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无论是苏新鸿还是森海界所有修士,全都像是在做一场光怪陆离的幻梦。
真的就像梦一样。
本来天空一碧如洗,万里无云,澄澈的好似一片蔚蓝的明镜,然而此时此刻却化作了满是漏洞的筛子,一道又一道炽盛的光焰将天空贯穿,一束又一束明亮的光辉像像是在天幕上戳出了一个又一个大洞,然后自那天漏之中,一位又一位身上弥漫着恐怖气息的强者降临在这個世界。
“是天外有仙人降临了吗?”
“他们是神灵吗?”
“这么多仙人,他们为何会来到这里?”
“……”
森海界众多妖修议论纷纷,很多不懂事的小妖怪抬头数数,一二三四……数的眼睛都要花了。
没办法,这些从光柱之中出现的强者,每一个身上都散发着璀璨的光辉,浑身晶莹,气血流淌间涤荡着无比恐怖的压力。
尤其是在降临人间即将走出光柱那一刻,身上弥漫的威压足以让整个森海界为之颤抖,尽管这些强者的气息很快便会衰落下去,被卡死在一个极为有限的程度,可是这么多即便只有登仙巅峰实力的修士聚在一起,那相互之间无形气场带来的威慑力也足以让所有登仙之下的修士为之窒息。
“一百、两百、三百……开什么玩笑,师尊,你们四天之上的仙人数量有这么多的吗?”
手中长剑弥漫出绵绵的道韵,为苏新鸿抵挡住那扑面而来的恐怖气息,可是看着那密密麻麻的通天光柱,他还是有种格外生艹的感觉。
这也太多了,真就到了四天之上,真仙不如狗,仙君满地走?
怪不得在这些下界会有那种奇葩的规则,即便是真仙也得压制到登仙巅峰的境界,否则这么多数量庞大的真仙若是有一小批混得不太好,下界作威作福,那么诸多下界岂不是要成为上界仙人们的游乐场?
“情况不对,新鸿,我们赶紧走。”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眼见这漫天的光柱落下,一个个气息恐怖,气场庞然,饶是姬泠月也无法对等闲视之,和姜毓瑶对视一眼,果断抽身即退。
化劫神树固然是一棵让仙王仙尊都趋之若鹜的极品灵根,但是就如今这场面,她们还是躲的越远越好,稍微靠近那么一丁点,或许都不要有意为之,只要一个不小心被茫茫多的攻击命中,小命说不定都得丢掉。
姜毓瑶和姬泠月都自认为天赋超绝,道行高深,但眼下已经不是双拳能不能敌四手的概念了,这是茫茫人海啊!
大家被压制在同一个境界,谁能打得过这么多人?
“不对劲,不对劲,是不是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三个人尽可能压低气息,削弱存在感,朝着大家都不关注的方向前行,只是在这个过程中,师尊和月儿皆是有种越想越不对劲的感觉。
两人对视一眼,又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那浓浓的疑惑。
姬泠月玉容严肃,呢喃自语:“这来的也太快了,即便已经有上百位真仙在森海界,可是化劫神树的消息才出现多久,半个时辰都不到,这些天庭真仙是怎么一股脑得知消息下界的?”
姜毓瑶也是神色凝重,如临大敌:“就像是早有准备一样,你要说因为三百年前我那档子事,天庭早有准备就算了,然而化劫神树出世,即便有人在暗中透露消息,可天庭之中的仙王仙尊也不可能真的放任这些仙人随意下界争夺吧?”
“确实,化劫神树这么大的事情,那些仙王仙尊怎么会放心下面人争夺,肯定是亲自出手,怎么会源源不断的还有仙人下界?”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森海界的妖修们只觉得今天有这么多仙人下界,那是热闹的不得了,可在姜毓瑶和姬泠月看来,这不就明摆着天庭的问题已经大的不得了吗?
化劫神树出现,如此天地灵根,没有人第一时间上报天庭,让天庭羽林军,神武军这种成编制的大军下界回收,而是如同凡人赶集似的,众多仙人一窝蜂的冲了下来。
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不会是现在的天庭真的被某些别有用心之人彻底架空了吧?所以各种乱来?
“不仅是真仙,玄仙,仙君,仙王,甚至仙尊都下界了,每一个都是走的天庭下界的路子,每一个也都没有按照天庭的规矩来办事,难道就是因为我跑了三百年,天庭已经这样乱七八糟了?”
回头看了眼远方那都快要分不清楚的庞大阵容,姜毓瑶脸都白了。
即使她被系统奖励了一枚仙王道果,可是仙王来这里说不定也白瞎啊!
