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给我小心着点,闪到薛先生的外祖母,罚你们一年的军饷。”
这一次任平从长安回朔方,用的交通工作,他自己做梦都想不到。
出长安城坐得是马车,出了长安城外十里之后,任平改成步行,其麾下亲兵,把车撵改成了“八抬大轿”,其内坐得是一位八十岁的老太太,乃为薛密的外祖母。
老人家身体不好,受不了颠簸,做不了马车,洛水又结了冰,再者“明轮船”的动静太大了,真弄来一艘接薛密和他外祖母去朔方,那他们一行人都不等出长安,就得被汉武帝叫过去问话。
那船是汉武帝准备东巡用的,眼下无战事,谁敢在汉武帝之前乘坐此船?
苏武乘“明轮船”返京,明面上打得旗号也是为汉武帝“献船”。
薛密是石德推荐的人,任平先前没和他接触过,对于他学问大小,更是一无所知。
薛密家境很是一般,任平找到他,将来意一说,对方心里自是愿意的,只不过碍于家中外祖母尚在,离不开薛密照料,故准备等他的外祖母百年之后,再去朔方教书。
任平当时闻听这个理由后,瞬间就决定,自己朔方郡娃娃们的启蒙老师,非薛密莫属了。
任平再是没文化,也看过《陈情令》。
西晋李密的那句“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至余年”,放在此时西汉薛密身上正合适。
薛密的学问大小先不提,单冲他有感恩的心和懂孝义的情,便足以为人师表了。
任平请老师过去,是为了干什么?
他是为了给孩子启蒙。
给孩子启蒙什么最重要?
当然是树立正确的三观了。
什么知识不知识的,都是后话,先把做人学会了才是最为重要的。
不过朔方的孩子,可等不到薛密外祖母百年之后再开始启蒙教育。
这老太太,任平观望了。
虽然腿脚不利索,身上看似不怎么样,但脸上见谁都是笑容满面,两腮带有淡淡的红润之色,以任平自己的判断,此人至少在三五年内,没有生命之危。
大概估算了一番老太太的寿禄后,任平便决定一步一步把老太太抬到朔方郡,沃野城中去。
似薛密这等贤能之人,任平可不想放过,天知道错过了今天,二人会有什么变故?
当薛密知道任平要把他外祖母抬到朔方去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根本来不及反对,左右薛密家里也没啥值钱的玩意儿,任平当天就带着他和老太太出城了。
车撵改的“轿子”里有暖炉,任平还专门在家里找了几個婢女,伺候老太太。
从长安到上郡,任平一行人走了二十多天。
几乎每天众人启程,薛密都要过来向众人跪拜一番。
刚开始任平还拦着点,回来见他执意如此,大家也就听之任之了。
到了上郡之后,任平心里便踏实了。
他把薛密和老太太就安排在周家暂住,自己则带着二十几号亲卫直奔沃野城。
苏武的使团,已经在沃野城,等任平十来天了。
任平这般优待薛密,薛密自然想早早报效于他。
“将军,外祖母留在上郡即可,属下愿随将军同去沃野。”
任平闻言,微笑道。
“不急于这一时,到了陌生的环境,老人家更需要陪伴,你且先陪着老人家,本将军回去下令建学堂,待到春暖花开之时,以大舟渡你们走水路到沃野,既快又稳当。”
“将军……”
薛密还待再言,任平却是转身直接离去了。
周家祖孙三代那里,倒不用任平另行多加嘱咐,任平带人一路抬过来的先生,他们哪里敢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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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平刚到沃野城,苏武便迫不及待的过来拜见,与他同行的是公输鹏,二人在镇朔将军府的厅堂内,刚见到风尘仆仆归来的任平,还不待苏武开口,公输鹏却是兴奋的嚷了起来。
“将军!成了!成了!”
任平脱去皮毛大氅,正在自家的灵夫人,乐夫人以及一众婢女的伺候下,擦脸换薄衫呢!
忽然闻听公输鹏的大叫,亦是一愣。
“啥成了?”
任平问话时,接过灵夫人递过来的净面布,一边擦着脸上水渍,一边不解的询问道。
就眼下任平这般做派,苏武在其他权贵官吏府上,从来没见到过。
厅堂本是一家之中,最为正式之地,哪有似任平这般当众,又是更衣,又是洗脸,洗头,还连带着接见客人的?
