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和三年,正月二十一,夜,董进率兵,将二千余匈奴降卒,射杀于临戎城内。
同日清晨,大汉彪猛校尉任平,率千余玄铠骑兵,出临戎,过北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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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户,喝口水吧!”
哈士蟆接过手下用靴子盛得冰凉河水,也顾不得什么仪态,直接一饮而尽。
自沃野城出来后,他带着手下千余人,一路不停歇,直奔三封郡城。
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他们身上都带着伤,大家此刻皆是人困马乏。
不得已哈士蟆只能下令暂且休息。
“儿郎们!咱们马上便要到三封了!等咱们回了三封,补足了气力,我哈士蟆向你们承诺,向狼王起誓,一定将沃野城的汉狗,屠戮殆尽,已报咱们今日之辱!”
“杀!”
“杀!”
“杀!”
………
吊着哈士蟆这支残军一口气的,便是他们心中对于沃野城汉人的恨意。
看到麾下士卒眼神中的恨意,哈士蟆很满意,他需要让手下人保持这样的仇恨,只有如此才能让他们成为一支悍不畏死的军队。
“咚咚咚……”
匈奴人自幼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对于马蹄的声音,即便他们在睡梦中,都能分得清。
当刚刚缓了口气的哈士蟆,听到远处传来大量骑兵的声响后,其脸色充满喜悦。
不仅仅是他,在场的匈奴人皆是如此。
在他们的脑中,皆知汉朝边军缺马,此处临近三封,会出现大规模的马蹄声,必然是自家的骑兵。
虽然哈士蟆和他的部曲,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家骑兵,会在这里出现,但已然困饿难当的他们,能够得到友军的帮助,却是再好不过了。
“嘿!”
“我们在这!”
“这里!”
………
当骑兵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在哈士蟆等众的手臂,刚刚举起,以吸引来者注意力时,他们的呼喊声刚刚出口,便刹那间戛然而止了。
“撤!快撤!”
哈士蟆率先反应过来,其一边大喊,一边赶紧向着来时北河流域的方向奔逃。
不等他下令,其麾下士卒已然动了起来。
一众匈奴残军四散奔逃,恨不得爹妈多生几条腿。
因为距离远,他们看不清前来的骑兵模样,但是他们却忘不了那杆大纛。
一见任平的大纛,这些匈奴残军,缺失的耳朵,便开始隐隐作痛。
“一个不留!”
任平的态度很坚决,其手中长矛一挥,身后追随他的玄铠骑兵,便好似猛虎下山。
两条腿如何跑得过战马的四条腿?
千余玄铠骑兵,宛如狼入羊群,不过片刻时间,就把这股手无寸铁,与自家人数相当的匈奴残军,杀了个干净。
至于领头的哈士蟆,他这次连面见任平的机会都没有,便被乱刀砍死了。
“你即刻前往沃野,通报崔田,让赵三箭,红英,率队回城,与其一同严加防御!”
“诺!”
任平随手指派了一名自家的玄铠骑兵,打发其为自己传信去了。
他和哈士蟆这群残兵败将的遭遇,并不是巧合。
今日清晨,任平带队过了北河后,没有往三封郡城方向走,而是直接逆向搜寻哈士蟆的残兵。
在没有遇到哈士蟆本人之前,他已经率队消灭了三股匈奴败兵,这些都是那日沃野城外一战中,逃出来的“老熟人”。
原本任平的计划是请君入瓮,现在计划有变,他自然不能放任这些和沃野城有深仇大恨的匈奴士卒回三封了。
再则董进的玄铠骑兵,就是穿着铠甲的庶民。
他们有多长时间,没和匈奴人,正面硬碰硬的来一场野战,恐怕他们自己都忘记了。
临戎城一战,城内守军,大多没了信念,这些未参战的玄铠骑兵,心里想什么,任平也不得而知。
如果就这么带着他们,去三封郡城附近溜达,一旦碰上匈奴骑兵,任平怀疑,估计还没等冲锋呢!这些临戎城的玄铠骑兵,就会掉头把自己给卖了。
不得已之下,任平只能带他们找找软柿子先捏一捏。
一是让他们练练手,找找与人厮杀的感觉,二是增添一下他们的信心,胆量,用事实告诉他们,匈奴人并不是妖魔鬼怪,他们同样会跑,会哀嚎,会求饶。
“休整一刻钟!”
