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艾茜好奇道,“这名字听上去有些滑稽。”
拉斐尔并不答话,而是死死地盯着信纸。
这四个字会不会是写错了?会不会是我看错了?会不会打开信封的方式不对?
于是拉斐尔把信纸塞回去,又重新拿出来,瞪大眼睛问艾茜:“纸上写的什么?”
“威廉古堡啊,你不识字么?”
“师父,你……”
拉斐尔垂眉苦脸地收起信纸,“我想我需要喝一杯。”
“你怎么这么不正常啊,威廉古堡到底是什么,很可怕吗?”
“还真是个大小姐,威廉古堡的故事你都没听过?”
“没有,我现在命令你讲给我听!”
“我又不是你的仆人……好吧,你确定要听?这故事少儿不宜哦。”
艾茜挺直了上身,“我又不是小孩子!”
“好好,如果你听不下去了就直接打断我……”
“嗯。”
艾茜用双手纸起下巴,专注地看着拉斐尔。
在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候伊利奥斯城刚刚建成不久,远远不像今天这样繁华。
道路泥泞,街道脏乱,排泄物随处可见,可有一个地方,我敢打赌一定是当时最干净的。
威廉古堡。
它坐落于城外三十七里处,位置偏僻,它的主人是当时赫赫有名的伯爵威廉二世,伯爵有很多爱好,马术、击剑、绘画、收藏……当然,还有舞会。
舞会定期举办,能够参加舞会的,都是当时伊利奥斯的社会上流人士。
而这一切,就从那一夜的舞会开始……
凯瑟琳公主是伯爵的女儿,她当晚邀请了许多闺中密友参加舞会,其中一位叫做朱丽叶,她的这位朋友生性活泼,非常讨长辈喜欢。
朱丽叶也是当时名门望族的长女,她有一位未婚夫,名叫罗密欧。
两家世代交好,可谓门当户对。
朱丽叶是凯瑟琳公主的朋友,自然已经来过城堡很多次了,而罗密欧倒是第一次来。
当他们并肩出现在大厅门口时,引起了人们不小的惊叹,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罗密欧优雅地牵起朱丽叶的手,缓步入舞池。
舞池内一对对情侣、夫妇,也随着音乐翩然起舞。
很美。
一曲终了。
佳人,美酒。
饕餮盛宴。
宾客们三三两两散落在大厅各处,有人在角落里**,有人在餐桌上大快朵颐,还有人在众人面前高谈阔论,聊着伊利奥斯城未来的发展。
良辰美景。
跳完第二支舞后,朱丽叶让罗密欧在一旁等候,自己去找凯瑟琳公主说些女孩子间的悄悄话。
罗密欧正计划在舞会结束时向来宾们宣布他们的婚期,既然朱丽叶有事,那么他便自己在大厅内闲逛一会儿好了。
伯爵是爱绘画的,所以城堡内各处都有伯爵本人的作品。
罗密欧随意迈着脚步,来到了大厅右侧的长廊上,旋即被墙上第一幅画作给吸引住了。
完全挪不开视线。
那幅画中,只有一只手。
一只芊芊玉手。
罗密欧仿佛被那青葱般修长的手指扼住了喉咙,微微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许久之后,他终于移开了视线。
能够让他做到这件事的,当然是长廊墙上的第二幅画。
画上是一对少女的脚踝。
分明是很普通的一幅画,罗密欧的呼吸却逐渐加快。
这一次他没有在画上停留太久,他直接看向第三幅画。
那是洁白的后颈。
第四幅,软款的腰肢。
第五幅,圆润的臀部。
第六幅,丰满的酥胸。
罗密欧越看越心惊,有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逐渐浮现。
胸口好闷好难受,他飞奔着离开了长廊。
“凯瑟琳公主在哪儿?她在哪儿?”
他疯狂地寻找着。
当他找到在和一群贵妇聊天的凯瑟琳公主时,他的衣领早已变形,头发也散乱不堪,“朱丽叶呢?朱丽叶在哪儿?”
