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请留步,待平几日后大婚,咱们再聚。”
任平和公输鹏,绯红等人拱手拜别后,顺势也跟柳签分道扬镳了。
正事办完,他得回家见父母,兄弟,姐妹,享受人伦之乐。
任平的引进人才计划很是顺利,公输鹏,徐仪,焦叟,绯红几人,不跟着他去朔方,明摆着柳签那里就要撵人了。
没见到任平之前,他们对于柳签的话,还有几分怀疑,觉得事情未必会走到山穷水尽那一步,待到任平一露面,他们一点都不怀疑今日之事,乃是柳黄门狐假虎威之举了。
任平和太子的关系,世人皆知。
若是任平需要,上奏太子,要他们四家迁往朔方,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退路已经被堵死了,任平又以大义相邀,且任平本人,也向他们展现了自己的才智,不说多么出众,最起码不是一个庸人。
他们跟着任平去朔方,肯定不会将一身本事埋没。
这些人,学了几十年的本事为了什么?
往大了说,想要造福苍生,往小了讲,需要一个舞台,一展胸中所学,赢得生前身后名。
有了本事,若不是出于无奈,谁愿意一直隐藏于百姓之间,泯然众人?
例如后世的伟大先贤诸葛亮,若是不出隆中,天天在家跟自己几個朋友说,我的才干比管仲,乐毅强,他的朋友听后,心中有佩服的,亦又不服的。
甭管他们服还是不服,卧龙不出山,没有做事证明自己确有经天纬地之才,他之所言,在旁人看来,和后世人们喜欢酒后吹牛逼,个个都是“老弟,你听我说”,没啥两样。
公输鹏,绯红,徐仪,焦叟,在没遇到任平之前,就是没出隆中的诸葛亮,本事还没有人家诸葛亮大呢!但境遇却是相同的,甚至可以说公输鹏,绯红,徐仪,焦叟的境遇,在某些方面,还不如隆中的诸葛亮呢!
人家诸葛亮,不投刘备,投别人也都可以,只不过名气未必有投刘备那么大。
公输鹏,绯红,徐仪,焦叟不跟着任平干,还有谁能要他们?
别看太子刘据现在养着他们,但就是他登基了,也未必会用他们,因为人家刘据,可是根红苗正的儒学子弟,而且还是学贯“公羊”与“谷梁”两派的真正儒学大家,可谓是一手三尺剑,一手论语,不是那些腐儒可比的。
作为真正的儒学传人,刘据上台后,不传承儒家思想,反而传播其他百家思想,这种事,公输鹏,绯红几人,即便用屁股想,也知道不可能。
太子刘据能给他们在长安这等京都之地,留一个棺材铺栖身,让他们继续治学,吸引志同道合之人,已然是他所能接受的极限了。
代表大汉主流的太子刘据,汉武帝刘彻,都不喜欢他们,其他的诸侯王国,更不会接纳他们了。
墨家的“侠”文化,一向就是汉武帝打压的重点对象,其他诸侯国亦如是。
阴阳家倒是有用,不过人家朝廷和诸侯王,也有自己人懂四时,晓天文的官吏,要你阴阳家干啥?
再则儒家也不是不懂四时,天文,有可能你阴阳家的人,还不如儒家学得好呢!
有道是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儒家现在是官学,弟子众多,广撒网,总会有几个在天文,自然方面,天资出众的人。
相比于儒家而言,阴阳家只能偷偷摸摸的招生,就他们现在躲在棺材铺里的寒酸模样,街面上欺神骗鬼的方士,都不愿意认他们。
医家算是这几家里,最容易被人接受的了。
但他和墨家面临相同的问题。
天下十三州,医生数量宛如过江之鲫。
他们可不都是医家的人,入了医家,也不一定就是好医生。
当权者,只需要他们的医术,不需要他们传播的思想学说。
这点医家比墨家还强一些,最起码医术这个东西,没有别家可替代。
墨家则不同,他们的手艺活是不错,科研精神也有,但是不传播“兼爱”,“非攻”思想的鲁班弟子,以及一众方士,他们的手艺活和科研精神,皆不比你墨家差啊!
最关键的是,那两家不天天提什么“兼爱”,“非攻”。
墨家的思想主张,任平也觉得不适合现在的大汉,这也是他决定让他们去朔方只干活,不公开办学传道的主要原因。
真按照墨家的“兼爱”,“非攻”的想法来,那大汉也甭想开疆拓土,教化四夷了,要想疆域扩大,直接等着“充话费赠送”吧!
四家之中,乃至诸子百家中,最被大一统王朝排斥的,就是纵横家。
纵横之术,乃取乱之道。
学了屠龙术,社会安定和谐,他们没地方用,就容易无事生非,自己找事,代表人物,就是后世的黑衣丞相“姚广孝”,拿造反当乐子玩的人。
如此让各个诸侯国,避之唯恐不及的学派,任平却是照单全收。
朔方地处边塞,按照目前的大汉边境局势来看,匈奴依旧还是最为强大的敌人。
纵横之术,不是取乱之道,屠龙术么?
整个大汉十三州,少有地方能比朔方还乱的了。
想屠龙,任平给她找不到,但是对面草原里,有一群虎视眈眈的饿狼呢!
杀不了龙,杀狼亦是一样。
反正纵横家的主旨不就是在于活着只为搞事嘛!
任平有得是事儿给他搞,并且还要狠狠的搞。
越是低层本,能够高效率把匈奴搞乱的方法,任平越是采纳。
只是可惜,任平现在最需要的农家,他此次没有找到。
不过他也不灰心,任平相信,只要自己带着这四家,在朔方折腾出效果来,其他流派的中流砥柱,有识之士,便会闻讯,不请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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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可笑,如果不是有许野这个地道的长安通,任平估计连自己家都找不到。
魂穿至此,也有一年了。
任平就回过一次他在长安的家,还有由罗愣娃带路的。
“镇朔将军回来!”
