显然对于那来历不明的神剑,没有人敢拍着胸脯打出包票,那是超出她们理解范畴的存在。
苏新鸿想了想,不再犹豫直接开口:“师尊,先不要去管那些可能出现的威胁,我觉得还是将一切准备好再说。”
“什么意思?”姜毓瑶和姬泠月同时抬起头来。
“或许延禾真君真的通知了天庭,让其他真仙下界,或许孔鸾也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就等着我们耐不住性子自投罗网,但是我们也没必要这么心急如焚,毕竟朱琳徐逸他们这些人还活着,对他们而言也算得上是一种潜在的威胁,我们不要自乱阵脚才是关键,与其做那些针对他们的计划,何不先做点行而有效的保证工作,比如,让泠月的伤势彻底痊愈,这可有效果多了。”
这是他目前来说算是比较稳重的想法,师尊与月儿若是实力都在全盛状态,以下界这对于修为的压制,对方若是没有两位数的同级别强者,动起手来胜算或许会大上一些,但想要留下她们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那尸山血海的事情她们不要参与进去就行。
当然,他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诸如:系统的借贷功能,也能短时间内借来扭转一切的力量,可只能用一次;又或者拉低自己的下限,想尽办法唤醒扶摇仙尊之类,以她的实力,想来也能解决眼下的困境,就是有点费他的精力。
师尊大人与神女殿下相互对视一眼,倒是很有默契的点了点头,毕竟,无论在什么时候,自身的实力终归是最大的依仗。
就是这时间分配上嘛!
还有待商议和调整。
凌雪茵对此没有任何异议,这是又要回到和师兄一块参悟剑道的时间了吗?
不过就在他们四人各自商议接下来注意事项的时候,阁楼之外再度响起了敲门的声音,苏新鸿起身推门一看,只见姜琦和姬婷两人脸上挂着很不情愿勉为其难的笑容站在门口,而她们两人的身后,则是一排身上挂彩都没有来得及疗伤的上界天骄。
“咦,你们这是?”
苏新鸿心中一凸,想着这群人不会是上门来讨要医疗费的吧,虽然他们身上的伤都是他打出来的,但那也算是帮他们摆脱了控制好不好。
“这……苏公子,事情是这样的。”
一阵迟疑,还是收了不少好处费的姜琦主动献上几瓶戴晨等赠送的极品丹药,这才有些扭捏与隐晦的将众人的来意表示出来。
“所以,他们是打着寻求庇护的念头,过来白吃白喝的?”苏新鸿几乎脱口而出。
一群身负重伤却又无家可归的天之骄子,在森海界将要被人人喊打,现在一股脑的来到他这里寻求庇佑,这和白吃白喝有什么区别?
他这小门小户的,光是维持师妹师尊还有月儿的日常生活都是一大笔开销,但她们是自己人,怎么都舍得,可这些人就……
他这里可不养闲人呐!
果不其然,当那句白吃白喝一出口,即便是朱琳、徐逸这种圣宗弟子脸都黑了。
骂谁呢,他们一句话都没说,怎么就白吃白喝了?
“不……不是,苏公子,你误会了,他们并非白吃白喝,这些道兄他们只是……只是……”
姬婷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想要解释一下,但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没啥好解释的,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大家毕竟同样来自上界,现如今遭遇同样的局面,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小曦,如果我将他们全部收入我鸿雪宗之内,你布置的系统任务算是完成了吗?”
苏新鸿眯起眼眸,以一种审视的目光来回打量这群人,心里则是冲着还在犯嘀咕的苏曦问道。
如果这个任务完成的话,想来他的实力也会有一个质的飞跃,那可是体质、神通、天赋上的全面提升。
“这……”还在研究第三子系统的少女一愣,旋即回过神来:“宿主,你认真的吗?他们人数是够了,但天资也马马虎虎,可他们真的愿意加入鸿雪宗?况且怎么看都是寄人篱下吧,就那忠心程度,任务倒是能够完成,但奖励可能不太好。”
苏新鸿哑口无言,这丫头嘴巴还真是会说,早就预料到了是吧。
他摇摇头说道:“既然姜姑娘和姬姑娘都这么说了,那我倒也不是不能给了面子,我可以和姬仙子交代一下,也可以划个山头给几位暂住一段时间,但诸位总不能真的白住吧?”