他连基本的礼貌都不管不顾,单刀直入。
凯瑟琳公主轻掩着玫红色的嘴唇,笑道:“你的未婚妻在哪儿,我怎么会知道?”
“呃啊!”罗密欧口中发出毫无意义的音节,转身去其它地方寻找未婚妻。
大厅里没有。
走廊里没有。
哪儿都没有!
罗密欧沿着扶梯,狂奔上楼,来到了城堡内的起居区域。
他一间房一间房的寻找着。
他想找到。
他不想找到。
但他一定要继续找下去。
很久之后,他来到了一扇门前。
整个城堡里最豪华的房间。
伯爵的房间。
里面有最大最舒服的床。
罗密欧听见房内传来“嘎吱嘎吱”的声响。
那是名贵的木床在摇晃。
罗密欧听见房内传来“啪啪啪啪”的急促清响。
那是**撞击的声音。
罗密欧听见房内传来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那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罗密欧再也忍不住了,他耗尽全身的力气破门而入。
他没有失望。
他找到了要找的人。
他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就用他这双眼证实的,就用他眼前在伯爵身下婉转承欢的那具**证实的。
那张面色潮红的脸,即使罗密欧出现在门口之后,也没有看他一眼。
伯爵和朱丽叶没有停止动作。
那原始的动作。
之前提到过,伯爵的爱好很多。
他喜欢骑马,他喜欢绘画。
之前提到过,朱丽叶生性活泼,非常讨长辈喜欢。
没骗你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罗密欧疯狂地扯着自己的头发,“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们杀了你们!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
然后他的脑浆涂在了墙上。
他的四肢脱离身体,内脏飞溅而出。
伯爵威廉二世,真正的强者。
“抱、抱歉,”朱丽叶嘴角流涎,兴奋地伸出舌头喘息:“他真的、真的比你厉害太多了!”
此时动静已然不小,原本在大厅的宾客们陆陆续续地走上楼来。
他们看见了。
他们看见了伯爵的罪行。
一切确凿无误。
在场的无一不是伊利奥斯城的名流,罗密欧的家族势力并不比伯爵逊色,一旦消息传到城里去,伯爵势必受千夫所指,下场可想而知。
不过,问题其实是很容易解决的。
如何做坏事而不被发现?
只要把目击者全都杀掉,那么自然就没有人发现了。
简单,直接。
那一夜,腥风血雨。
杀戮一旦开始,往往就不会轻易结束。
平时温文尔雅的伯爵,仿佛被罗密欧的血激发了平日潜藏在内心的某种渴望。
是夜,他将具有反抗能力的宾客们屠戮殆尽,只留下一部分老弱病残。
既然杀戮已经开始,那么何不变得更有趣一些?
真正可怕的事,发生在那夜的屠杀之后。
伯爵先将尖叫着的宾客们统统关入地牢,用手铐脚镣锁住,然后吩咐管家将尸体运往院内的那棵大树下。
接下来他决定玩一个游戏。
他先是将当晚死亡的所有宾客尸体如绞刑一般吊在那棵大树上。
当然,即使如此,尸体们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了。
这游戏,是和活着的人玩的。
他将还活着的宾客带到树下,并派发给他们弓箭。
两人一组,开始比试。
先射中树上尸体者,胜。
失败者将被活生生吊死在树上,在死后继续参与游戏。
尸体随风摇摆着,华丽而破烂的衣衫滴滴淌血,肮脏的脚趾拼命地蹬着空气,绝望而无助。
参加射箭比赛的宾客早已认命,他们只求能比对方更快射中目标。
人间喜剧。
每一组都决出了胜负。
