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漫长的，心底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路明非终于看见了上次还没来得及见，或者说下意识忽略了的光景。

巨大的龙在临海的山巅上展开双翼，世界树生发，树顶的雄鸡高唱，海中的巨蛇翻滚，惊涛骇浪中飘来的孤舟上......女孩孤单的眼神。

为什么那么孤单？是谁那么孤单？那么熟悉的、孤单的眼神，那么像......！

路明非猛地睁眼，四目相对。

安静空旷的房间中满是消毒水的气息。

陌生的天花板下。

是一对标志性的下榻眉毛，眼里是忧郁的神采，像是藏了头人到中年不得已的狮子。

我去，大哥你谁？

“路明非！”

耳旁传来女孩的欣喜的惊呼，路明非连忙撇头看去。

嗯，是女孩，这眉毛，这眼睛......很漂亮。

苏晓樯“小天女”的外号果然并非浪得虚名，她妈妈是葡萄牙人，混血优势让她又有葡萄牙人的清晰五官又有东方人的温润，如果只是打扮起来站在那儿不说话，未必会输给其他人。

就像是现在这样。

但......不是她的。

路明非定定看了很久，直到苏晓樯的脸上泛起了绯红的羞恼才终于眨了眨眼睛。

“你好啊。”

路明非打了个招呼。

而这一下却宛如爱神丘比特之箭，一箭给苏晓樯心头来了个对穿。

她莫名想起了春上村树《挪威的森林》中的一段名句。

“春天的原野里，你一个人正走着，对面走来一只可爱的小熊，浑身的毛活像天鹅绒，眼睛圆鼓鼓的。它这么对你说到：‘你好，小姐，和我一块打滚玩好么？’接着，你就和小熊抱在一起，顺着长满三叶草的山坡咕噜咕噜滚下去，整整玩了一大天。”

虽然路明非还缠满绷带躺着，但莫名的就是很可爱，像是小熊一样。

——你说棒不棒？

“太棒了。”

苏晓樯嘴中喃喃，下意识地接了下去。

“不不，我是说你平安无事真是太棒了。”

苏晓樯回神过来，连连摆手，感觉脸上全部毛孔都在散发着热气，简直......

“咦？难道不是这个意思吗？”

路明非刚想去问，伸手却只触及到一个远远的背影，苏晓樯快步消失在了转角。

半晌过后。

老唐叹息。

“明明啊，兄弟对你很失望。”

他伸手拿了把椅子坐下，而后从床头柜的果篮中拿出一颗苹果削了起来。

“怎么就失望了。”

路明非有些纳闷，感受着身体的轻盈，从床上缓缓坐起，走下。

呼吸——

啊！窗外的空气真好！

路明非丝毫没觉得缠了绷带就对自己的活动有影响了，最大的影响其实还是外表吧。

绷带怪人，堂堂登场！

“第一！你见了我好像一点也不激动啊！”

老唐狠狠咬了口苹果。

“激动激动。”

路明非点点头，想想该怎么表现出激动来，手一拍，大喜：

“尔乃吾之张良也！如今一见，果真是人中龙凤！”

“嗯......”

老唐点点头，颇为受用。

然后一指他那印着大熊猫的T恤，锁骨那儿有一道短短的刀痕清晰可见。

“第二！你也没说一下火车就会被人追着砍啊！太吓人了好吧！”

“......”

路明非这才想起还有这一茬，那你小子实力不俗啊！

“我的，咳......伱最后是怎么解释然后找到这来的？”

“肯定是如实招了呗，没想到咱们队伍里还有这等高手！”

老唐竖起大拇指，牙缝里还是苹果汁，呲牙笑着，露出一個与有荣焉的表情。

“......”

你高兴就好。

路明非脸抽了抽，看到一旁打开的行李箱，里面装有一套仕兰的校服。

崭新的，稍微宽大的码数，即使有绷带也能符合他现在的身高。

“路明非你......？”

声音传来，带着震惊。

是瞳孔地震的老唐。

“怎么了吗？”

路明非镇静自若，一脸淡然地套着校服。

“你在干嘛？玩cosplay吗？还是接了任务去撬校长办公室的保险箱？”

老唐歪着头，觉得自己好像裂开了。

“我去上学啊，噢等等，先看下时间。”

路明非抄起床头柜的闹钟。

13:09，2009年5月17日，星期天。

合理，怪不得苏晓樯有空过来。

周末下午是高三学子一周中难得的，也是唯一的放假时间。

虽然也就几个小时，然后就得接着回去上晚自习，做试卷去了。

“你还是学生？”

“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是吗？”

“那......兼职猎人？”

老唐小心翼翼地问。

“是。”

路明非点头，想到了那些老鼠，语气郑重。

“ID？”

“注册的事情先不急。”

“哈？”

老唐丈二和尚根本摸不着头脑：“好兄弟你该不会是有些人格分裂吧。”

“没有。”

路明非说得斩钉截铁。

“没事的，我也有点，可能这就是天才们的通病吧。”

老唐安慰道。

“我说我没有。”

“嗯嗯。”

“......”

路明非深深凝视过去，想了想：“那就从今天开始吧，有意思的事业。”

紧接着。

路明非跟老唐一前一后从高级病房中走出。

一人嘴里叼着一颗苹果。

外面是等待他们的黑衣人，架子很大，气势很足。

整整四排，走廊都被填满了。

一个个身强体壮，如狼似虎。

“老板！”

这一刻，所有人都低下了头颅对路明非恭敬喊道。

玻璃震荡，回音未歇。

老唐被吓了一跳，心想你们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胸前衣服上写着啥？

黑太子......保安公司？？？

“嗯。”

路明非先是扫了一眼，阅兵一样监视了每一个人。

精气神饱满，肌肉虬结撑实着面料。

不得不说王路虎也是个人才，竟然收拢了这么多的好汉，莫不是上辈子水泊梁山里面当过寨主的。

可真是及时雨。

“带路。”

路明非颔首。

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丽晶酒店进发。

应该说是“原丽晶酒店”了，那几个亮了很久的浅紫色灯牌已经被摘下。

大厦周围也被裹上了一圈绿色的安全网，正在重新装修。

“兄弟到底什么事业啊，现在总可以说了吧。”

老唐张大着嘴，那颗大苹果都快被他直接整颗吞下去。

“不急，先教你炼金。”

路明非绕过手脚架，朝楼里走去，头也不回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