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山有桥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好!赏!”
“谢郡守!”
“谢郡守!”
“谢郡守!”
………
“咚咚咚……”
上郡郡守,刚刚在自家的府衙偏厅中,欣赏新招来的一批歌姬舞女技艺。
一曲才唱罢,刚刚吩咐仆从打赏,还没来得及同这几个歌姬舞女喝上一杯,便听见自外面传来的阵阵鼓声。
“何人在敲衙鼓?”
上郡郡守的问话才出,偏厅内的仆从刚要出去探查,此时自前院却是闯进来一队甲士,为首的正是任平。
“你们是……”
郡守的仆从胆子便是大,眼见任平一行人来势汹汹,依旧敢上前阻拦。
两名仆从,还未等靠近任平,便被罗愣娃一手一个,薅住衣襟,像抓小鸡一样,把他们拎了起来,甩在了当院。
一众歌姬舞女,琴师乐师见此,根本连大气都不敢喘。
她们被吓得想要尖叫,但是唯恐发出响动,吸引了这帮“凶神恶煞”的注意力,连忙捂住自家嘴巴。
“任将军?下官上郡郡守孙朴,拜见镇朔将军。”
上郡郡守,自然是见过任平的,当日太子设宴,他也在场,任平对他倒是认不得了。
“莫要惊扰女眷!”
任平挥了挥手,让麾下两個伍的玄铠骑兵,在厅堂之外,院内等候,并没有跨进大门,自己则带着罗愣娃,直接坐到了主位上。
面对上郡郡守孙朴的起身施礼,他连理都不理,更别提什么回礼了。
任平嘴上说得好听,但那十名玄铠骑兵,分左右立于门外,厅堂又没有闭门,人进不进来有啥区别?
名义上是不惊扰女眷,实则更像是封锁厅堂,不让里面的人出去。
任平不给孙朴面子,当众打他的脸,但孙朴却丝毫不以为意,转身继续往前紧走几步,再次躬身施礼赔笑道。
“下官不知今日镇朔将军到访,没有准备,下官这就让人去备酒宴。下官……”
孙朴说话间就欲借机缓缓退出厅堂,任平见此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表演。
待到孙朴退到门口时,后辈触碰到左右玄铠骑兵未出鞘的刀剑时,不用任平吩咐,他便自行尴尬的走了回来。
“孙郡守好雅兴啊!你在府衙听曲,本将军在城门下,却是为了把城门叫开,嗓子都喊哑了。”
“将军!误会!误会啊!都是手下那帮遭瘟的闲汉,擅自做主,没眼色的东西,冲撞了将军,与下官无关啊!下官这就去严惩他们!”
孙朴此时被吓得冷汗直流,旁人不知,他身为一郡之守,消息自然比普通百姓灵通。
临戎县的事,整个冀州现在都传遍了。
若只是罢官还好,关键是魏县令,被任平弄到沃野城去了,谁不知道沃野城是任平的地盘,被弄到那里去,还能有了好?
孙朴原来打算的挺好,上郡虽说是边郡,但也是冀州境内,数得上号的大郡,下辖七八个县,且郡城位置也在所辖县城中,排名靠后。
若是按照任平连临戎那种小城都不放过的特性,到达上郡后,其必然沿途搜刮。
甭管他能搜刮多少,四五个县城,纵然不能满足他的胃口,到了郡城时,亦不会所求太多。
自己只要再寻城中大户凑一凑,把这个“瘟神”送走也就是。
只要不开城门,他任平再跋扈,总不至于攻打自家城池吧?
孙朴算盘打得挺精,谁曾想任平不按套路出牌,人家到了上郡后,其他县城均没去,一路急行,直接来到肤施县郡城。
并且那看守城门的里监门黄三,也算是他郡守大人的亲信了。
谁曾想对方连一刻钟都没拖住,被骂两句,就把城门打开了,并且开了城门后,还不向自家通禀,以至于孙朴现在如此被动。
孙朴一边拱手作揖赔笑的同时,一边心中把那个守城门的黄三,骂了一个遍,并暗暗发誓,自家要是躲过这一劫,一定要其好看。
————
“啊切,啊切!啊……”
“头儿,你这是咋了?可别是染上风寒了?”
“去去去!乌鸦嘴!啊切!我这身体好着呢!这定是哪个王八蛋,正在背后骂我呢!”
黄三用自家衣袖,擦了擦鼻涕,满不在乎的缩在了府衙门外的墙边。
刚刚同他说话的手下见此,左右扫了两眼,见一众玄铠骑兵,都没有在意他们,便暗戳戳的也来到墙边蹲下,低声问道。
“三哥,咱们把任将军放进城,还带到了郡守府衙,若是之后任将军走了,孙郡守还能给你我弟兄好果子吃?”
黄三闻言,原本朦胧的眼神,猛然灵光一闪,片刻后又恢复到了朦胧状态。
“不放进来,孙朴就能给咱们好果子吃了?
你说如果咱们把任将军挡在城外,事情闹大了,之后上面查下来,是杀孙朴呢,还是杀你我弟兄?”
问话的手下人,听到此处,不再多言,但脸色却是更不好了。
不仅他一个人如此,其余黄三的手下,皆听得明白,大家神情都十分烦躁,心中对孙朴充满了怨恨,对自家未来的生死命运,很是悲观。
“别垂头丧气的!怕个屁!大不了跟着任将军去沃野城,我就不信任将军还能让咱们饿着,总比现在天天连粥都喝不上三顿的强!
