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百三十七章 人心经不起试探(1 / 1)玩蛇怪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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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在悠久!

康定元年一月下旬,在经过十多天的来回通信后,朝廷的强硬回应以及对辽国的和谈要求就送到了范仲淹的桌案上。

看着赵骏给他措辞严厉,甚至略带一丝批判口吻的回信,老范苦笑了一声。

其实他隐约能够猜到这个结果。

只是对于他来说,立场反而跟吕夷简他们一样,并不站在赵骏那一边。

毕竟花点小钱能够换取未来长时间的和平,是他能够认可的事情,就好像他历史上也没有反对给西夏岁币一样。

更何况这样他就能对内有充足的时间从容改革,实在没必要现在与敌人死磕。

但显然对于赵骏这样经历过屈辱历史的人来说,即便是他们认为可以权衡的事情,也万万不能接受。

所以老范其实是能够预料到这一点。

因此他的回信也是力劝赵祯跟赵骏,措辞委婉,以一种商量的语气询问,且认为可以把增币降到十万,尽量不引起赵骏的反感。

可惜还是不行。

既然不行,那就只能准备战争动员吧。

范仲淹心里想着。

随后他就把朝廷那边给的要求迅速派人送去了析津府。

原本像这样的大事辽国应该遣使者去汴梁跟赵祯细谈,但被范仲淹给拒绝了。

一是辽宋开战,朝廷那边就已经下了明文通牒,把辽国视为敌对国,断绝了一切外交渠道。

二是朝廷给了老范便宜行事的权力,是选择继续战还是选择和谈,都取决于范仲淹。

范仲淹说可以谈,他们才能谈。

然后等进一步朝廷那边磋商,要是朝廷那边认可,那么耶律宗真才能遣使去汴梁签署条约。

如今他自己南下入侵大宋,破坏了宋辽几十年友谊,加上赵骏那边给了很难让人答应的条件,自然也怪不得旁人。

那就打吧。

不管辽国那边是接受赵骏的战略回击,还是不接受,老范都必须做好随时可能开战的准备。

唯一的好消息是老范有充足的准备时间。

此番辽国大败,前线军队军心士气跌落到谷底,几乎没有再卷土重来的可能。

要是耶律宗真打算孤注一掷,鱼死网破,召集五十万大军南下。

先不说正开春之际,草原上不管是契丹族还是蒙兀族都要放羊养膘的季节,同时也是东北渔猎民族要破冰抓鱼,春暖打猎的时候,他不一定能号召到那么多人手。

单说即便能征到,从草原和东三省赶来,估计也得半年过去了,而且还得准备粮草,战争动员最少都得花一年。

这一年时间,足够范仲淹把涿州经营得如铁桶一样。

到时候决一死战便是。

于是抱着这样的决心,范仲淹便派人前去通知对方。

很快范阳城城门缓缓打开,一名骑士飞奔出城,过了涞水木桥,往北往良乡而去。

与此同时,就在范仲淹把朝廷的要求送往辽国那边的时候,析津府,耶律宗真也刚刚得到了消息。

正是初春,差不多是阳历的二月底,三月初的时候,析津府的天气还有点冷,城外的桑乾河两岸绿意盎然,沃野农田去年种下的宿麦正茁壮成长。

析津府行宫内,耶律宗真刚刚给镇守在附近几座城池的将领们发布了命令,让他们积极防备,多挖壕沟,防止宋军偷袭。

同时随着他移驾南京,原来在中京那一套班底也过来了。

数十名辽国大臣、权贵在今天的早朝朝议上吵得不可开交,有说要与宋国决一死战的,有说要好好和对方和谈的,反正意见都不一样。

这样的情况让耶律宗真觉得脑壳痛,不得不在南京析津府辽国皇帝行宫后院里走走,晒晒太阳,舒缓一下心情。

便在此时,张俭和南京留守萧孝友急匆匆而来,两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极为凝重的表情。

“陛下!”

二人到近前,先行礼。

张俭是用汉人礼,萧孝友则是用辽人礼。

耶律宗真见他们两个表情不对,张俭手里还拿着份大报,皱眉道:“出什么事了?”

“宋人拒绝了和谈。”

张俭沉声道:“此事与那政制院知院赵骏有关!”

“此人不是游历四方去了吗?”

