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田契后,刘升笑着道:“马兄既然来了,便趁着天还不热,带我们到寨内外详细看看吧。”
马金梁看了眼外面的大太阳,有心婉拒,却又明白这是刘升给他表现的机会,只能擦了把脸上的汗,点头道:“行,俺正有此意。”
此时已经接近上午九点,虽未到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可太阳已经毒辣得很。
一行人都戴上了斗笠,红娘子的斗笠更是加了白色纱帷。
刘升虽然来过大水瓶寨多次,但因为每次都有事,都是匆匆来去,其实并未到处细看。
如今在马金梁的带领下,上城墙走了一圈,各处仔细看了看,才发现这大水瓶寨比他预估的更加险要。
寨子是建在一片山间平缓坡地上的,因为越到中间,地势越低,也可以看做一个很浅的山谷。
寨墙都是依据山势用巨石垒砌而成,大体呈一个不规则的菱形。
正西到正北,再到正东,这一半城墙所依山岭最高,敌人基本不可能从这边攻上来。
正西到正南,再到正东,这一半城墙较为低缓,但正南便却是一道颇深的沟壑,周围都是悬崖峭壁,敌人同样很难攻打。
敌人难攻打的地方也没什么路可走,所以大水瓶寨才在西南、东南各开了一個门,称作西门、东门。
寨内面积有一千多亩,最中间还有个类长方形的堰塘,水源是平日里山间雨水汇入,以及山泉水。
水满时大概接近十亩,可惜连年干旱下,今年又是大旱,如今只有两三亩大小。
建立这寨子的先民们,在其正北方挖了一口大水井,集聚山泉水,当做饮用水源。
堰塘积水则是百姓生活用水与寨内外田地灌溉用水的来源。
逛到这里时,马金梁很是郑重地道:“刘老弟、红姑娘,今年大旱比前几年都厉害,真不知什么时候能下雨。
所以,即便这堰塘还有水,俺家平时也严格控制,不让百姓随便担水去浇地。
大水瓶寨如今还能活人全靠这堰塘,如果它干了,寨里的百姓可就真没活路了。”
听到这话,红娘子倒是高看马金梁一眼,点头道:“马老爷放心,俺接手寨子后,也会严格控制百姓用水的。”
刘升这时则笑道:“马兄说今年大旱,寨子天地都要绝收,可我看有这堰塘在,至多也就欠收吧。”
马金梁听了略有尴尬,勉强辩解道:“寨内外种的都是粟,亩产本就比麦子少,要是欠收多了,跟绝收也没啥差别。”
粟,也即是小米,要比玉米、高粱、红薯更加耐干旱。
所以,如今北方大都是入冬之前种小麦,入夏之前收获,然后再种粟。
粟也是三四个月便可以成熟,恰好赶在入冬前收获,然后再种小麦,如此麦粟轮种。
但此时小麦亩产只有一石多,粟亩产往往不足一石。所以,北方田地一年亩产最多也就两石多。
江南水田就好多了,精耕细作下,一季亩产能超过一石半,甚至接近两石。种两季的话,一年亩产最多能接近四石!
当然,水稻一季亩产接近两石的水田并不多,所以平均下来,江南水田一年亩产也就三石左右。
刘升虽不种田,可对这些也是有所了解的,见马金梁紧张,便笑道:“我只是随口问一句,马兄不必紧张。”
马金梁心想也是,俺田地都献给他了,还紧张个啥?
刘升在大水瓶寨吃过午饭,才回刘家寨。
接下来几日,刘升每天都带着一伍骑兵、二十五名亲军步卒,以及王铁锤的大儿子王实义,到天目山各山岭、山头探察。
目的有三个。
其一是看能否侥幸寻到各小铁矿,那样可以直接在铁矿附近开炉炼铁。
其二是锻炼亲军的行军能力,并传授探察敌情、潜伏伪装等军事技能。
其三,则是进一步了解天目山及其周边的情况。
用了一周多的时间,刘升将刘家寨周边二十几里都大致探查了一遍,事后总结,觉得收获颇丰。
铁矿是没找到,但亲军一日日地轮流跟刘升在山里跑,体能、军事素养等都得到了显著提高。
其次,这次探察让刘升对天目山各处地理形势更加清楚,几乎可以做到了然于心。
比如,他发现天目山中各种溪流、瀑布、水沟、水潭原本很多。可惜连续几年旱灾,尤其是今年特大旱灾,这些水流大多断绝、干涸了。
最典型的例子是,水量充沛的年份,大水瓶寨东北约莫十里开外,有一小湖与东南边更大的红石湖,乃至更东边的薄山湖,都有河沟相连,并且能连通淮河!
这处河网在水量充沛的年月,最窄处只能通过那种一步宽的小鱼船、乌篷船。
不过当汇聚到明港一侧后,已经能行走稍大些的商船,才让明港成为名副其实的河港。
然而,这些河沟原本就年久失修,连续几年干旱,再加上今年特大旱灾,明港东北边的河流都干得将要见底,行不得船了。
上游的这些小河沟更是干得连河底都露出来,出现一条条可怖的干涸裂纹。
刘升探察薄山湖周边时,通过查看湖床,询问周边百姓,更是得知薄山湖比几年前缩小了近四分之三,只剩四分之一大小。
不过,相较于河南某些区域,天目山一带终究还是存蓄有一些水的,因此各村落百姓逃难的不多。至于大户们,过得也比其他地方大户要舒服些。
在探察地形的同时,刘升还顺带打听了这些大户的名声,有恶名的、名声还可以的、一般般的,都分门别类记在了一个笔记本上。
最后一个收获,则是发现天目山区域还有好几个土匪窝。
虽然这些匪寇规模都很小,多则几十人,少则十几人,但刘升已经将天目山视作老巢,自然不会允许这些土匪继续存在。
于是,在六月底,刘升便与红娘子、杨和庆、文宥四人,将这几个土匪窝给分了,或是各自带兵去剿灭,或是一起配合攻打匪寨,权当练兵···
刘家寨西南十几里,老山寨。
岳开山正搂着第三房小妾,跟几个手下头目在喝酒吃肉。
说起来,老山寨算是个颇有点年头的匪寨,因为寨子地势比较险要,又与周边村子的地主相互勾结,已经盘踞在此几十年了。
从来没被官府剿灭过,只因内杠更换了十几次寨主。
岳开山便是在几年前砍死老寨主儿子上位的。
他不仅颇有武力,还善于跟地主老爷们打交道。
老寨主在时,下山收了各村的保护费,是地主老爷家的如数奉还。
轮到他当寨主,却是跟地主老爷合起伙儿来一起收平头百姓的保护费,收完与地主老爷七三分账。
他占七分,不仅因为山寨有七八十个青壮喽啰,更因为他帮地主老爷们担了恶名。
说起来,这年头土匪的日子也不好过,平日里吃不到酒肉。
他是前两日下山,顺利收了一茬保护费,今日才开了酒席,吃喝一番。
“来来来,喝酒!”
岳开山一手揉弄着小妾,一手拿起海碗就往嘴里灌酒。
五个头目也都各自搂着女人,嘻嘻哈哈地跟着喝起来。
“哈哈哈,畅快!”
岳开山才畅笑一声,就见一喽啰慌慌张张跑进来,连声大喊,“寨主不好了!寨主不好了!”
“老子好得很!”岳开山一把推开小妾,走下去一只手就将报信的喽啰拎了起来,满脸不爽地问:“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小喽啰仓惶道:“官军打上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