苏新鸿闻言也是扭头看了眼远方的海面之上,只见此刻一尊尊身缠彩霞,光辉绽放,如同神人的恐怖身影站立在森海界北汪洋的上空,他们一个个气息沉凝,威势滔天,甚至没有动手,光是往那一站释放出来的气息都让天地变色,海面都没有半点波澜。
这种场面,想必在四天之上也不见得有这么多吧?
“师尊,现在也就上千位仙人吧,气势联袂起来就这么恐怖,你当年是怎么在比这还要严峻的围杀追堵之下逃脱的?”苏新鸿说话的时候嘴巴都在发干,他承认自己见识少,可这种场面修士一辈子又能见过多少?
“别说话,我们赶紧回去接了雪茵就离开这是非之地,这森海界看来是不能呆了。”
姜毓瑶心里也是直打鼓,倒不是说她没见过这阵仗,属实是这局面混乱的让她摸不着头脑。
“嗯,好吧,到时候如果这些仙人胆敢阻拦的话,那就让我来给你们开路吧?”
苏新鸿紧握着手中的长剑,深吸口气,定心的同时用力的点了点头。
他本以为自己得到这把剑的时候,最多也就挥剑砍杀几十上百个真仙而已,可现在情况明显就不对劲啊,真仙的数量都直奔千这个量级去了,鬼知道后面还有没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自己一剑下来,真仙刷刷刷的陨落,真的造成了日后那场面,一片汪洋浸满了尸骸,自己是不是永远都不要去四天之上了,那是等于将天庭都得罪光了啊!
然而,就在一行三人怀着这样心思回到暂住的那栋宫阙,准备唤醒还在参悟剑诀的师妹,刚一进入,身后便有幽蓝色的灵光升腾而起,与四面八方的亮光一道化作一层将方圆数百米全都笼罩在其中的屏障,彻底隔绝了内外。
“谁?是谁在这里?”
苏新鸿稍有恍神,姬泠月和姜毓瑶却是同时开口,眸光湛湛,警惕的扫视四方,同时也没有半点含糊,手掌抬起,直接攻向两侧让她们感到不安的地方。
“轰!”
灿金色的太阳真火与绚彩的光辉在不怎么大的宫阙之中交相辉映,迸发出层层叠叠的冲击浪潮。
哗啦啦的空间涟漪荡漾,像是凭空被扯下一张透明帷幕似的,屋内熟悉的桌椅屏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座漆黑森然的宫殿,一根根冰冷如深渊寒铁的立柱耸立四周,十几位面无表情的仙人也是站立八方,漠然无情的注视着他们。
与此同时,正前方的位置上,两位身披着金色与黑色铠甲的男子缓缓起身,眼眸之中充斥着冷酷与残忍的神色。
“你……你是?”姬泠月神色一滞,呆呆的看着那位黑色坚甲的身影。
姜毓瑶面容也是怔了一下,不可思议的望着那位金色盔甲的男子,红唇嗫动,神色大变。
“看来还是认得我啊,怎么,到现在都不愿意露出真容吗?”黑甲男子卸下面甲,露出一张有些清瘦的面庞,冷笑着看向姬泠月。
“丫头,你倒是出息了,这么多年还准备逃吗?”金甲男子同样收起面甲,下面是一张国字方刚的脸庞,浑然气息直对姜毓瑶。
“太爷爷,你居然也会下界前来通缉我吗?”灵光闪动,姬泠月褪去孔鸾的伪装,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她是怎么都没有想明白,身为仙尊的太爷爷姬旸竟然会因为她的事亲自下界,想一想都匪夷所思,在她以往的认知中,这位不是常年闭关,准备着冲击天境了吗?
“三叔祖,你什么时候也这么闲了?”华光隐去,师尊姜毓瑶也是摇身一变,从雪茵的模样恢复了真身,神色格外的凝重。
与姬泠月的太爷爷一样,她这位三叔祖姜庆同样也是仙尊境界的强者,同样也准备冲击天境大关,现在也是为了她这点小事儿抛弃自身道途,怎么想都有点难以置信。
“不然呢,你是我姬家培养出来的神女,就算要将你缉拿回天宫,也理当由我姬家出手,岂容他人横插一杠,讨了这个便宜?”姬旸一步步上前沉声开口。
“太爷爷,你应该知道,我根本就没有杀天庭真仙,一切都是栽赃陷害!”姬泠月牙关紧咬,身子有点颤抖,即便有姬衡的例子,可是面对自己的亲人,实在是难以接受。
姬旸摇了摇头,言语之间没有任何感情:“我知道,但那又如何?有些事情你不懂,我以前应该教过你吧,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一切都要以家族为重,过去家族可以成为你的靠山,为你提供各种资源,现在也该轮到你为家族奉献的时候了,跟我回去向天宫承认错误,然后将司命神女之位交由家族选出的新任神女吧!”