耶律宗真纳闷道:“当年宋国那什么政制院成立,得知一个年轻人当了知院,朕还惊讶于宋朝皇帝莫非有了宠臣或是哪个赵家宗室,哪知道很快就没了他的消息。”

赵骏的情况其实李元昊跟耶律宗真都知道,只是并未受到他们的重视。因为对于西夏人和辽人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没藏讹庞的妹妹年轻漂亮,被李元昊看重,于是年轻的没藏讹庞一夜之间权倾朝野,成为西夏国相。

还有耶律宗真的弟弟耶律重元,今年也不过19岁,现在是皇太弟、燕赵国王兼北南枢密院事、加尚书令,过两年到21岁时更是天下兵马大元帅。

因此当时看赵骏跟赵祯一样姓赵,李元昊和耶律宗真那个时候还以为这是赵家哪个皇族得势了呢。

更何况赵骏上台没多久,就出京游历四方,下基层调研,这就导致汴梁那边的辽国和西夏间谍对他的关注度自然也少了许多,目光都放在了吕夷简等人身上。

现在忽然又得知与宋国和谈的事情可能是赵骏在从中作梗,耶律宗真自然非常惊讶。

张俭回答道:“此人去年年底回了汴梁,在宋国朝内似乎颇有声望。据内应说,原本吕夷简、王曾等人都认为可以和谈,包括宋国满朝文武都认可,哪知道此人一出,立即改变了风向,严词回绝了。”

耶律宗真大怒道:“这人莫非是吃了熊心豹子胆?难道他就不怕我辽国五十万大军南下,马踏河北,饮马黄河,让他们的宋人死无葬身之地吗?”

“陛下,看看这个。”

张俭将手中的报纸递了过去,轻声说道:“这是那位知院应付我们的计策。”

耶律宗真将信将疑地把报纸拿来过来,他不信宋人有什么能应付辽国人几十万大军不进攻城池,只袭击对方野外村庄乡镇的办法。

然而看了报纸,了解到事情经过,等他看到赵骏给出的策略之后,耶律宗真顿时就有些坐不住了,冷声道:“这人这般稚真的吗?以为他随便说两句,就能够吓唬住我们?”

“陛下。”

萧孝友喝道:“宋人猖獗,自以为有那火器就可以位比我大辽,臣决不能容忍,臣请今年再取一次贡税,待粮草到齐之后,必马踏宋军!”

耶律宗真见他气势汹汹,瞥了一眼,倒没有萧孝友那样情绪激动,反而异常冷静道:“你先下去吧。”

“陛下?”

萧孝友纳闷。

耶律宗真道:“去年两税已经收过了,再加征赋税,离心离德,何况现在刚刚过冬,各部落存储不多,强行征收,只会让各国不得安宁,好了,容朕与太师好好商议一下吧。”

“是”

萧孝友就只好郁闷地先退下。

张俭见他走了,这才拱拱手道:“陛下英明。”

耶律宗真一屁股坐到了院子里的石椅上,把那份报纸扔在一旁,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

他刚才的态度自然是装出来的,因为跟宋国不同,宋国是投降派与议和派比较多,辽国则是反过来,这与在军事力量上长期辽强宋弱有极大关系。

虽然保州一战辽军大败了,然而这种固有观念在短期内是难以改变过来的。所以哪怕耶律宗真看出了问题所在,也不敢立即表示出来。

“朕知道挞不衍没见识过宋军的厉害,他之前留守南京,宋人追过来反而被他打退,让他以为宋军还是曾经的宋军,却不知道若是现在南下,我大辽才真正危在旦夕矣。”

耶律宗真叹了口气。

张俭苦笑道:“这也不能怪他,是现在我们也不敢把真实的处境公布出去。”

萧孝友是南京留守,没有跟着他去打仗,虽然听说过宋军手榴弹和火炮厉害,但总归没见识过。之前宋军追杀辽人的部队脱节,他去驰援的时候反杀了不少宋军,就以为宋军不行。

可谁又知道,现在辽人的主力部队损失惨重,士气低落?再加上目前后方的粮草还在筹集送过来,要真集结大军南下,恐怕又是一场惨败无疑了。

耶律宗真沉声道:“尚父,现在大辽真的已经到了危急存亡之秋了吗?”

