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的百姓也是百姓,和大汉百姓相比,性情没啥不同的,到底都是流着炎黄血脉,骨子的根,骗不了人。
朔方内阁三人组的动作很快,填充户籍,分配土地,牲畜,种子,将伤者,病者,按轻重缓急分批次送往医营就诊。
安置工作虽然繁重,但崔田已经有两次大规模安置经验了,此时不比当初,他身边还有杨瑞,绯红辅佐,实际工作搞下来,比当初安置南归的朔方,五原,酒泉三郡的难民,还要轻松许多。
五原郡因为发现了盐池,匈奴人自然不能再往那里安排了,好在朔方郡的地界够大,仅北河以北之地,容纳三万匈奴人,倒也没什么。
他们的安置地点,是任平亲自批复的,就放在原来的三封郡城,那里现在已经变成一片废墟了,选择这里为安置匈奴人的中心营地,也有让他们好好看看自己犯下罪行的意味。
再者这三万多匈奴人,也不是都去了北河以北,任平让罗愣娃和赵三箭,从中挑些好的士卒,留下五六千身强体健的匈奴士卒,组成一支轻骑兵,名号任平给得是“南归军”。
南归军的都尉人选,他一时还没想清楚,眼下由罗愣娃和赵三箭代为操练。
任平再自大,也不会用这支南归军的匈奴轻骑兵打匈奴人,他们都是新晋才归大汉的,忠不忠心,短期之内可看不出来。
他给这帮匈奴轻骑兵,想了一个好活计。
眼下已经是征和四年了,北河上面的冰,虽然还未融化,但长城到上郡的水路冰面却是已然化了不少,以那些寻常舟船渡水,此时依旧是费时费力,但任平麾下有集合了朔方六郡上百万民众之力,在数月间弄出来的三艘明轮船。
一艘进献给了汉武帝,两艘都在北河之上随时待命。
对于明轮船来说,长安周边水路的那些薄冰,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一日千里,丝毫没有夸张。
长安城中的豪绅巨贾,之前都尝到与任平做生意的甜头,这天下没谁会觉得钱扎手。
虽然任平有明轮船一事,并未高调对外宣布,但哪里能瞒得过那些顶级的豪绅巨贾?
他们皆是早早便派了人过来,在沃野城中守着任平呢!
任平一回沃野城,每日前来拜访自己的长安豪绅巨贾代表就没停过。
他自然不会得罪这些金主,对于他们想用明轮船运货的要求,任平一一都答应,只不过日期定在了汉武帝东巡回来之后。
对于任平制定的这个日期,一众长安的豪绅巨贾皆没有异议。
时间上虽然比旁人晚了一些,但是明轮船的速度,大家是有目共睹的。
若是任平下令明轮船全速前进,三天之内,便可从长安与上郡之间跑個来回。
运货不是打仗,任平自然不能把自家底牌亮给那些长安的豪绅巨贾,其承诺的是如果水情好,最快五天在长安与上郡之间走个来回,水情不好,最慢也就七天而已。
这个速度已经是眼下同时代运船的两倍有余了。
虽然眼下的上好帆船,在水情好的时候,亦能做到日行千里,但那只是理论上的速度,实际走起来,完全得看老天爷给不给面子,一天能走个五百里,那便已经是商贾之间,赤手可热的船家了。
帆船主要靠风,天知道老天爷今天要刮什么风?
即便就算知道了风向,也不知道能刮多长时间。
老天爷心情好,可以让来往船家顺风顺水一整天,心情不好,一个上午便可弄出八个风向。
再者长安和上郡之间的水路相隔遥远,水情复杂,遇到险滩,那不得减速谨慎些?
更何况长安豪绅巨贾的货物又不是走到上郡便足够了,他们想要贩卖还得走北河去西域,去益州,陇西,西羌呢!
在北河之上,哪个船家的名号有任平这个镇朔将军好使?
他们置办货物,都是出了大价钱的,哪里还会省这小钱?
只要货能到西域诸国,一本万利可不是说说而已。
金主们运货的钱都花了,任平觉得他们想必也不差雇佣护卫的钱财了。
他那些南归军士卒总不能每天尽吃干饭吧?
任平的宣传口号就是,只要肯出钱,匈奴骑兵随时待命,为您沿途保驾护航。
出西域他们去不了,在北河沿岸转转总没有问题吧?
凭借任平这两年的风头,北河沿岸的郡县州府,哪个敢不给他面子?