不过近来苏武对于任平的声名,已然有所耳闻了,虽然心里对于这样的接见方式感到很别扭,但却又觉得,此情此景,发生在任平的府邸中,一切显得是如此理所应当。
一旁的公输鹏,早都见怪不怪了,他可没心思去想那么多,其听到任平追问后,连忙解释道。
“纸成了,将军请看!”
任平初时闻听公输鹏之言,也是一惊,一时激动把自家手里的净脸步都顺势扔到了地上。
但等他走到公输鹏面前,瞧见他怀中盒里的纸张真容时,眼睛里的失望之色一闪而逝。
公输鹏捕捉到了这个失望之色,不解的问道。
“此纸这般材质,还不得将军心意?”
任平闻言,没有着急回话,而是又亲自上手摸了摸,确定就是自己心里所想的那般。
一旁的灵夫人阿姿见此,很是懂事,直接让婢女,拿来了笔墨。
任平将盒中纸张摊开,持笔蘸墨,简单的在纸张上书写了一番后,确认了此纸,已经能够初步承受住墨迹,只要书写之人多加注意,倒也不会斩卷,但硬度却是不够,长时间存储方面,就目前来看,还得依靠竹筒,锦帛。
论材质,跟之后出现的书籍用纸,宣纸,无法相提并论,更别说A4纸了。
这玩意儿,在任平眼中,就是品质好一些的“擦屁股”纸。
之前公输鹏弄出来的纸,论等级,算是最劣质的“擦屁股”纸,就是任平前世小时候,村里人家中,一买就买厚厚一捆的那种。
现在公输鹏弄出来的纸,已然变成某知名品牌的卫生纸了,摸起来手感厚了不少,纸面无明显草木痕迹,纸色呈白,能吃住墨。
“总工师不愧是总工师,大家近来都辛苦了,稍后我签发道军令,今年所有参与造纸的匠人,都发双饷。”
“谢将军!”
公输鹏闻听此言,长出一口气。
“公输大师,这纸张的研制,尔等可不能懈怠,似这等材质的纸张,也就能做临时传递消息之用,如何能编辑成册,制成书籍?
咱的目标,最低也得能制成书籍用纸。
你想想,若是后世之人,翻阅书籍时,皆用咱这沃野纸,又该是一番什么光景?
甚至可以再想大一些,若是真到了纸成之日,进献给陛下,连以后的圣旨,都用你公输大师制造出来的纸张,又会如何?”
“诺!将军放心,属下一定竭尽全力,不辱使命!”
任平是懂公输鹏的,别的匠者多是重利之人,任平晓以重利,他们自然好好干活,公输鹏这等大工匠则不同,咱们更想要名,想把自家的手艺,流传于世。
任平所言,公输鹏光是想想,就觉得热血沸腾。
“公输大师的才干,吾自是相信。”
“谢将军,下官告退!”
公输鹏现在充满了干劲儿,走路都带风,已然迫不及待的投入新一轮造纸研发工作中去了。
“许野!”
“在!”
“看看老崔干什么呢?让他过来一趟!”
“诺!”
处理完自家城中的“紧急”政务了,任平方才笑呵呵的面向苏武。
“苏使君,此番前来是……”
任平之言一出,直接把苏武给气笑了。
“镇朔将军,出使匈奴的使团,下官已经筹划完毕了,共计三百人,副使三人,所带财物金银,一应俱全,只是不知镇朔将军想要何时出发?”
“三日后,整军出发!”
“好!那下官就先行回去整备队伍,静候佳音!”
苏武闻言,也不啰嗦,直接拱手行礼,转身就走。
今日任平的态度,着实是气到他了。
任平对于苏武有情绪,还是挺理解的。
出使匈奴,对苏武来说是头等大事,他心目中的头等大事,被任平一再耽搁,甚至在态度上都不怎么在意,这换了是谁,都难免心中气愤难当。
如此行事,自然是任平有意为之。
关于桑弘羊在大朝议中提出的某些策略,任平还是很赞同的。
尤其是他们这一次出使匈奴,主打一个底层宣传,并且三千玄铠骑兵,任平说起来是掷地有声,但实际动用起来,这也是孤军深入。
李陵当年怎么败的?
任平如何会不吸取这个教训?
若是去得早了,匈奴牧民还没体验到今年冬天,对于他们来说,是何等的难熬,影响了宣传力度,任平又当如何?