“倒还不至于,但继续打下去,恐怕确实如此。”

张俭说道:“朝廷去年的夏粮用于和宋军打仗了,秋粮倒是在送过来,稳住前线无忧,然再想动员大量兵马,这点秋粮怕是不足,然而.”

“然而国内权贵拥有大量的土地,各寺庙缴纳的赋税也很少,想要征调大量兵马,就得从他们手里拿钱粮,可拿不出来是吧。”

耶律宗真冷着脸替他把话说完。

张俭脸上露出苦涩。

世人以为宋国土地兼并严重,实际上辽国也差不多。

辽国国内民族以契丹族为主,契丹族的权贵拥有大量的土地,然后就是其余各属国、属部落的权贵也有很多土地。

为了照顾他们的利益,辽国税收就很低,就间接造成了燕云十六州的汉人百姓反而更喜欢辽国。

但这种情况肯定维持不了长久。

从辽圣宗晚期开始,问题就已经突显,而且越来越严重。

辽国权贵信奉佛教,所以又大量兴建寺庙,寺庙也有很多土地,百姓一边要给朝廷上贡,还要给寺庙纳课,造成了一定负担。

特别是耶律宗真本人就是个虔诚的佛教徒,建寺庙养僧尼最积极,在他的支持下,辽国的僧尼多达几十万,他们不劳而食,又拥有很多土地,成为了一大社会负担。

同时辽国耶律氏与萧氏时常内斗,帝族与后族之间矛盾日益尖锐,造成内耗严重。

辽兴宗时代还能勉强维持,但随着辽国中后期,上层权贵们愈发腐败堕落、纸醉金迷,穷奢极侈,耗费了大量财力,国库就愈发空虚。

空虚后怎么办呢?

那当然是压榨百姓、属国以及属部落,让百姓和各个部落的人日益穷困,怨声载道。

最终酿成了完颜阿骨打起义,推翻了辽朝。

虽然此时的辽国正处于巅峰晚期,还没有到后期辽道宗与天祚帝那个程度,但光靠每年税收维持这个国家已经相当捉襟见肘。

因而宋国每年给的几十万岁币就非常重要,是辽国收入的重要来源之一。

辽兴宗其实不蠢。

他只是没能力改变自己父亲辽圣宗盛极而衰留下的诸多问题。

而且他本人也是问题的制造者之一。

可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

保州一战已经凸显出了辽国很多问题,比如军队战斗力有所下降,辽国国力正在被国内的权贵以及寺庙腐蚀,还有帝族和后族内斗造成的消耗等等。

哪怕目前各属国与属部落暂时还算安稳,没有出现大规模叛乱起义,可一旦再打下去,要是再败一次,他们看到辽国的虚弱,就不一定了。

所以眼下耶律宗真什么都清楚,可什么都做不了。

“陛下!”

张俭认真说道:“如今国内形势陛下其实也明白,老臣就不多嘴多舌,我只想告诉陛下的是,辽国尚能接受一次大败,但怕是不能接受第二次了,何况宋人的这个办法,恐怕确实有效。”

“尚父的意思是,一旦我征召全国兵马,宋国立即遣使派人去联络诸多部落,给他们钱和武器,他们真的会反叛作乱?”

耶律宗真不敢置信道。

张俭点点头;“不错,臣以为出现这样的可能性非常大。”

“哼,给他们几个胆子!”

耶律宗真冷哼一声,他觉得皮室军在手里,镇压各部落还是没有任何问题。

但张俭却坚定说道:“陛下万不能这么想,唐朝时武力有多昌盛?李隆基又给了安禄山多大的恩宠?可人之大欲一旦涨起来,那是连深壑都难以填下,何况唐朝还在鼎盛,而我们刚经历了惨败。”

耶律宗真被张俭劝得有些动摇,迟疑道:“若是朕试探一下他们,派人让各部落立即把贡赋交上来,再多派些人马。也不要他们整个部落出兵,他们会不会答应?”

张俭认真告诫道:“陛下可以这么试试,但老臣只能告诉陛下的是,最多也就试这么一次.甚至老臣怀疑,会有很多部落找理由与借口,少出兵、少出钱粮,甚至干脆不出兵不出钱粮,若到时候如此,请陛下立即答应与宋和谈。”

“为何?”

耶律宗真问道。

张俭意味深长地道:“因为人心经不起试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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