任平这人,在外的名声不咋地。
一众同僚卖他面子,倒不是想着巴结他,只不过都不愿意得罪他。
任平在他们眼里,不是真君子,亦不是伪君子,更不是真小人,他妥妥就是一个“兵痞浑人”。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小人报仇,从早到晚。
任平报仇,等不到晚。
大汉的官家,权贵世家们,嘴上不说,但谁都对这个敢提着刀从长安城砍到甘泉宫的浑人敬畏三分。
得罪了任平,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真带着朔方的边军调头打自家。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有精神病的,任平就是大汉一众官吏,权贵世家们眼中的“精神病”。
按照任平眼下的这个风头,和他做生意的人,自然不用担心北河沿岸的安全问题。
但是任平刚刚把可以雇佣匈奴做护卫的消息透漏出去,订单便铺天盖地而来。
即便任平对于这个生意会火爆,心里有个预期,但是他依旧还是低估了长安茂陵子弟爱装X的程度。
这些能装X装到了在长安都声名赫赫,哪里会放过任平给他们提供的这个大好装X机会?
在长安装X,无非就是玩玩斗鸡,比一比谁家的家妓技艺如何,谁谁又在哪家妓馆豪掷千金搏美人一笑了。
那些玩意儿,这些豪门贵胄,早就玩腻了。
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什么?
当然是性价比。
在长安,你想要装X,去朝廷官制妓馆,一晚上潇洒个几十万钱,也未必能在明日响遍整个长安城的纨绔子弟圈。
但是你出几万钱,在任平这雇佣几十个匈奴轻骑兵,沿途护送,而你身为主人家,站在明轮船的船头甲板,迎风破浪,那是何等的挥斥方遒之举?
再配上一身好行头,请上好的丹青画手,在特质的锦缎上,将你此时此刻的模样映画下来,待到回去长安后,跟别人在喝酒吹牛的时候,往外一拿,那不是妥妥的在场“X”王?
若是财力更雄厚,地位特超然的。
来上一两千的匈奴轻骑兵护卫,那场面别说映画下来了,妥妥的花点“小钱”,便可体验皇帝出行的感觉。
此时再映画下来,便落了俗套,召集上好的绣娘,让她们一同观赏这等场面,回去后再命她们绣画于锦缎之上,那“X”格岂不是要更上一层楼?
对于这项工作,南归军的匈奴轻骑兵,热情也非常高。
任平一向秉承着有钱大家一起赚,你好我好大家好,对于麾下士卒,他从不吝啬。
自己吃了肉,不能不给手下人喝汤。
那些南归军的匈奴轻骑兵喝到汤之后,怎会不喜笑颜开?
这些匈奴轻骑兵,又不是从石头缝蹦出来的,他们也有家人妻女。
没有这份护卫工作,他们又没有为任平立下功勋,平时就靠那点军饷,让一家人吃饱穿暖没啥问题,但是想让一家人吃好喝好,自己再没事喝点小酒,听个曲,看看歌舞营的演出,潇洒潇洒却是难了。
谁都不是傻人,没人会放着好日子不过,专门喜欢过苦日子。
没有这份护卫工作,他们的家人,现在就得在朔方境内,北河以北的土地上刨食吃。
任平是答应给他们南迁匈奴人牲畜,但是整个朔方才有多少牲畜?
总不能都给了南迁匈奴人吧?
西羌诸部倒是有不少牲畜,可采买运送也需要时间。
即便将其买回来了,这先给谁,给多少,里面也是大有文章的。
士卒家属自然有优待,一家多分个二三头母羊,就够一个几口之家,过上好日子的了。
安置匈奴南迁百姓的这几个月,是任平来到大汉后,过得最舒服的几个月。
本来自漠北回来后,他是要准备带着左大都尉赤啪塔,左呼知王邪莫考,右呼知王赖赖不花进京面见汉武帝和太子刘据的。
但那汉武帝也是一个急性子,如今一门心思都在东巡,开春没多久,便坐着明轮船东巡去了,觐见的事自然也就被搁置了下来。
暂时不用折腾了,自然是好事情。
匈奴那边,狐鹿故大单于一下子损失了三万多人,两万多能战之士,即便匈奴人的战斗队伍,一向对于兵源不怎么挑剔,能骑马,能拿刀的男人,皆可当作士卒,但加上去年春天的南下受挫,冬日又冻死不少,今年他们想再起兵闹出什么幺蛾子事却是难了。
更何况任平算准了今年的大漠会是个灾荒年,如今已经进入五月份了,天灾初现,此时狐鹿故大单于正一脑门官司,忙得焦头烂额,哪有心思来给任平添麻烦?
