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么?县尊大人已经在文登县任期满六年了,人生有几个六年啊?”李师爷相信赵信听得懂,所以干脆说的稍微直白一点。
(明朝官员任期满3年称“初考”,满6年称“再考”,满9年称“通考”。考核结果分称职称、平常、不称职三等,是决定官员正常升迁或降、调的重要依据。)
“果然是县尊的升迁,这居然要问我一个12岁的孩子?”赵信心里一乐,“真想不到他们如此高看自己,我能有什么好办法?巡抚大人又不是我爹!”赵信心里虽然一阵无语,但也深知这是取得县尊层面支持的千载难逢好机会,今后可是要干大事的,朝中有人方好办事啊。
于是想了想,又问道:“县尊去拜访同知大人,想必跟同知大人关系非同一般,那为何同知大人没有帮他一把呢?”
李师爷心知如果不说说明白,即使赵信再聪明也是白搭,索性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一遍,让赵信自己分析分析。
“先生,不妨如此......”赵信走进几步,轻声在李师爷耳边嘀咕几句。
“这如何使得?”李师爷听后一脸惊恐。
“先生,兵行险着,如若不然,敢问先生可有把握让县尊大人如愿升迁?”赵信一脸平静的表情反问了一句。
“这......但此策虽好,过于凶险啊,有无更稳妥的法子?”李师爷一时也拿不准主意。
“富贵险中求,世上哪有万无一失的计策,但事在人为。”
“容我再想想,再想想......”李师爷还是犹豫。
文登县衙后堂。
“什么?这如何使得?倘若万一失控?你我有几个脑袋够砍?”李师爷最后没办法,只能把赵信出的办法转告给刘县令,果不其然,刘县令一听也是震惊无比。
“大人,这个办法看似凶险,但一旦成功,收益也是巨大,对大人,对同知大人的升迁,都是莫大的助力。”李师爷心一横,只能拼命游说了。
“这点子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容我再思量一番,即使要做,也要万无一失!”刘县令也担心这次升迁又完犊子,要说不动心是假的。
李师爷心中思量,他太了解刘县令的性格了,必定会采纳这个计策,他已经被同窗升迁的脚步急红眼了,正所谓病急乱投医,哪还管这么多?
“为救助因天灾而流离失所之百姓,本县号召大家慷慨解囊,正所谓上天有好生之德......”这天文登城门闹市口贴出了这么一则告示。
“听说今年旱灾洪灾不少,各地逃荒的灾民不少,县太爷居然想着赈济灾民,难得的好心啊。”一个老汉听了告示宣读的内容后,不由的感慨。
“老张头,你那是傻,捐钱捐粮食,你有吗?大家都穷的叮当响,还怎么救别人,自求多福吧!”边上一汉子马上一顿白眼。
“大家快看,县太爷来了。”古时候的老百姓见到官员的机会并不多,特别是一县之长更是难得,所以都很激动,一股脑儿涌了过来。
“诸位父老,本官是知县刘百业,近日忽闻我大明不少地方闹灾,本官是夜不能寐,虽然本县也不富裕。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略尽绵薄之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本官在这里表个态,带头捐助纹银100两,从即日起本官每天只吃一顿粗食,节省下来的粮食统统用于赈灾。希望诸位父老慷慨解囊,没钱没粮就出把子力气,到城外帮助搭些茅舍,供难民栖身,本官谢谢诸位了。”
在刘县令带头捐资下,全县其他吃俸禄的官员小吏们虽然嘴里都是异口同声响应,实际上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就不好说了,毕竟那个年代可没有现在的思想觉悟。
但县太爷都捐了,你不捐,呵呵,那你就等着……
全县的官吏一起努力下,捐资非常迅速,县中的大户人家也纷纷有所表示,仅仅数天时间,共筹得黄金50两,白银3千两,粮食300石(明朝一石等于一百二十斤),还有不少御寒的衣物,物资堆得县衙库房也算满当,文登毕竟县小人稀。
“大人,非常顺利啊,物资已经齐备,现在就要去赈灾了。”李师爷其实也没想到赈灾物资居然这么筹集的这么顺利。
“此皆皇威浩荡。”刘县令一想到第一步已经成了,心情不由大好,“不过钱粮够用吗?就怕来的灾民太多,最后弄巧成拙。”
“大人放心,学生跟周边县疏通了关系,一旦本县超过了赈灾能力,远处就开始设卡,确保万无一失,”李师爷心里暗自佩服,果然皆不出赵信所料,“大人那里,务必要弄准赈灾高潮时,州府的大人们能顺利抵达,万勿有所差池。”
“这点放心,本官已经打点好一切,就等这里赈灾进程了,好了,灾民们嗷嗷待哺,我等当尽心办差,以报皇恩。”
“大人真是爱民如子,学生佩服。”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李师爷奉承几句,就赶紧出去协调了。
文登县城东门外是一大块平原,刘县令和李师爷就选在了这里赈济灾民。
时值天启三年深秋,山东境内已经比较冷了,这一年各地灾荒不断,逃难的流民委实不少,但各地赈灾多数都是做个样子,毕竟自己辖区内都顾不过来,哪还有多余的钱粮投入到赈灾之中?
忽闻文登县进行大举赈灾,方圆数百里的流民顿时蜂拥而至。
由于前期就准备好了简易住所,搭建好了施粥场所,全县公差白役统统出动,加上县里求助登州府衙,协调了文登营驻军百余人前来维持秩序,倒也井然有序。
“卑职受张指挥使军令,前来协助刘大人赈灾,只是当初来的时候这个开拔银子……”
在刘县令面前,文登营刘把总姿态放的很低,虽然大家同为正七品,但明朝向来是文贵武贱,加上刘把总还指望刘县令拨付来之前的开拔银子,不得不低声下气。
没办法,现在不是崇祯末年,各军头拥兵自重,视军令如儿戏。如今上差有令,不来是万万不敢的,但明朝有个很不好的军中“行规”,就是军队出去执行作战都要给钱,毕竟平时的饷银早被各级克扣个精光,再出门不给钱,谁干呀?
“刘把总带人远来助本县一臂之力,本官感恩于心,但此次并非出征,这个开拔银子嘛……”刘县令其实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些个“丘八”,斗大字不识几个,居然也跟本官同级?
“大人说的是,实在是军中饷银拖欠日久,弟兄们囊中羞涩,让大人见笑了。”刘把总虽然嘴巴上说的软,心里早已把刘百业先人们问候了几百遍。
“大人,这帮丘八要是拿不到钱,万一生起事端,恐有碍大人的大事啊。”李师爷赶紧在刘县令耳边嘀咕了几句。
“嗯,本官也是爱兵如子之人,这样吧,大家都有难处,先拨付纹银二百两给刘把总,事毕再有谢礼。”刘县令听了李师爷的话,也只能忍住不快,赶紧打发了事。
“草,我百把个弟兄,加上我自己的,还要回礼,这才多少钱?这不是打发叫花子吗。”心里虽是如此想,到了嘴边却成了“大人真是体恤将士,卑职代弟兄们谢谢啦,哈哈哈。”