他总不能真的带着三千玄铠骑兵,长时间孤悬大漠,等着接迎他们吧?
人没挨过饿,你再怎么和他将挨饿的事,他都不会听。
算算时间,现在已经是十二月末了,任平没有选择过完春节再去匈奴那,已然是怕自己拖得太久,需要雪中送炭的牧民,等不到他的“炭”,直接就嘠了。
一支饥肠辘辘的军队,是不敢伏击自己的“孤军”,即便他们能伏击,也挡不住玄铠骑兵。
这些事,任平都会做,但是却不能说。
“下官崔田,参见将军!”
“免了!老崔,公输鹏弄出来的新纸,你瞧过没有?”
在任平眼中,有苏武在前,他愈发觉得还是自己的郡丞崔田,“可爱”得紧啊!
“回禀将军,公输大师的新纸,已经造出来有些时日了,本准备立刻上报给将军的,但是不知将军……”
任平一见崔田又要开始啰嗦,赶紧挥手打住,他只要知道崔田见过这新纸,试用过它的功效即可了。
“老崔,咱们长话短说,你找一批咱们城里擅长绘画的好手,成立一个图影部,以后凡是犯了罪,又没有立刻抓捕到的犯人,皆由底下人上报给图影部,让他们根据目击者的描绘,大体绘画出来后,交给周盼,大量印刷,张贴到朔方六郡各地府衙,县,乡,亭,里,至少一份,赏金还是你们看着定。
这份印刷的钱,由商盟的公有三成利润里出。
咱们以后下发的种种政策也是如此,如果我之后从匈奴回来,下去巡查溜达的时候,发现咱们治下的百姓,还是对咱们制定的税赋,种种政策条例,一问三不知,那可就别怪咱不客气了。”
“诺!”
崔田对于任平之言深表认同,此事便是任平不说,崔田也准备这么做了,甚至丹青画手,他都已经让周盼给找差不多了。
只不过今天任平才回沃野城,崔田是识趣之人,没过来打扰罢了。
今得了任平的明确指令,倒是省了崔田再跑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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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你们了,替我好好照顾公主夫人,为夫今年虽然无法和众位夫人共度春节,但咱保证,回来之后,便给自己放假,每天不管其他,咱们一同欢乐一个月再说。”
三天之期已到,罗愣娃的玄铠骑兵和苏武的使团,都已经准备好了。
任平却在安抚自家的几位夫人。
他从长安回来,便得到了一个好消息,自家的夷安公主,也有了身孕。
此事对别人来说是好消息,对任平来说就是惊吓。
红英难产的场面,刚过去没多久,任平可是一直历历在目。
自己也不知道,原来自家身体这么棒。
脉是焦叟给断的,自然错不了。
这玩意儿在任平看来,就是个运气问题。
阿姿,阿雅,邹兰,任平都没少宠幸,但现在肚子都没有动静,反倒是夷安公主,后来者居上了。
不过此事任平一想,也觉得说的过去。
自家和夷安公主从长安到朔方六郡溜达一圈,走了一个月,晚上也没干别的事,就专门高频率播散种子了,如此一想,夷安公主有孕,倒也不算是偶然。
“夫君且放心!”
“三郎保重身体,大漠苦寒。”
“少军,我和方儿都等着你。”
“平哥哥可要早点回来,我和妹妹,日夜期盼。”
“平哥哥,你瞧瞧,姐姐又编排我!”
几位夫人表达自家相思之情的方式皆不同。
但对于任平食言一事,倒是都很理解。
对于她们而言,自家和任平在一起的日子还长着呢!