也许他们之前是家人,是兄弟,是姐妹,是师生,是好友,是邻居,但在此时,他们都是对方的死神。
比赛结束了,活着的人已经少了一半。
伯爵得意地哈哈大笑,凯瑟琳公主和朱丽叶面色却有些惨白,她们没想到本来很普通的一件事竟发现到这种不可收拾的地步。
伯爵没兴趣收拾残局,他只想开始下一个游戏。
他摆摆手,管家将还活着的宾客们驱赶回地牢,任由他们痛苦地哀嚎,乞求怜悯。
第二天。
伯爵似乎觉得应该好好地尽地主之谊。
所以他将哭喊着的宾客们拖进餐厅,共进午餐。
放在伯爵面前的是美酒佳肴。
而放在宾客们面前的则是一个空盘和一副刀叉。
管家宣布了规则:“请各位将邻座的耳朵割下来吃掉,午餐之后还有耳朵的人,或是盘中有剩菜的人,将会失去更多的东西。”
伯爵优雅地品酒,他依稀记得自己在哪里听过,艺术家或多或少,应该割割耳朵的。
他对割自己的耳朵没有兴趣,那么只好有劳诸位了。
“今次我款待各位的是爽脆人耳,请慢用。”
餐桌上哀嚎不断。
那艰涩的咀嚼声,直教人作呕。
午餐过后,几乎所有人都活下来了。
因为他们知道伯爵是认真的,他们决不会去挑战规则。
伯爵又把他们关回去,等待下一次的招待。
噩梦般的第三天来临了。
伯爵似乎觉得墙上的艺术品太少,这不符合他的格调。
于是他再次将幸存的宾客们分成两人一组,命令他们绘制对方的肖像。
宾客们紧张地画着,不知这一次伯爵又想做什么。
颤抖的笔尖。
狰狞的人像。
不懂艺术的人,似乎没有活着的必要。
伯爵仔细地评选出了每一组的优胜者,把他们的作品挂在了墙上。
然后,伯爵将画作中的本尊,也就是输家们统统杀掉,再将墙面敲开,把他们的头颅置于画作之后。
画像与本尊重叠。
生前的惊疑与最后一刻的绝望集中在画面上。
完美的艺术品。
第四天。
第五天。
第六天。
第七天。
终于,玩物们快要消耗殆尽了。
除了伯爵、凯瑟琳公主、朱丽叶和伯爵的手下之外,就只剩下一个幸存者了。
能活到现在,这个人不简单。
伯爵对这个最后的幸存者说:“你有资格活下去,走吧,把这里发生的事告诉其他人。”
幸存者难以置信,伯爵会这么轻易地放过自己吗?
他尝试着迈出第一步。
没人阻拦。
第二步、第三步!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拼命奔跑着离开了城堡。
伯爵牵起朱丽叶的手,笑道:“能和我跳支舞吗?”
……
……
当人们听完幸存者的诉说,赶到城堡外时,已经是第八天了。
宾客们的亲友仆从几乎倾巢而出,誓要手刃伯爵,报这血海深仇。
他们全副武装地进入了城堡。
城堡里的情形果然与幸存者说的一样,那棵大树上吊满了尸体,墙壁上的画像后果真有人头。
但是他们找遍了城堡,也找不到活着的人。
伯爵、凯瑟琳公主、朱丽叶、管家、仆人,全都消失不见了。
愤怒的人们燃起了火把,将整个城堡付之一炬。
整个城堡燃烧着,一张巨大的笑脸在火焰中一闪而过,仿佛嘲笑着什么。
故事还没有结束。
城堡并没有被摧毁,火焰只是将家具烧毁,让墙体变得漆黑,但主体结构没有损坏。
仿佛它因为某个理由必须存在下去。
后来有人试图将城堡完全摧毁,但他没有成功。
那天去城堡复仇的人在回城之后,没有一个是正常死亡的。
人们说,这是一个诅咒。
有人不信,但此后所有进入城堡的人,都没有活着回来。
渐渐的,人们相信了,城堡便成为了禁地。
没有人愿意再去打搅那些怨魂。
故事一代一代流传下来,人们为城堡取了一个名字:威廉古堡。
……
……
“你竟然听我说完了,了不起。”
艾茜低头抱紧双臂,并不回答。
许久之后,她问道:“你是说,进入城堡的人都没有回来过,对吗?”
“是。”
“那……”
“我要去。”
“即使一去不回?”
“我会回来的,有人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