“苏道友,那么你想要什么?”尽管是眼前这家伙将自己打的遍体鳞伤,但形势比人强,戴晨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很简单,有件事情想要请诸位动动手脚。另外在下目前添为鸿雪宗宗主,只是宗门处于草创之初,势单力薄,人手不够,宗门业务最近滞后严重,诸位有没有兴趣承接一下外包工作?”
“嗯???”
……
森海界,孔雀皇族的族地。
属于如今孔雀公主的湖畔花园之中,身披一袭雪色羽衣的孔鸾正站在湖边撒着饵料,一尾尾金色的龙鱼争先恐后的张着嘴巴吞咽食物,一静一动,场面唯美动人。
只是,在她身后五丈之外,横刀立马坐在亭台之中的延禾真君却是有点不耐烦了。
“公主殿下,都已经三天了,您说的那人依旧没有过来,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当日我不惜暴露真实目的,也要给您创造袭击的机会,总不至于就这么失败了吧?”
孔鸾没有说什么,神色平淡,点了一下头,又摇了一下头:“此事无关紧要,失败就失败好了,你可以去做你自己的事情了,近一个月来,天宫又有四位强者降临,你可不要打草惊蛇,让他们发现破绽。”
“也好!”
延禾真君叹了口气,感慨道:“公主殿下,还希望你有所分寸,眼下最好不要再轻举妄动,我本以为只有那位神女殿下在这里,以我和几位老朋友的手段,可以将其拿捏,殊不知另外一位也在,她们两人若是联手的话,我们绝对不是对手,说不定还得折损几人。”
孔鸾:“……”
见他依旧不言不语,延禾真君也是不愿浪费时间,果断离开。
当这湖心凉亭只剩下一个人,孔鸾那副一贯保持的优雅从容终是没有能够绷得住,贝齿紧紧咬住红唇,几乎快要渗出血来,纤纤玉手握紧,可见手背上一条条清晰的脉络,显然此时此刻她心情差的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竟然失败了,那位古尊流传下来的秘术竟然真的没有作用?
损失了自己一具精心炼制的化身不说,甚至暴露了自己的真实目的,结果十拿九稳的计划还是失败了?
孔鸾都不敢相信竟然会出现这种意外。
年幼之时,她正如外界对她的了解那般,天资不行,容貌不行,血脉同样不行,简单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即便名义上作为孔渊妖皇的女儿,可是作为公主,哪怕就连联姻的价值都没有,在整个孔雀皇族之中,都属于可有可无的存在。
直到她不经意间捡到一份破碎的传承,其中在传承的末尾,以【岚】字为引,断断续续的记载了小半篇经文,让她如获至宝,整日整夜苦修不辍。
自那时起,她一点点的摆脱了丑小鸭的形象,终于成为了在整个森海界展开鲜亮羽翼,人人憧憬向往的公主殿下。
她甚至觉得,只要她想,以后修为足够之后,未免不能取代父皇,镇压竹柳两位妖皇,成为森海界唯一的女皇。
不光是因为那篇经文带给她实力上翻天覆地的变化,她更是从经文之中参悟出一种极为恐怖的手段,只要施展,便能潜移默化改变对方思维方式,让对方以自己为主。
这不是单纯的夺舍,也不是直接的主仆烙印,亦不是扭曲对方的神魂,就是在思维念头上无声无息的影响。
堪称恐怖。
这不过是从一份残篇之中悟出来的神通,她都不敢想象完整的经文究竟会有多么厉害。
然而就是这般无往不利的秘术竟然第一次失效了,若是正常情况下,一天之内那位苏公子就应该过来找她的才对。
其实,她本是打算留着这一招对那位神女殿下施展的,毕竟谁的身份比得上神女殿下呢,若是能将司命神女暗中掌控在手中,无论做什么都将轻而易举,哪怕将她卖给天宫。