虽然她们都想要朝朝暮暮,但得不到,便只能这般退而求其次的安慰自己了。
“镇朔将军,苏使君询问您,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任平正和几位夫人腻歪着,缓缓出府,苏武派副使跑过来催促道。
这位副使,眼见已经走到府门外的镇朔将军和其一众夫人,催促的声音,愈发没有底气,方才之言,出口时宛如蚊子大小。
苏武不知变通,这位副使可不傻,他是能看懂眼色的。
“连我们夫妻离别的时间都不给么?苏使君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怀孕中的女人,性情不可以常理度之。
对于副使的催促,任平倒是没放在心上,一旁的夷安公主,却是按耐不住,当众阴阳怪气起来。
这位副使闻言,冷汗直接就凭空出现在了自家的脑门上。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唯有不断向几位夫人和任平行礼。
“公主夫人莫恼,气大伤身,你现在一伤身,可是伤了两个人。
好好将养身子,咱这回请来了一位大才,最适给咱们孩儿启蒙,现在就驻于上郡,等我这次回来,咱们一起见见。”
“皆依夫君。”
夷安公主见任平这般在意自己和腹中胎儿,自是高兴不已,也就不去理会方才副使的言语了。
任平又好言安慰了众夫人几句,方才翻身上马,给副使来了一个眼神,众人直奔城外,同大队人马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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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大汉没棉花,寻常冬衣,里面塞得尽是芦花,粗布,好一些的用皮毛。
玄铠骑兵乃任平麾下精锐中的精锐,自然都是上身里面着皮毛短衣,下身外面穿皮毛外裤,再装备全套的玄铠。
他们这是孤军深入,纵然冬天着铁甲,人会非常不舒服,用不了多久便可被冻透,但任平宁可一天走慢一些,走走停停,跑个二百多里即可,也不愿意在没有扎营的情况下,全员卸甲赶路。
即便是扎营休息,也是轮流卸甲烤火。
对此苏武虽然嫌弃赶路速度慢,但却没有出言提出异议。
苏武也知道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再则他提不提,对于任平来说都没用。
在苏武眼中,领兵的任平和在厅堂会客,酒桌饮宴,与自家后院陪夫人玩闹的任平,完全是两个人。
带兵的任平,一举一动中都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有他在,麾下士卒,便可战无不胜一般。
得出这般结论,不是苏武的迷信,而是他从每一名跟随任平的玄铠骑兵脸上,看到的答案。
“禀将军!前方发现匈奴哨骑。”
“全军驻足,原地待命,愣娃,你带几个人,过去向匈奴的哨骑说明咱们来意。”
“诺!”
苏武和几个副使,在一旁看着气势汹汹,纵马在雪地草原飞奔的罗愣娃,心中对于他能否完成方才任平交待下来的任务,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哨骑一般距离大部队最远不超过三十里,玄铠骑兵的哨骑,任平放到了十五里外,毕竟是孤军深入,该小心的时候,还是不得大意。
十五里路对于玄铠骑兵来说,不过就是眨眼之间。
并且罗愣娃几人去得时候,还特意换了一人双骑中的备用快马。
可这家伙带了五六个人出去了小半个时辰,都不见人影,任平的眼睛,都快眨干了。
“许野!”
“在!”
“挑一个百将带队,接迎一下愣娃!”
“诺!”
任平脸色如常,但罗愣娃去了这么久没消息,他心里也有担忧。
“报!”
“言!”
“禀将军,罗都尉带着不少匈奴骑兵回来了。”
“嗯?”
任平刚准备派人去接迎罗愣娃,这小子就回来了。
任平闻言,从大帐中起身,便要出门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他带着一众人,到达营地外,便瞧见不远处,以罗愣娃为首的几个玄铠骑兵,正裹挟着数百匈奴人,往营地方向赶来。
这些匈奴人都没有骑马,他们的坐骑,有专门的玄铠骑兵负责驱赶。
“哈哈哈……将军!俺回来!这是他们匈奴的千长,乃右校王李陵麾下,真是太巧了!”
罗愣娃说罢,一把从自家马背上,拽下来一个被绑得跟粽子一样的匈奴人。
这个匈奴人身上穿得御寒衣物,明显要比其他在地上跟着玄铠骑兵跑的匈奴士卒,好上不少。
“这是怎么回事儿?我不是让你去和匈奴哨骑说明咱们的来意么?你把他们千长绑回来干什么?”