任平端坐马上,看着四周满脸兴奋,手也不抖了的临戎城玄铠骑兵,不由得欣慰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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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左贤王波尔多,端坐在郡守府衙的大堂上,手里把玩着一樽由西域走私而来的墨绿色夜光杯。
张义被贬成了庶民,许多僭越的物件,自然不敢带回关内,如今倒是都便宜了波尔多。
原本这位入住郡守府衙的匈奴左贤王,近来心情不错,其率队劫掠,一来没费多少气力,便攻下了朔方郡城三封,缴获了大量财物,人口,军资。
其还畅想着,按照这個速度,不出数日,整个朔方便可全部拿下。
波尔多做梦也想不到,自家只不过是搂着几个汉族女子,睡了一觉,醒来后,他派出去最得意的两个心腹,连全尸都没收回来。
大堂内的一众左贤王麾下将领,谁也没敢先吱声。
大家都知道,自家王上现在憋了一肚子火,谁在这个时候触他的霉头,纯粹是活腻了。
波多尔一一扫视了,厅堂中的几个将领,其心里愈发烦躁。
因为哈士蟆,甘索身死,现在三封郡城中,已经再没有他可以信任,能够单独领兵的大将了。
眼下三封郡城中,名义上还剩下的二万多人,都归波尔多统帅,实际上他只能控制自己亲属的一万兵马。
剩下的一万多人,都是分属于各个且渠。
他们虽然不至于反叛波尔多,但其心中亦没有多少忠诚可言。
大家聚在一起,只不过是为了利益罢了。
“沃野,临戎二城,尔等哪个去取?”
波尔多想了好半天,还是没平衡好自己麾下的利益分配,其索性便不想了,把选择权交给底下人。
他需要从底下人推诿,争抢中,理清平衡的头绪来。
波尔多此问一出,在场的匈奴诸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抬头望天的,有低头喝奶茶的,还有往一旁火盆凑凑的,总之就是没有主动请缨搭话的。
大家都不是傻子,哈士蟆,甘索在的时候,他们对于让这二人,先攻临戎,沃野,多有抱怨,不满。
毕竟谁都想自己带着部曲,单独抢一座城,跟着左贤王一同攻城,虽然部曲的伤亡会大大减少,可抢下来的财货,同样不多。
在座的匈奴将领,会抱怨左贤王波尔多处事不公,但却没人怀疑哈士蟆,甘索的统兵能力。
左当户哈士蟆,还好说,他不过就是相当于波尔多的“亲兵”将领。
且渠这职位,一直是没有品级的,相当于匈奴中的军阀,哪个且渠的兵多,能打,拳头大,哪个就有资格去左贤王的大帐议事。
甘索除了对左贤王忠心耿耿之外,自身实力也是没得说,要不然其早就被其他且渠给吞并了。
现在这两位,皆双双战死,摆明了临戎,沃野,是两块硬骨头。
在座的匈奴将领,自问实力并不比他们两个强,此时若去做出头鸟,利益能不能得到,暂且不提,脑袋却先是别在了裤腰带上。
大家都是匈奴中的权贵,有地位,有钱,有兵马,谁没事闲的,愿意去啃硬骨头?
“各部点齐兵马,明日出发,先攻临戎,再下沃野!”
“誓死追随贤王!”
“誓死追随贤王!”
“誓死追随贤王!”
………
波尔多的战略很简单,既然麾下都不愿意出头,那就由他领着,大家一起上,一个接着一个的砸开朔方郡城池,走到哪里,抢到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