可是在见到苏新鸿的第一眼,她疏忽之间便惊悚了,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惶恐与毛骨悚然,即便是一具化身,可是盯着她,本尊都像是在面对一个凶神恶煞可以吞噬一切的怪物。
在他面前,仿佛自己这些年来丑小鸭变天鹅的辉煌,破茧成蝶的荣光都要化为乌有。
“是那个男人身上有什么可以克制古尊秘法的至宝吗?不能慌,我一定有办法能够对付她。”
孔鸾咬着牙暗中揣测着,一边默默运转古老的法决来为自己的稳固慌乱的心神,上界真仙缉拿司命神女,神女殿下又恰好在她森海界内,这是一个绝无仅有的机会,她一定要把握住。
只是,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在这等不安的心绪之中,丹田之中那如一只小孔雀般的元婴正在一点点的暗淡,而识海之中,踏入登仙凝聚出来通体璀璨晶莹的元神也仿佛晦暗了一丝,有一抹别样的光彩逐渐萦绕其上。
“公主殿下。”
这时,院中的侍女忽然遥遥呼唤,有要事禀告。
“什么事情?”孔鸾淡淡回道。
“公主殿下,是赵大人求见,说是有重要事情拜见您。”
“赵大人?”
孔鸾神色微微一变,她自然是知道她父皇的宠臣赵黄肖,虽然出生低贱,但能常人所不能,深受父皇信任,只是这样的老臣,为何会前来找她?
“知道了,我这就去见他。”
身影晃动,孔鸾很快便出现在了那位佝偻老者的面前,声音轻柔似微风,徐徐开口:“孔鸾见过赵大人,不知什么事情还需要您亲自来见我?”
“公主殿下,你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赵黄肖拄着拐杖,浑浊的眼睛睁大,想要尽可能仔细的看清这位一直以来都认为格外优秀的公主。
“嗯?赵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有点听不懂。”
“……”一声轻叹,老者神色说不出的惆怅,他幽幽说道:“公主殿下,您可能还有所不知,就在几个时辰前,上界那些天之骄子,包括紫奕门的戴晨,凌霄剑宗的徐逸朱琳,还有姜家姬家两位小姐,他们一同写信给妖皇陛下,说是您暗中算计他们,对他们不利,想要以他们的性命来挑起上界宗门之间的纷争,现在妖皇陛下大为震怒,心忧上界真仙迁怒下界,准备将你拿下,抓住审问。”
“!!!”
孔鸾脸色骤变,这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的。
对方竟然直接越过了她,找她父皇进行追责!
。。。。。。
霖澜谷,神女殿下的屋中。
部分神识与师妹一块沉入神海之中,汲取那剑道真意,外界苏新鸿细细的感受一下进度,笑道:“雪茵踏入元婴之后,修炼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今天之后,月儿你体内剑痕应该只剩下两道了。”
“凌姑娘还真是个怪胎呢,领悟这种剑道竟然一点都不吃力,我都要怀疑那柄剑是不是最后会落到她的手中。”
姬泠月素手托起香腮,虽然这种场景早已熟悉,可一想到困扰自己无能为力的剑伤,却在一个金丹元婴小丫头面前变成了补品,怎么都有点心里不平衡。
人与人之间,差距真的这么大吗?
“可能吧,反正我倒是觉得雪茵未来不可限量,就是不知道她能走到哪一步。”
苏新鸿也很是感慨,他可是亲眼看着小丫头一步步修炼起来的,可她的表现已经远远超越了当年的预期。
“新鸿干嘛一副妄自菲薄的样子,你的修炼速度可比这丫头快多了,稳稳压住她一个大境界,我要是这丫头,估计得郁闷死。”说起这个,神女殿下倒是有几分感同身受的意味。
你要是实力上压一头就算了,修行上压一整个大境界,换谁来了都得心态爆炸,这里面的差距可比其他的要大得多。
“我这不也没办法么,如果有的选,谁会这样火急火燎的修行?”