任平还有闲情雅致问话,一旁的苏武使团,早都已经目瞪口呆,不知道说啥是好了。
都听说镇朔将军麾下,论勇猛,比冲锋陷阵,非是罗愣娃认第一不可。
可这以往他们都对此没啥概念,如今见识了罗愣娃几个人去绑回来数百匈奴士卒的壮举,方才明白啥叫沃野军,冲锋陷阵,玄铠骑兵属第一了。
听到任平的质问,罗愣娃也感觉自己好像把差事办砸了,其连忙摸着自家的络腮胡子,憨笑的解释道。
“将军,这事可不怪俺,俺带着几个弟兄,奉将军之命,寻那个匈奴哨骑,刚找到他,还没等靠近和他搭话,这家伙便拨马就跑。
他跑,俺就带人在后面追。
一直追出去老远,那哨骑和他们千长汇合后,方才不跑了。
俺寻思和那个哨骑说不上话,这么多匈奴人,总有领头的,和他们领头的说更好。
故而俺便带着弟兄们,向他们冲过去了。
谁曾想,俺才冲到一半,这些匈奴人竟然四散开来,用弓箭射俺。
俺一时气不过,便看这个家伙,穿得花里胡俏,必是他们的大官,就追着他冲。
俺马快,他马慢,且一众匈奴人的箭矢都没啥气力,射在俺身上不疼不痒的。
这家伙就是怂包,俺冲到他面前,刚要举棍打,他却是先下马拜倒叩首了。
其他匈奴人,见这个千长叩首,也都停止了射击,下马拜倒,俺见此,就只能将他们给带回来了。”
罗愣娃的一番话,听得任平脸色,愈发怪异起来。
其转过头,询问趴在地上的匈奴千长。
“我等皆是大汉使臣,奉大汉皇帝之命,应你家大单于的请求,知道尔等今冬受了灾祸,缺少粮食,特意来援助尔等的,尔等何故放箭射我部下?”
任平此言一出,当下被绑的匈奴千长,眼泪便下来了。
“阿里吧咂,克拉玛依,哈儿悠悠………”
“说得什么鸟语?苏使君可懂?”
一众使团成员闻言,皆是苦笑不已。
也就是知道这位镇朔将军,素来行事不可以常礼度之,要不然别说苏武,便是他们这些副使,闻言都要和任平上来理论一番。
“禀将军,武通匈奴语,这位匈奴的千长名叫克拉玛,他之所言,和罗愣娃方才所说,出入不小,他说是罗都尉先追他们哨骑,然后见到他们二话不说,直接发起了冲锋,自己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罗都尉擒了,还说罗都尉神勇,他愿归降。”
苏武说完后,罗愣娃并没有反驳,而是早早带人归到了队伍中,对于他所言,皆是一番装聋作哑,视而不见的神情。
“匈奴人一向狡诈,不可轻信,把他们绑起来,等着李陵过来,咱们将来意告知他,便可入漠北了。”
任平说罢,背过身,狠狠点指了一下罗愣娃,吓得罗愣娃,猛地一缩脑袋,心想:完咯,自家这个月是没钱拿回去给二姐了。
——分界线——
李陵派人过来的速度,比任平想象中要快多了,他刚在大帐中坐定,便有斥候来报,说是营地周围发现不少匈奴骑兵,正在向营地汇聚。
“许野!”
“在!”
“你带一个百将,去外面和他们说清楚。”
“诺!”
吃一堑,长一智。
以后精细活儿,任平可不敢让罗愣娃去做了。
“你绷个脸干什么?”
罗愣娃本想趁这个机会溜出大帐,整备麾下军马,以防匈奴有攻营的举动,但是他刚要有所动作,耳边便传来了任平的问话声音。
罗愣娃闻言,连忙拜倒在地。
“公子,愣娃知罪!”
“你知道个屁!你现在本事大了,做了都尉便不服管了?带了区区五六个玄铠骑兵,便敢冲人家数百人的敌阵,你他妈的是真想死啊!
你要是想死,给我滚回沃野城死去,死在你老婆嚓花儿的床上最好,别在老子面前碍眼。
老子我耽误你立军功了?什么大仗,恶战没有你的份?
一点深沉都没有,见到区区几百匈奴兵,就管不住你那马蹄子了?
给老子记住了,匈奴人命贱得很,别说是区区数百人了,便是上万,也换不来你罗愣娃的性命。”
适才营地外人多,又有匈奴俘虏在场,任平忍着气,给足了罗愣娃面子。
眼下大帐之中,除了他们二人外,只有苏武和三个副使,任平哪里还会惯着他?
听到任平劈头盖脸的谩骂,训斥,别说当事人罗愣娃了,一旁的苏武和他三个副使,皆是诺诺不敢出声。
对于任平所言,苏武和三位副使,都感哭笑不得。
大家心想:真是有什么样的将军,便有什么样的都尉。
罗愣娃的错误,是带多少人冲敌营的问题么?