这也就是草原诸部拿人不当人,游牧民族习惯了全民皆兵,若是换了大汉,一下子损失了二万多能战之士,不说他处,仅是朔方六郡,便要准备和匈奴全面开战动员了。
新兵和老兵,价值根本没法比。
任平麾下,现在可战之兵,已然三万有余。
这里面即便是新招募的水军,先前都打过一两场陆战,退一步来讲,现在生活在朔方郡的二十万百姓,抛出老弱妇孺,青壮年得有六成和匈奴人交过手。
这些人招募到军中,即便是新兵,战斗经验也是新兵里的顶尖行列了。
正因为有如此充足的守备兵源,任平先前方才敢带兵入大漠去肆意折腾。
朔方内政,大体走向很平稳,需要任平操心的地方不是很多。
他今年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囤积物资粮草,先把自己的家底积攒起来,待到刘据登基后,任平再折腾那些有的没的。
可惜天不遂人愿,任平刚享受几个月娇妻美妾环绕于身的日子,添堵的人便自行找上门来了。
“启禀将军和几位夫人,周家二娘子有事求见。”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初夏时节。
镇朔将军府邸的后花园又增添了不少好景致。
算算日子,此时夷安公主的身孕已然有六七月了,正是心烦意乱时,任平这几天又没什么要事,想着陪夷安公主散散心,借着后院的好景致,把几位夫人都聚集在一起,于家中来个野炊玩玩。
烧烤的炉子刚搭上,任平还没等自己亲手下厨露一手呢,黄门周让便急匆匆的进院禀告,打断了他的兴致。
“回去告诉周盼,本将军今天不见客!
她天天往水军都尉府跑,和陈阿哥你侬我侬,情意绵绵,将军我今天才和夫人们享受一下景致,增进一些夫妻感情,她便如此不知趣的来叨扰,未免太不会看事宜了。”
任平在自己家里,在自己一众夫人面前,说话自然就随意了些。
黄门周让闻言,不由得暗暗咧了咧嘴。
任平的表现,皆在他的意料当中。
若不是他收了周盼一块手指粗细长短的金条,两者又是同姓,相互间有意攀攀关系,好相互扶持一下,周让才不会来此败了任平的兴致。
他这转身刚要走,却是被一旁靠在软榻上,看着灵夫人,乐夫人池塘边打闹玩耍的夷安公主叫住了。
“夫君,妾身前些时候托周家二娘子,去蜀中为妾身选一些绣样锦缎,许是周家二娘子选好了,想拿给妾身瞧瞧,今日几位妹妹都在,正好一同看看,有无自家称心如意的。”
夷安公主说罢,一旁给任平喂葡萄的邹兰也插言道。
“夫君,如今初夏已到,天气炎热,我等姐妹的衣裙却是还未来得及置办,当真叫人心急。
今日正好夫君亦在,不妨帮着我们姐妹掌掌眼。”
若是问任平对于夷安公主和邹兰所说的话信不信?
他可以十分坚定的回答:半分都不信。
若是他这位镇朔将军的夫人挑衣裳,还需要靠周盼这等沃野城新晋权贵商贾从中斡旋,那他还不如直接寻块地,隐居种田算了。
不过两位夫人都这般说了,其他三位夫人听见有绣样,锦缎可选,亦是满脸希翼,任平哪里会扫了她们的兴致?
此番出游,不就是为了哄她们欢心么?
赏景野炊是为了让她们高兴的手段,召见周盼亦是如此,两者对于任平来说,并无不同之处。
“唤她过来!”
“谢夫君!”
“谢夫君!”
黄门周让待看到任平点头应允后,连忙快步出院。
今朝事成了,说不好他还能再得一条小黄鱼,故而其哪里会不上心?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黄门周让才出院,许野又赶了过来。
他可比周让急多了,在场的一众人等,已经许久没见他跑这么快了。
“何事如此慌张?”
任平知其这般做派必有大事,索性便放下手中烧烤活计,率先问询。
“启禀将军,燕王刘旦勾结宗室刘长,刘泽,暗杀了青州刺史隽不疑,起兵谋反了!”
“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