你们怕,那些人岂不是更怕?”
黄三说罢,指了指不远处,在府衙门外等待的肤施县县令,县丞,县尉等大大小小几十个官员。
他说话的声音不小,两者距离亦不远,但是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官吏,今日却对黄三这个小小里监门的调侃充耳不闻。
之所以如此,周围那数百玄铠骑兵,自然是功不可没。
“对!去沃野!”
“三哥说得是!”
“跟着头儿,准没错!”
………
本来黄三的一众手下士卒,还都垂头丧气的,但是在顺着他所指方向,看到那些官吏们,皆一个个哭丧着脸,和自己一样守在府衙门口后,立马便精神大作。
“莫要喧哗,都消停点!”
“诺!”
“诺!”
“诺!”
………
即便收到了玄铠骑兵的警告,黄三等人,皆没了言语,但是眼神中,却是不同刚才,一扫阴霾,充满着希望。
————
“孙郡守可识得此物?”
任平言罢,缓缓自怀中拿出太子符节,放到桌案之上。
“太子符节,下官自是识得,自是识得!”
朝廷下发过记载着各级别印玺,符节的图鉴,别说为官者必看,就是寻常的权贵世家未入仕的子弟,亦是必读之物。
孙朴身为郡守,再是不学无术,也不会不识太子符节。
孙朴言罢,任平直接将太子符节收回,并把方才露出的笑脸一板,厉声道。
“我奉殿下之令,持符节行重要军机,今路过肤施县,竟然遇守军不开城门,恶意刁难,你身为上郡郡守,可知按照我朝律令,贻误军机该当何罪?”
任平说罢此处,其身后的罗愣娃,亦甚是配合,直接缓缓抽出了腰间佩刀。
孙朴见此,立马跪倒于地。
“任将军,下官知罪,下官知罪,下官想要出资赎罪,恳请任将军念在同僚之谊的份上,给予准许。”
孙朴之言一出,任平不由得眉头一挑,他挥了挥手,罗愣娃便收了刀剑。
“按照我大汉律令,似尔等这般罪责,应该出资多少赎买啊?”
任平不懂大汉律令的细责,但也知道,按朝廷法度,可以或出钱或立功,以赎己罪。
本来他还以为要自己好好敲打一番,给这个孙朴吃些苦头,对方才能想起来这一事。
不曾想这家伙,看着普普通通的,不甚机灵,实则脑筋倒是转得飞快。
任平才开口,对方已然摸清了来意,倒是省了他一番手脚。
“呃……”
任平答应得这般痛快,反轮到孙朴开始犯难了。
常人大多如此,一旦保住了命,便又舍不得财了。
“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
任平可没时间和孙朴在这逗闷子,沃野城的百姓,范夫人城的汉军,都嗷嗷待哺,等着自己呢!
别看他现在威风凛凛,但那都是空中楼阁,任平深知,一旦自家的沃野城,五万军民吃不上饭,那他苦心经营大半年的老窝,便会立马崩盘。
任平一声令下,门外直接闯进来二个玄铠骑兵,二话不说就拉着孙朴的衣襟,向拖死猪一样往外拖。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但饶下官一命,下官愿倾尽家资,以尝其罪。”
“哼!口说无凭,来人拿笔墨,让他立字据,按血印。”
“诺!”
任平本以为孙朴是个聪明人,没曾想还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愣娃,你去带几个人,在肤施县城内逛一逛,看看有没有冻饿而死的百姓,如果没看到,就问问附近百姓,态度和善点,一定要给我问出真话来。”
“诺!”
任平之言,孙朴听得一清二楚,但他现在已经有些吓傻了,根本不懂任平的深意,只顾在刚刚拿过来的锦布上,书写自诺。
“告诉门外那些官吏,他们郡守犯了贻误军机之罪,他们皆是从犯。
本将军现允许他们或出资或立功,以赎罪则,给他们笔墨,锦布,让他们自己选。”
“诺!”
割破手指,在赎罪书上摁了血印的孙朴,像是被人抽掉了全身气力,萎靡不振,跪坐于地。
如此晦气,任平自是不想多看,直接挥手命玄铠骑兵,给他拉到厅堂外去了。
原本萎靡不振的孙朴,一见玄铠骑兵过来,浑身就好似有使不完的力气一般,又拉又拽,大喊大叫,生怕被拖出去后,自己就要被咔嚓了。
负责拖拽他的玄铠骑兵见此,抬头观望了一下任平脸色,见对方并未出言制止,当下明意,立马给了孙朴几个大嘴巴子,抽的他口齿间鲜血淋漓,瞬间就变得老实了。
“刚才尔等唱得什么曲?”
任平大马金刀,直接坐在了桌案上,扶着腰间佩剑,对着面前一众歌姬舞女,乐师,笑问道。
镇朔将军问话,她们哪里敢不答?
但方才任平的行径,着实太过吓人,一众歌姬舞女,早都花容失色了。
此时听到任平发问,面面相觑了半天,方才扭捏的推出一位女子搭话。
任平见她们这般行径儿,兴致直接少了大半,甭管论胆量,才艺,脸蛋,身材,这些庸脂俗粉,哪里比得上自家的两位夫人。
思虑至此,不知不觉间,任平竟然有些想家了。
“禀将军,方才婢子们排演的乃是先秦曲乐《山有扶风》。”
“嗯!演给我看!”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