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法有言,孤城不守。
因此,陈完虽然定下以守待攻的战略,却并非是集重兵于汝阳,死守汝阳这一座城池,而是要守住汝宁府的各处要地。
话说回来,若他直接放弃其他城池、要津,跟朝廷、嘉华皇帝那边也没法交待。
所以,汝宁府的各处城池能守的肯定是要尽量守住,尤其是汝阳周边的城池、要地。
真阳在汝阳之南,阳阜在汝阳正东,乃是一座繁华的镇子,或者说小城,都算是汝阳屏障,自是不容有失。
然而出乎陈完意料的是,崋军并没有趁胜进取真阳、阳阜等地,而是守着攻占的新蔡、沈丘镇、固城三处要地,一连数日都没什么动静。
汝阳城外,左督师大帐内。
陈完正盯着桌案上的军事舆图,皱眉苦思。
一旁还有几位幕僚、参军等军中文职在帮忙参谋。
“这崋贼下了新蔡、沈丘、固城之后就不动了,究竟打得什么主意?”
“这谁晓得?我们对崋贼了解太少了。别说那刘升麾下各个贼将,便是刘升其人,我们也所知寥寥。”
“这些人据说都来自海外,为唐末遁入海外避难的遗民,并非我大楚人物,想得知他们的根底本就困难。”
“···”
听着身边人的议论,陈完只觉得更加忧愁、烦躁。
这场大战从一开始就没按照他预想的去进行,眼下越来越有失控的架势。若真到了那一步,即便是他,也回天乏力。
这时,一位幕僚道:“督师,崋贼裹足不前,会不会因为粮草不济?毕竟胶东之前旱灾,淮北也并非粮草充裕之地。崋贼此番怕不是聚集了十万兵马,粮草不济是很有可能的。”
“确实有此可能。”陈完点头,随即一叹,“可即便真是这样,我们又能如何?守城尚且守不住,难不成要派兵去反攻颍州府?”
这幕僚忧虑道:“可是朝廷拨给我们的钱粮也不充足啊,如今边军加上地方兵马十几万猬集于汝宁,若这么拖下去,怕是先垮的会是我们。”
陈完眉头皱得更深了。
随即道:“我大楚地域广大,朝廷挤一挤,总是还能筹集一些钱粮的,此事用不着我们操心。我们所要考虑的,是赢得这场大战。”
“学生明白了。”
接着,陈完继续盯着舆图苦思,似乎能从这幅舆图上看出打败崋军的方法一般。
没多久,帐外护卫进来禀报,“督师,朝廷派来了两位钦差。”
两位钦差?
不用护卫多说,陈完及帐内他的幕僚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定然是皇帝和内阁同时派了人来。
怕是新蔡、沈丘、固城失守的消息传回襄京,上面派人来问责的。
当即,陈完便稍稍整理仪容,道:“把钦差请进来吧。算了,我还是亲自到帐外迎接。”
陈完如今掌握一二十万楚军,身为大楚兵部尚书,加封太子太保,几乎算是位极人臣了。
虽然在大楚的制度下,他不太可能造反,但却得防着皇帝多心。所以,一些礼节性的问题必须注意,不然让小人在皇帝那里告一状,问题可能会比丢了新蔡更严重。
出得帐外没多远,陈完就见到了朝廷派来的钦差。
果然是一位都察院的御史,以及一位宫中的太监。
“陈完接旨!”太监先开口了。
陈完当即按照军中礼仪领旨。
并非是正式旨意,算是一份中旨,所以是以嘉华皇帝口吻写的,言语随意,可对陈完的不满之意却十分明显。
“大司马,朕()
当初委卿左督师之职时,卿承诺至少可保汝宁府不失。可如今大战方起,便先丢了新蔡、沈丘、固城三处要地,是何缘故?”