“什么?新任神女?”
不仅姬泠月神色呆滞,苏新鸿也是愣在了原地,这大家族动作要不要这么快?
知道姬泠月是被冤枉的,活生生的神女不要,就有了备选方案,姬家怎么想的。
“神女殿下还是落在姬家手上,那么三叔祖这回前来抓我回去,又有什么好处呢?”
姜毓瑶嗤笑一声,事到如今,也不客气了,直面这位算是老祖的存在。
“丫头,你可能不知道,这些年来你在天庭之中的悬赏已经上涨到何种程度了,如果是以前,我还能睁只眼闭只眼视而不见,可现在姜家陷入了危机……你真不选择束手就擒吗,不然的话,待会动起手来可能没有那么好受。”看着姜毓瑶那熟悉的面庞,姜庆神情有点恍惚,但也只是一会会而已,很快就变得冷血起来。
“真的要打?”
“三百年前本就该将你抓回去,现在让你在下界逍遥了三百年,还养了面首,潇洒的也差不多了,你该认命了。”
姜庆眼睛闭上又睁开,身上雄浑的气息在绽放,他是仙尊,货真价实的仙尊,乃是仙境最为顶点的存在,即便如今下界之后被压制到登仙巅峰,那沉稳的气度和心态,还有在道法上钻研深究的广度与深度也不是其他人能够媲美的。
并且,说话之时,散落于周围的一位位仙人齐齐向前迈了一步,大家气息连成一片,更是无比恢弘,带来的压迫感丝毫不比这位姜庆仙尊来的要差。
其实,这也是仙人下界之后取巧的办法,尽管实力上被压制,但相互配合的阵法却是没有被限制,这点很是致命。
姜毓瑶身子晃动,摇摇欲坠,姬泠月脸色发白,娇躯僵硬。
“锵!”
就在这气氛越发严肃,姜毓瑶和姬泠月也难以抵挡这恐怖的阵势之际,一声清越的剑鸣在宫阙之中响彻,锋鸣悠扬,剑意如水波扩散,很是淡然,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霸道与决断,只是一瞬便将在场的压抑绝望的气氛撕成粉碎。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苏新鸿提着长剑缓缓走到师尊与月儿的面前,没有半分畏惧的看着这两位即便是在四天之上也可以称得上巨头的强者,淡淡开口:“诸位先前是没有了解过相关的情报吗?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想要带走师尊与月儿?”
“你……”
姬旸深深的打量了他一眼,特别是他手中的那柄长剑,片刻之后指了指身上的坚甲,不动声色开口:“不过是个运气比较好的年轻人而已,得到一柄威力强大的神剑就心态不稳,殊不知四天之上王族的底蕴又岂是你能够想象的,我这件神甲本就是仙尊大器,外加天庭气运多年蕴漾,可谓无坚不摧,你也太高看自己的实力了,那柄剑也是。”
姜庆眉宇微微一皱,似乎是回答一个小屁孩的问题让他有点不耐烦,言语间也带着几分讥讽:“小家伙,你太自以为是了,真以为我们对你一无所知吗?事实上来之前我们就已经做好充足准备了,可惜你那位师妹不在,否则你哪里有胆量敢对我们拔剑,如果我是你,就识相一点将这柄神剑主动奉上,日后我姜家说不定会看在你天资尚可的份上,对你这叛徒的弟子从轻发落,给我姬家未来少主当追随者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
空气一下子变得凝滞起来,苏新鸿眼睑微阖,默不作声,只有手中的三尺青峰微微晃动了一下,而身后的姜毓瑶和姬泠月则面带愠怒,无论苏新鸿是她们的徒儿还是小男人,她们非常清楚他的能耐,然而如今却被当面这样轻蔑,直叫两人心中都有种说不出的愤怒。
两位长辈先前如何狠厉的呵斥她们,她们也都默然承受,可是现在这么无视心中的小男人,这个就有点难以接受!
“新鸿。”
姜毓瑶和姬泠月齐齐唤了一声,也没有过多的言语,但就这两个字,一切心意都已经不言而喻。
“小家伙,你还年轻,你要分清取舍,得罪莪们两家,日后四天之上哪里还有你的容身之处……”
“锵!”