苏新鸿自己是比较倾向于找段时间好好沉淀一下,修仙这玩意,讲究感与悟,是一种认知世界的过程,太过仓促终究不是上策,可情况不允许啊,时局所限,除了拼命修炼提升实力,还能怎么办?
“瞧你说呢,你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神女殿下嗔怪的瞪了他一眼,然后悄咪咪的瞅了眼凌雪茵,发现她真的全身心投入修行之中,这才轻车熟路,简单利索的坐进了小男人的怀中。
臻首枕在他的肩膀,仙躯倚在他的胸膛,感受着结实有力的怀抱,女人手指捻着一缕馨香的秀发在他脖颈下巴上来回画圈。
“月儿,别这样,我还在修行呢?”苏新鸿拍了拍她的柔荑,如今经历了许多,他的定力也提高了不止一个即便,温香软玉在怀,他也依旧能坐怀不乱。
“上半夜在我这里修行,下半夜还要去姜毓瑶那边,你可是个大忙人呢!”
姬泠月轻轻的锤了下他的胸口,竟是有几分女儿家的娇腻:“每天就这点时间,一边参悟剑道,一边还要修行,你把我当什么了,莪就在你面前,你也不陪我说说话?”
“呃!这……”时间管理异常严格的男人稍稍愣了一下,不过表现却得格外镇定,反问道:“不然怎么办呢,要让司命神女与姬家的掌上明珠做道侣,努力一点不是应该的吗?”
“诶,新鸿,你认真的吗?”
神女殿下咻的抬起头,红唇微张,意想不到的看着他,如水的眸子都在荡漾着灿烂的星芒。
都以为那不过是临场发挥的一句戏言,可看这情况,小男人当真了啊!
“难道月儿不希望我当真吗?”
“这倒不是,只不过……难度有点……”姬泠月咬了下唇,这是她不比姜毓瑶的地方,身份因素太敏感了。
“其实,是有简单办法的。”
苏新鸿抬头看了眼屋顶,有些唏嘘道:“如果能找到我娘的话,这些都是毛毛雨,让她去提亲,应该没人会有意见,但我不知道她人在哪?”
以前不知道就算了,有了先前那场经历,他第一次明白他妈居然那么厉害。
他应该是个妥妥的二代才是啊!居然也沦落到要自己打拼的地步。
“你娘?”女人愣了一下,从男人嘴里说出来的这个字,她而言,紧张程度瞬间飙升。
“对啊,我娘叫苏芷婧,月儿你听说过吗?”
“没,这倒没有。”
姬泠月绞尽脑汁回想一遍,也没听说过这位的传闻,但她却将这个名字牢牢记下,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查一查新鸿他娘到底什么身份,也能提前做好准备。
“没关系,她应该也不会在意,而且以后有机会的话,一定能见到的。”苏新鸿倒也没有多少奢望,反正老妈都那么不靠谱了,这么多年都不闻不问,也不指望她现在出面救场。
“新鸿。”女人有扯了扯他的衣领,小声问道:“姜毓瑶知道你娘的事情吗?”
女人在这方面也是很敏锐的。
“这……我还没有跟她讲过,我怕师尊接受不了。”说起这个,他额头微微冒汗,还真的没想好要怎么解释这件事。
毕竟老妈是一种非常捉摸不透的生物。
跟他妈说,你儿子连自己师尊都不放过?
师尊和老妈又会怎么想?
苏芷婧:“我儿子拜你为师,你监守自盗?”
姜毓瑶:“我只把他当徒弟,是你儿子主动撩我的。”
苏芷婧:“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姜毓瑶:“他都快把我周围的草一根根的全部薅光了!”
“……”
这画面想想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