“朝廷所予兵马不多乎?国家筹措钱粮不足乎?大司马权力不大乎?今大楚兴亡尽系于卿手,望卿务必尽力,不负于朕···”
待到太监念完圣旨,大帐前一起听旨的文职、将领都噤若寒蝉。
陈完即便养气功夫好,此时也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从这封中旨可以看出,嘉华皇帝对丢了新蔡三地之事,真的很不满,甚至怀疑起他来。
虽然陈完并不觉得朝廷给予他的兵马钱粮真的充足,但却没法说。因为就大楚眼下光景而言,朝廷调集这么多兵马、钱粮,确实算是尽力了。
随后,都察院御史则带来了内阁的催战文函。
因为当初陈完定下于汝阳与崋军决战的计策,便是速战速决,好节省钱粮。
可如今不仅没有破崋军,反而丢失三处要地,一副战事要迁延日久的样子,朝中负责后勤的各部可是担心得很。
不论是嘉华皇帝的中旨,还是内阁的催战文函,都让陈完压力大增。
可是,要主动进攻崋军所据城池,他真的没多少获胜把握。
这一刻,陈完恨不得当面大骂刘升几句:你之前不是气势汹汹地要打汝宁吗?快过来打啊?磨叽个甚?!
···
颍川。
大崋皇帝临时行宫内府衙,刘升正在跟刘瑜及亲卫军的几个参谋分说着这场大战的局势。
眼下这些人都已经算是刘升的后辈了,在此除了帮他参谋军事之外,刘升还能顺带传授他的军事思想,为这边的大崋培养军事人才。
“虽然讯风卫还没有打入大楚高层,无法了解大楚决策层才知道的一些事。但是从过去多年所获得的多方面情报分析,大楚在此战中必然是钱粮不足的。”
“这一点,从之前楚军聚集于汝宁府,却不主动出击,便可见一斑。如今,那大楚左督师陈完,估计正急得挠头呢。”
刘升分析战局时,语气轻松幽默,让刘瑜等年轻人也不禁跟着轻笑起来。
刘升又接着道:“不过,咱们拿下新蔡、沈丘、固城后就暂时歇战,可不仅是想看那陈完挠头。刘瑜,你来说说,咱为何这么做?”
若是在私下里,刘升多半会喊刘瑜的乳名康康。
但如今在军中,父子俩又有上下级的身份,所以刘升便直呼其名。
刘瑜眉宇间与刘升有五六分相似,眉眼倒是更像李香云一些。
他闻言看了看挂在屏风上的军事地图,道:“儿臣觉得,主要原因应是江北警备军编练不久,实战不足。”
“你拿下新蔡三地后,暂时歇战,我军便可以消化吸收之前几场战斗所得,出战的江北警备军也有时间成长进步。”
“另外,我军钱粮比大楚充足,内部更是比楚军团结得多。若不考虑其他因素,时间拖得越久,其实对我军越有利。”
“分析得不错。”刘升露出欣慰之色。
作为一个皇帝,不说一定要懂军事吧,但懂军事肯定比不懂要强得多。
至少不会向明末崇祯皇帝那样,先后被袁崇焕、杨嗣昌等人忽悠——虽然那些人也并非完全是忽悠,可崇祯若懂军事,不论是配合他们,还是选择更好的战略,都是可以的。
皇帝不懂军事的话,就很容易起负作用了。
刘瑜随即忍不住问,“父皇,我军大概要歇战多久?”
刘升一笑道,“不会太久,少则半个月,多则一个月,大战就会再次开启。”
“当()
然,再此之前我们不妨派出两支偏师,夺取朱皋、固始。如此,将来只要击败楚军主力,就能很快拿下整个汝宁府了。”
···
时间一晃,过去半个月。
正如刘升所言,过去这半个月中,崋军又以不足一万人的偏师,相继拿下了朱皋镇、固始县两处要地。
楚军是一点办法没有。
守城守不住,派军支援吧,派少了怕被崋军围点打援,派多了等于梭哈,而陈完并没有梭哈的勇气,更没有这个资本。
陈完的选择是,继续加强真阳、阳阜等汝阳周边基础要地的兵力及武备,做出了一副要以汝阳为中心,与崋军打一场防守战的架势。
时间进入十月中旬,崋军终于再次大举出动。
这一次的目标却是阳阜。
汝阳城与阳阜的直线距离不过七八十里。阳阜若失,汝阳这东面的屏障也就没了。
可以说,阳阜这一战关乎整个战局的胜负走向。(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