“嘿嘿……公子说得是,愣娃谨记!”
罗愣娃再憨,也听明白任平的意思了。
他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任平也拿他没啥好办法。
“罚你一个月的军饷,滚下去给那些匈奴俘虏,发一下咱们的援助政策传单,让几个懂匈奴话的弟兄,给他们讲解一下,务必让他们每个人都领会咱们的援助政策。”
“诺!”
罗愣娃答应一声后,脚下却是半点地方都没有挪动。
“你还傻站着干什么?”
任平见此,没好气的不解问道。
罗愣娃闻言,憨憨一笑,摸着自家的大脑袋,回道。
“公子,俺想同您打个商量,俺已经知道错了,这个军饷能不能就别扣了?”
罗愣娃不说此话还好,他这话一开口,任平刚刚压下去的火气,立马便冲到了脑门上。
“你他娘的,脑子被驴踢了?你犯了这么大的过错,老子罚你点军饷,你还和老子叽叽歪歪的!老子我这平时亏待你了?
一年多来,哪个好卖好赚的生意,没有你一股?你他妈的差这点军饷?
赶紧给老子滚,教不好匈奴俘虏,传单上的内容,老子罚你一年的军饷!”
被任平这么一骂,罗愣娃着实委屈得紧,其一边向帐外走去,一边小声嘟囔抱怨道。
“俺又不懂做生意,家里挣多少钱,都是二姐说了算,俺就是嘴馋,想买点匈奴血解解馋,家里的大头钱财,都用来建都尉府了,平时底下人的吃穿用度,哪个不用钱?
完了,这次回去,怕是一个月,都没得喝了,嘴上还不淡出个鸟来?”
罗愣娃生性嗓门大,他自觉是小声嘟囔,但那声音,比寻常人说话,都大上不少,帐中几人,哪个会听不到?
“呵呵……”
任平端坐大帐内,真是被他给气笑了。
他倒是有心想要事后,找个由头,送罗愣娃一些匈奴血,但是转念一想,现在这般正好,也该让他长长记性了。
这还是有自己在营中坐镇呢!
平日里,罗愣娃单独领兵的时候,还不知道他胆大成什么模样呢!
任平可真怕自己一时照看不到,罗愣娃出个什么闪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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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陵初闻,面前的三千玄铠骑兵,乃是大汉派来援助匈奴的使团,也不相信。
他可太知道玄铠骑兵的战斗力了,大汉以往的使团,撑死了都没超过三百,整个使团想挑几个着甲的士卒都困难,何曾有过今日的规模?
但是许野所说,言之凿凿,后来他更是在双军对阵前,见到了任平和苏武,方才使得他不得不信。
此番李陵所带兵马也不多,眼下匈奴各部都缺粮,士卒们不动还行,一旦动起来,不让他们吃饱,谁有力气杀敌?
为了节约粮草,李陵只带了五千多人,巡查漠北与漠南的交界之地,谨防有任平这等不按常理出牌的大汉将领率军偷袭。
即便是确定了任平和苏武来此,没有“恶意”,汉军俘虏的匈奴士卒,也给他们放回来了,李陵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故而双方在赶往匈奴单于的王帐时,李陵一边先行派了斥候送信,一边将麾下的轻骑兵,分散开来,布置到玄铠骑兵的四面八方,一旦事情有变,确保自己麾下的士卒,可以在第一时间,四面八方的游射玄铠骑兵。
对于李陵的战术,别说罗愣娃不屑一顾了,就是一直强调要谨慎的任平,心里面也颇有几分瞧不起。
大家都是骑兵,速度相差不大。但任平为了增加自己玄铠骑兵的战马抗箭能力,给每一匹战马,都弄了一套皮衣。
穿上皮衣之后,即便箭矢能射穿,再射到战马身上的杀伤力,也会少去十之八九,根本不会影响战马的短距离冲锋。
任平的玄铠骑兵,玩得就是短距离冲锋。
现在双方士卒之间的距离,最近的不过百步,最远的也在三百步之内,这等距离匈奴人怎么游射?
任平的玄铠骑兵,已经武装到牙齿了,就靠李陵麾下五千人携带的铜箭头,骨箭头,如果能破了这些玄铠骑兵的防,那任平回去第一个就砍了,各地运送过来甲胄的商贾,随即立刻停止每年上千万的军费供养。
三千玄铠骑兵,一年的军费,和天子脚下,骊山旁边近二万的北军精锐士卒都相差无几了,若是对上匈奴,还不能以一敌三,敌四,那任平不是白花这些钱,做了纯纯的冤大头了么?