“任将军,匈奴血的股份,你得给我们啊!”
“任将军,我要退股!”
任平本想着回自己家便不用遮遮掩掩了,富贵不归乡,宛如锦衣夜行。
谁能想到,把任家所在街道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的人,竟然不是为了巴结任平,给他送礼的,而大多都是来找他讨债退股的。
这帮长安富豪手下的人,一点规矩都没有,刚刚一窝蜂的拥过来,差点把任平的马给惊到。
这等场面,只凭许野等寥寥数人,根本控制不了。
“都她妈的散开!谁敢再阻拦本将军返家,休怪我以冲撞惊扰朝廷官吏之罪,将尔等就地正法!”
任平抽出腰间佩剑一声吼,沸沸扬扬的整条街,立马便安静下来了。
大家相互间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谁也不敢再出言闹事,并自发的为任平让开一条能骑马通过的空当。
这些围观的富户手下仆人,未必有多惜命,主要是他们背后的主子惜命。
大家都清楚,闹一闹,已经是他们所能做的极限了。
真要是今天在任家门口,把任平伤到了,那他们家里的蚯蚓,估计都得被翻出来劈了。
任平拎着手中剑,骑着马,缓缓来到家门口。
外面的动静,里面自然知晓,任平还未到门口的时候,任家大门便打开了,出来迎接他的,皆是其从朔方带回来的亲卫,为首的乃是他大哥任力。
“大哥!”
“阿母,阿翁都在家等你吃饭呢!你不回来,咱家人今天谁都没饭吃,赶紧进去吧!”
任力和任平一样,压根没把家门口黑压压的一片人放在眼里。
“嘿嘿……”
任平闻言,憨憨一笑,颇为有些不好意思。
就在任平和任力,并肩即将进入家门的时候,任平扫了一眼那些黑压压的人群,眉头一皱,不由得停了下来,转身回头言道。
“我任平岂是赖账之人?尔等聚众堵门,意欲何为?但有所求,让家里主事之人,持契书前来拜访,我自会一一给个交代,若执意聚众,冥顽不灵,休怪我任平不讲情面,朔方之地正好缺人种地,你们若不愿意散去,便都跟我去朔方屯田吧!”
任平此言一出,四周聚集的闹事仆人,散得比兔子都快。
大家都知道轻重,方才任平所言“就地正法”,一众人等皆知,不过就是吓唬人的话语,但此时这个“朔方屯田”,他们却是分不清里面有几分真,几分假了。
先不提每年移民朔方,在路上的超高死亡率,整个大汉谁不知道,匈奴对于朔方是一年一小打,三年一大打。
虽然在长安,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但最起码能混个温饱,不用担心,什么时候匈奴就打过来,自家脑袋便没了。
入了朔方,就等于随时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比死更可怕的事情不多,等死肯定算其中一样。
“许野,招呼弟兄,一会儿接待一下,之后到来的各家主事人,让他们在门口规规矩矩的排队候着。”
“诺!”
任平嘱咐完许野后,便随自家大哥任力回家了。
————
“阿父,阿母!孩儿不孝!让二老担心了!”
任平一进家门,便见一家人都在等自己,任平当即跪倒在地,冲着他此世父母,磕了几个响头。
“这是做甚?这是做甚?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吾儿,快快起来!”
任母心疼儿子,任平才跪下,她便迫不及待的嘴里唠叨着,过来搀扶。
“人齐了,开饭吧!”
任安言语不多,但任平亦能看出他眼神中流露出对自己的爱意。
“阿翁,阿母,咱们一家人吃个团圆饭,便莫要再把桌子分得那么远了,不如将咱们各自桌案拼凑在一起,一家人吃饭也热闹些。”
“依你!”
“就你诡主意多!”
任平好不容易方才回家一趟,任安和任母,哪里会扫了他的兴致?
众人齐动手,将几个餐桌一拼,多余的餐桌,菜肴,暂时先撤掉,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任安居主位,任母次之,让任平有一种过年吃年夜饭的感觉。
“尝尝这鱼,新鲜的很,你这一走大半年,整个人都瘦了。”
任平闻言,夹起母亲为自己盛到碗里的鱼肉,低头拍了拍自家日渐隆起的小肚子,逗得在场众人,皆是忍俊不禁。
酒足饭饱之后,任母觉得乏累了,便先带着任平二姐和嫂子,回去歇息了,厅堂当中,独留任氏父子三人。
一时间三人喝着茶,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半晌过后,还是任安先打开了沉默了。
“陛下的婚贴,已然送到家里了,你和夷安公主的大婚日子,定在这个月底。”
任平闻言点了点头。
“此事孩儿也不懂,全凭阿父,阿母和陛下,太子殿下做主。”
“嗯!”
任父答应一声,厅堂之中,又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任父方才低声询问道。
“听说你有个妾室快生了?”
“还有六七个月吧!”
提到自己未来的孙子或孙女,任安的脸上,也不再那么严肃了。
“公主乃千金之躯,又是正妻,你那妾室,虽然怀了孩儿,但亦是妾室,尽管有个良人封号,依旧不足以和公主攀比。
你切莫做出什么宠妾灭妻之事来,反之妾室虽是妾室,庶出亦是我的孙儿,你的骨血,你也莫要亏待了人家。”
“晓得了!”
任安嘱咐完,亦发现自己方才所言,前后矛盾重重,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这一笑,厅堂中的任平,任力两兄弟,也跟着笑了起来。
虽然接下来,又是熟悉的沉默环节,但却与先前的尴尬气氛,大相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