不容对方将话说完,这幽黑寒冷的宫殿之中便是有一道寒光闪过,刹那间天地失色,万物暗淡,世间只剩下这道震古烁今的盖世剑芒,它如同开天辟地的一道寒光,从虚无之中乍现,渐渐的光芒璀璨,将要挤满这整个大千世界。
“不自量力!”
姬旸眸光抖动,却没有放在心上,面对着这惊世的剑光,他毫不犹豫的催动身上铠甲,同一时间更是种种神通秘术一块迸发,在他身上凝练起无与伦比的盖世神威,一指点出,比姬泠月施展的还要恐怖千百倍的太阳金乌飞出,裹挟着无尽的太阳真火,迎向那道缓缓斩落的剑芒。
“自寻死路!”
这边姜庆也不甘示弱,今日虽与姬家联手,但是如此境地之下,大家相互之间也算是一种无形的较量,自是不愿落后分毫,他们所在的宫阙晃动,烙印在墙壁地板上的阵纹全部浮现出来,一条条一缕缕全部连接在他身上,即便下界的他无法拥有仙境的力量,但是借助一些辅助的效果,也是能让自己爆发出不亚于真仙的实力。
然而,剑锋所向,这绝世的剑气却远比上一次的还要恐怖,茫茫无边的剑气沸腾,席卷四面八方,宛若可以威压九重天,震慑十八地狱。
不过……
预料之中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出现,也没有出现什么虚空炸裂,天崩地裂的恐怖场景,只是那剑芒落下,犹如烧红的刀刃将固化的黄油切开。
在一些滋滋的轻微细响声中,卷动起熊熊太阳真火的金乌被当场切开,霞光凝结神威无铸的仙光,也是没有能坚持半个呼吸便轰然碎成两半,紧接着身穿坚硬盔甲,自视有天庭大气运加身,不染丝毫劫数的两位仙尊强者连话都没有说上一句便如光粒子一般消散在了在场所有真仙的眼中,那他们引以为傲的大天庭气运没有起到半点作用。
可那凌厉霸道的剑芒似乎并没有就此而结束的意思,去势不减的它径直将这座漆黑的宫阙当场切开。
外界璀璨阳光趁机照射进来,那剩余的剑气却如一道逆反长空的神光拔地而起,直冲天穹,浩荡神威将本就漏成筛子的天穹再度切出一条足足有上千里的巨型裂缝,甚至不少还在下界的真仙都是遭受了无妄之灾,当场陨落于那绝世杀机之中。
整个森海界再度为之一震,接着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不光是那些修为弱小的修士,感受到这股惊天剑气时瑟瑟发抖,就连那些恨不得冲上第九层天宇,抢夺化劫神树的上界真仙仙君仙王们在这凛然的剑意之下,都是心中一片骇然,呆若木鸡的看向剑气发出的方向。
这就是先前下界真仙汇报的逆天剑气?
这种剑光……如果是砍在他们身上的话,他们能有活路?
就在大家都心惊胆颤,身体都有些控制不住的时候,忽然一道轻扬的剑鸣响彻整片长空,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浩淼城中,那个名为苏新鸿的年轻人手上,一柄样式十分普通的长剑腾空而起,嗖的一下化作一道流光直直的飞入海面上的第九层天宇之上。
“!!!”
场面再度陷入死寂之中。
这……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同样惊呆的还有准备拎着长剑大开杀戒的苏新鸿,看着那柄长剑脱手而出,他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喂喂,这不才第二剑吗?
赖皮是吧!
还有一剑呢,你会不会数数啊!
。。。。。。
“嗡!”
第九层天宇之中,那株通体碧玉,虬劲有力的化劫神树之下,一个少女伸出白皙的小手轻轻一握,便有自带灵性的神剑破空飞来,很是温顺的回到她的手中。
少女的前方,一片不大不小的剑阵已然铺开,其中星斗转动,天元横空,恍若有一片星河在里面酝酿,杀机四伏。
此刻陷入剑阵之中的,便是同样有点发呆的云璎珞,周围一道道杀意迸射的剑气穿行,可每次都差一丝丝才能触碰到她的衣角。
只是云璎珞仍然有种无语问天的冲动,看着树下的少女熟练收回长剑,浑身气质又大变,从原先的古灵精怪,变得现在冷若冰霜,孤傲绝世,她心儿也不自觉的抖动一下。
“你……你是早就算计好了?”
“下面那些仙境杂鱼都只是用来掩人耳目?”
“你这第三剑是给我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