李陵是知兵的人,他也没办法,装备劣势太大了。
如果他手下这五千人,配备的都是精铁箭头,李陵还有信心,能和任平的三千玄铠骑兵周旋一会儿。
但他一个降臣,匈奴的狐鹿故单于,让其单独领兵在外,防备汉军,已然是大大的恩典了,哪里可能还给他麾下士卒配备精铁箭头?
若是都配上了精铁箭头,狐鹿故单于不怕李陵练练兵,一转头,便重效冒顿旧事了?
眼看着自家队伍周边,匈奴人的士卒,越来越多,任平确定匈奴的狐鹿故单于,是接到自家要来的消息了。
对此,任平并没有丝毫在意,每日就是和苏武商量,如何将自家携带的“宣传单”发放出去,派多少人去讲解,今日接到“宣传单”,听讲解的匈奴士卒,有没有增加,再往后他们见过匈奴的牧民,又该怎么宣传。
对于任平这等行径,李陵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其他匈奴的藩王,都尉,倒是想管,可派人来交涉,任平皆以这是正常的援助策略给怼了回去。
软得不行,来硬的,匈奴人又不敢。
那罗愣娃,得了任平的命令,巡视队伍,一天跟打了鸡血似得,带着千百人,就是左右前后乱逛。
拎着个大铁棍子,看谁都像是,自己恢复军饷的功勋。
别说匈奴人不敢动手了,只要他们敢有点风吹草动,罗愣娃的大铁棍,便会毫不迟疑,先行打在他们的脑袋上。
匈奴人对于任平和罗愣娃的嚣张跋扈,非常看不惯,但又没办法,只能默默忍了。
任平对此自然是看在眼里。
如果没有金刚钻,他哪里敢领这个瓷器活?
来大漠之前,任平就把一切都盘算好了。
中华上下五千年对于兵法的统计分类,一共就四种:兵形式,兵权谋、兵阴阳、兵技巧。
兵形式:形势者,雷动风举,后发而先至,离合背乡,变化无常,以轻疾制敌者也。
代表人物:项羽。
任平麾下,虽然没有项羽,但是匈奴人也不是刘邦联军。
一个罗愣娃对于他们足以,一个率领数百玄铠骑兵,在浚稽会战中,猛冲敌阵,势如破竹的将领,就足够让这些匈奴人胆寒的了。
他们这些匈奴士卒,别说见到罗愣娃了,就是见到寻常的玄铠骑兵,没等打呢,心里便想着一会儿自家该怎么跑了,尤其是前不久罗愣娃又带着五六个,俘虏了数百匈奴人,这都不用他们汉军自己宣传,匈奴人自己就给他们宣传了他们的威名。
未战先怯,兵家大忌。
兵权谋:以正守国,以奇用兵,先计而后战,兼形势,包阴阳,用技巧者也。
代表人物:孙武。
任平之智不及孙武,但是他有魂穿光环,为了这次出使,他都布局半年了,又是驱狼,又是引虎,还故意拖延,让匈奴人饿肚子,可谓准备的,相当充分,反观匈奴人,现在都没摸清楚任平天天让手下人给他们士卒发传单,讲解迁移政策的用意呢!
兵阴阳:顺时而发,推行德,随斗击,因五胜,假鬼神而为助者也。
代表人物:诸葛亮。
这个基本上不用对比,任平略施小计,匈奴的狐鹿故单于,便以为是触怒了兽神,又是设祭坛,又是向大汉求援的,任平连明年草原天灾横生,都提前预知了,匈奴人现在还在集体挨饿,心里觉得明年开春,好日子就来了,两者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
兵技巧:技巧者,习手足,便器械,积机关,以立攻守之胜者也。
代表人物,墨家,戚继光。
这一点更不用比了,就两个字“完爆”。
匈奴人连一副铁甲都凑不出来,拿什么和任平比啊?
他们部落中,还尽是巫医呢!士卒忍饥挨饿了多少天,何谈什么后勤保障?
四式都不如任平,匈奴人还如何跟任平斗下去?
任平此次来大漠,名为出使,实则是吃定了匈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